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楚凡哀怨的吼叫聲似乎還飄蕩在耳邊，楚離封卻似乎一點都沒有聽到，腳步不停的往前走，好像想躲避些什麼似的。
老袁默默地跟在一旁，見楚離封目光謎離，思緒似乎已經不知飄到何處，心中又嘆了一口氣。
“老爺，您怎麼了？”
本不想插嘴這件事的，不僅這是楚雲漠父子之間的矛盾，他不過一個僕從，實在不好過於多嘴。
但老袁跟了楚離封那麼久，兩人本就不是純粹的主僕之情，他深深地明白，眼前的這個男人，心中若是所想，除了自己也沒人能述說了。
老袁的話，打斷了楚離封的思緒，不知爲何，片刻前的那滿腔怒氣，突然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無力感。
這之中還蘊含着些許無措，讓楚離封忍不住想起了些什麼。
“老袁，你說我這輩子是不是很失敗！”
這還是第一次，老袁從楚離封的語氣中，聽到如此濃重的挫敗感。
在他眼中的楚離封，一直都是意氣風發的，除了十幾年前先夫人的那件事，人生中其實並非有什麼值得挫敗的事情。
只見他有些不解的詢問道：“老爺，您身爲武林盟主，被所有武林人士所推崇，如今楚家莊也欣欣向榮，哪裡失敗了！”
本想提到還有楚雲漠這個優秀的兒子，但想起兩人方纔的爭執，老袁只好故意忽略過去。
他的安慰並沒有讓楚離封覺得好過，他的情緒已經起了巨大的波動，就連平日裡挺拔的身姿，都顯得有些哈下來。
“你不明白，很多事情，就連你也不知曉，這麼多年了，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似乎只有這樣做，才能讓我內心好過許多。”
楚雲漠的那個眼神，在方纔一瞬間徹底刺激到了楚離封，讓他有種衝動，想把埋藏在心裡許多年的事情說出來。
“連你都覺得有蹊蹺的事情，我難道真的會簡單的被憤怒衝昏頭腦，什麼都不調查，就憑着她去見過那個男的，就直接定罪了？”
這個疑問，這麼多年來一直埋藏在老袁的心中，當初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就覺得楚離封情緒很奇怪，憤怒中似乎蘊含着些什麼。
他也試圖勸說過，希望能仔細調查這件事，也許兩人的誤會就能解開。
一開始，老袁的勸說，其實是有效的，深愛楚雲漠孃親的楚離封，內心雖然生氣，但仍存着一絲希望，也很配合的調查起來。
回想起那個時候，老袁總會有些唏噓，本來以爲有了轉機的事情，卻沒想到當事人根本不配合。
楚雲漠的孃親林氏，不知爲何在那件事後，任憑老袁如何相勸，也不肯開口解釋其中的緣由。
而楚離封不死心的調查一番後，發現所有的證據都證明，自己深愛的夫人，真的跟她表哥有私情。
一場暴怒過後，他再也沒踏入自己夫人的房間，沒多久之後，就納了楊氏爲偏房，有了楚凡這個兒子。
林氏呢，那幾年一直呆在自己屋子裡，除了兒子誰都不理會，兩人似乎就這樣，想要互不交叉的生活下去。
但終究，抑鬱在心的林氏，沒堅持幾年就病逝了。
回想起來，老袁也不記得，楚離封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一看見楚雲漠這個兒子，似乎就滿是挑剔的眼光，哪哪都不順眼。
“老爺的意思，這件事背後的蹊蹺，您當初是有所察覺的，那爲何還會跟先夫人冷戰那麼多年，導致......”
“還有大少爺，他是最無辜的，這些年您對他的態度，老奴一直以爲是遷怒，您似乎也是默認的。”
老袁能看出，楚離封今日是想把心中壓抑許久的事情說出來，這也是他如此直接了當詢問的原因。
他的問話，讓楚離封又想起了那時候的痛苦，神情中充滿了難過之情。
“是我對不起她，強行把她帶進了楚家這個旋渦中，卻沒能堅持着保護她到最後。”
“你不是一直奇怪，爲何你拼命的說服，想要幫她洗脫冤屈，卻始終得不到配合，那是因而如此聰慧的她，其實早就猜出了其中一些內情了。”
這些話，着實讓老袁愣住了，他沒想到當初疑惑了那麼久的事情，背後的原因居然是這樣的。
突然，似乎猜到了什麼，他有些顫抖的詢問。
“難道，那件事背後，有老夫人的手筆？”
老袁深刻的記得，當初楚離封想要娶林氏進門的時候，反對最激烈的就是老夫人。
雖然最後拗不過自己兒子，但固執的老夫人，始終都是不喜歡這兒媳婦的。
就連楚雲漠這個大孫子出生後，她也是很少相見，全然不如後來對楚凡的喜愛。
反倒是老莊主，雖然一開始也不喜歡林氏，但人進門口，對她倒也很是客氣，並未爲難。
而對於這個大孫子，老莊主可謂是十分看重，若不是有他的傾心培養，也不會有如今的楚雲漠了。
以前，老袁認爲，就算老夫人再討厭林氏，應當也不至於行這等卑劣的手段。
但方纔楚離封的話，卻讓他突然意識到，除了當時身子骨一直不好的老夫人，又有誰能讓這位武林盟主如此反覆呢。
果然，他的猜測成真了，雖然不是全部的真相。
“當初，聽了你的勸告，我確實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這件事雖然背後另有主謀，但沒有我你孃的裡應外合，哪裡能有那麼成功。”
楚離封的話很低沉，情緒很頹廢，似乎回到了剛聽說這件事的時候。
“可是爲了娶她，我已經激烈反抗過，最後我娘無奈妥協，卻也留下了病根，若當初把那件事掀開，等同於逼她去死。”
雖然簡單的幾句，但老袁已經完全明白，那是時候的楚離封，是再多麼激烈的思想鬥爭過後，才做了冷漠對待自己夫人的決定。
“怪不得，我記得當初先夫人在世的時候，您還是很關心大少爺的，不僅親自去找老莊主，讓他教導大少爺，還私下裡總是接他過來照顧。”
其實，老袁想問的是，爲何後來會變成這個模樣，既然楚離封明白，先夫人林氏是冤枉的，爲何又要如此對待楚雲漠。
這頭，主僕兩人對當年的那樁隱情進行沈入的交流，讓老袁明白了很多自己疑惑多年的真相。
而楚雲漠呢，面對楚凡的罵罵咧咧，他一點都不在意，還心情頗爲愉快的在一旁看着。
不過，在他心中，對方纔楚離封突然的退縮，其實也是存在疑惑的，只是性子使然，他並不會把自己的困惑表露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