大廳裡不過三五人,剛剛在門口迎接自己的中年胖子,也就是那趙家家主來到大廳裡,也只能坐在一旁,因爲首位上,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正笑吟吟的坐着!
“自古英雄出少年,古人誠不欺我,哈哈哈,張家小相公,老朽這些年可是沒少聽聞你的名頭,今日一見,果然英雄少年啊!”
開口說話的便是那鬚髮皆白的老者,看不出來到底多大,不過按照年齡推算,趙霜這位爺爺應該比自家老頭子大些,至少也是七十歲朝上了,這般的年齡,在這個時代,已經可以稱得上老人瑞了!
“爺爺您這般擡舉我,小子可是要飛上天了!”張傑進了屋,便朝那老頭拜了一拜,神色從容而自信,遠非一般普通少年郎可比!
那老者不免多看了跟前少年人一眼,見那少年人神色自若,臉上沒有絲毫怯場之意,在看到少年人眼中的自信滿滿時,老者臉上便帶着許些試探的詢問道:
“這些日子,怎麼竟是聽聞小相公考舉時投了河?莫不是有心人故意編排的?”
聽老者提起這一茬,張傑便搖頭苦笑道:
“讓您老費心了,確實是小子魯莽了,那日科考過後,爲了疏減壓力,便和幾位同窗喝了些小酒,卻不想小子之前從未喝過酒,幾杯下肚,這便失了分寸,在河邊耍鬧了起來,一時失足,這便鬧了一個笑話。”
那老者卻是哈哈一笑,隨後一邊縷着鬍鬚,一邊搖頭笑道:“所以說,這世間傳聞,你最多隻能信五成,沒有經過證實之前,就是別人在駐定的傳聞,你肚子裡也要留下五成懷疑!”
老頭說着這些話的時候,目光卻是輕輕掃了一眼大廳裡的幾個稍稍年輕的公子,眼神雖然平和,可那幾個貴公子模樣的青年全都低下了頭。
將這細微動作收入眼底的張傑並沒有在接口,顯然這些話人家說給那幾個青年聽的,端起身旁的茶水,自顧自的品了一口,味道略苦,雖然明知道肯定是好茶,不過可惜,張傑卻是品不出來什麼味道。
稍稍沉靜了片刻,便見那老頭說道:
“小相公今日前來,應該是爲那大棚所來吧,早前老朽便讓人催促小相公前來,卻不想託到了現在,罷了,趙軍,你便給小相公結算,還是按照原本三成的純利算!”
三成,又變會了三成,不過幾句話的功夫,便從原來的兩成又變會了三成,看來自己那個河中一跳,就差點給自己跳走了一成的純利。
“張相公,今年冬季共有三個大棚成功的培養出了新鮮的蔬菜,家裡把這些蔬菜全都賣給了縣城各個高門大戶,共得紋銀兩千三百兩,扣除上下打點的一千三百兩,純利是一千兩整,張相公的三成純利,所以是三百兩,這些賬房都有記錄,待會我讓掌櫃的把賬本拿來給張相公過目!”
說話的是大廳裡三個青年爲首的一位。
張傑曾聽過,趙霜有三個哥哥,張傑只見過最小的一個,還是好幾年前見過一面,現在都有些認不清了,至於另外兩個卻是第一次見。
剛剛說話的這個青年應該二十五六的樣子,氣度顯得很是不凡,想來如果不是在老太爺跟前有所收斂,這青年給人的感覺應該很顯得綽綽逼人才對,因爲青年看自己的眼光顯得很是銳利,就好像自己拿了他的銀錢,惹得他很不高興一般!
這會張傑卻是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而是自顧自的端起茶水,隨後好似想起什麼一般,略帶好奇道:
“爺爺莫要多心,小子只是好奇的問一句,這大棚是小子的主意,小子雖然沒有親力親爲,可各方便也算都給了指點,毫不誇張的說,如果沒有小子這些看起來很是無關緊要的指點,這大棚想要種出來,就是在多給你二十年,也不可能種出來,小子作爲大棚的發明人,得了三成純利,小子這般說可沒有半點不滿,只是純粹好奇的問一問,作爲整個大棚最親力親爲的人,趙霜!她得了幾成利?”
張傑的話音落下,卻見整個大廳的氣氛頓時一擰,坐在正位的老頭子臉色平和,讓人看不出絲毫異常,而坐在一旁的三個青年先是一愣後,神色卻變得很是漠然,張傑甚至看到了那爲首青年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冷笑。
這冷笑聲很是輕微,以至於大廳甚至沒有人過多的注意,不過張傑卻看得清楚,也聽得仔細,見一旁的中年胖子,也就是趙霜的老爹神色雖然帶着一些不忍,可最後卻什麼都沒有說。
這便明白,趙霜這個小丫頭,整整苦了七年,從八歲一直操勞到十五歲的成果,就這般白白被大廳裡的幾個人瓜分了。
當然,這其中也包括自己!
輕輕嘆息一聲,等滿屋子人將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張傑便從椅子上起身,然後淡然道:
“第一個大棚誕生的時候,是七年前,你們可能不知道,第一個大棚不能叫大棚,不過幾平米大小,高不過一米,這甚至不能叫大棚,連個小棚都算不上,棚子的架子是我搭的,隨意找了幾個樹枝,然後往地上一插就是了,不過我沒有想到的是,我這般將樹枝輕輕往地上一插,卻改變了一個小女孩的人生!”
上座的老者端起了茶杯,神色依然平淡,吹了吹杯中的茶葉時,便聽那少年郎繼續道:
“你們可能不知道,那個小棚裡,其實最開始我想種的是花,如果能在冬天種出花來,肯定能買個好價錢,就是不知道當時腦子怎麼想的,腦袋一抽,就在小棚裡,分出了一半的空地,種了幾顆大白菜,還有幾樣小菜,沒成想,冬天的時候,那些花兒沒有一朵開花,到是那些本來只是隨手種下去的大白菜長得水靈靈的,於是,大棚的雛形就這般出現了!”
“那時候我在忙着進學,所以理所當然的,所有的工作都交個了小女孩,那時我六歲,她八歲,你能想象一個八歲大的小女孩,冬日裡每日冒着嚴寒,一來一回走上一個多時辰的路,每天給大棚裡的菜除草,施肥,澆水,加溫。坐在溫暖火爐旁的你們肯定想象不到,大冬天的,一個八歲大的小女孩,想要給一個簡陋的大棚加溫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原本白嫩的小手凍出了瘡,小臉上掛着雪花,就這麼蹲在一旁,用火苗一點一點的給大棚加溫,反正我看到那個場面的時候,就在心裡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幫她一把!即便讀書再沒有時間,也要抽出時間幫她!”
上座老頭子端茶的手停了下來,原本還慢絲條理的動作此刻顯得有些僵硬,放下茶杯後,認真看着那神色淡然的少年郎,老頭第一次鄭重的說道:
“你告訴我,那個小女孩該分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