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政司衙門,大院中。
“平常見過汪公!”
虎妞一副少女的裝扮,正站在微微偏離大門的青磚空地上,在見到汪柏從二門走出來的時候,當即主動上前恭敬地施禮道。
隨着年紀的增長,以及這些年的見識和教導,令到她亦是學得一些禮數。現在她代表哥哥前來,自然亦是要表現得彬彬有禮。
汪柏亦是一年多沒有見到虎妞,看着虎妞明顯長大了不少,顯得親切地邀請道:“欽差大人,您客氣了,裡面請!”
雖然他是從二品的左布政使,但虎妞卻是欽差,自然不容他造次。現在虎妞是爲他賀壽,自然更要將虎妞視爲上賓。
“汪公,我此次並不是以欽差的身份前來,我是替我哥前來給你賀壽的!”虎妞站在原地,一本正經地進行糾正道。
咦?
汪柏頓時微微一愣,卻不由得扭頭望向了虎妞。
虎妞的臉上露着招牌式“不騙你”的表情,並指着飯缸手上的賀禮道:“在離京之時,我哥哥便給你準備了壽禮,託我給你帶了回來!”
飯缸將那個長木盒子打開,裡面毅然是一份卷軸。
“林府尹竟然還能記起老夫的壽辰,當真……當真是受寵若驚啊!”汪柏心裡涌起了一份深深的感動,望着那一份卷軸由衷地道。
昔日,時任廣州知府的林晧然送他賀禮,這不能算是什麼。現在林晧然已經是正三品的順天府尹,仍然還能記着他六十壽辰,更是通過虎妞萬里迢迢送回了賀禮,這無疑是一個情份了。
在這一刻,他感到雙方已然不再是官場上的朋黨,而是一份沉甸甸的友情。
“呵呵……真是羨慕汪公啊!老夫七十大壽年亦是不遠矣,卻不知林府尹還能否記得老夫,給老夫亦送來一份賀禮!”黃輝的眼睛充滿着羨慕,卻是半開玩笑地說道。
雷長江和張嶽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亦是黃輝這種性子的人才會說這些話,這天底下有誰會厚臉皮索要賀禮。
人家林晧然此次通過虎妞給汪柏送來賀禮,那是真將汪柏放到了心上,這黃輝卻有失讀書人的矜持,竟然提前進行索要了。
虎妞不是昔日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且對黃輝的觀念不錯,便是當即接話道:“我哥肯定記得!若是我哥真不記得,那我當時給您準備一份賀禮,還望您老不能嫌棄!”
“呵呵……若是能有林大小姐的賀禮,那老夫亦是心滿意足矣!”黃輝當即爽朗大笑,捋着鬍鬚顯得開心地迴應道。
汪柏看着氣氛不錯,便是邀請着衆人回到客廳品茶。
隨着虎妞的到來,特別虎妞是代表着林晧然而來,剛剛的陰霾似乎消散了不少,對張臬的事情不再那般愁容滿臉了。
稍晚些時候,一個兵卒揹着邸報策馬在官道上,堪堪趕在北城門關閉起進了廣州城。
隨着夜幕降臨,廣東撫院亮起了盞盞燈火。
由於福建的倭患形勢加劇,兩廣總督兼廣東巡撫的張臬改任閩廣總督兼廣東巡撫。爲了更有效地解決倭患問題,他自然是不合適住在梧州的兩廣總督府,轉而住到了廣州城的撫院中。
只是朝廷對福建的作戰計劃還沒有正式敲定,他亦是樂於享受安逸。由於最近納了第八房小妾,亦是廣發請帖,邀請着廣州的地方官員前來赴宴。
張臬是嘉靖五年的進士,現在已經年近七旬,今日卻是一副新郎官的喜慶打扮。整個人顯得精神抖擻,令到他給人一種年輕了十幾歲的感覺。
“總督大人,可喜可賀啊!”
“恭賀總督大人抱着美人歸!”
“總督大人老當益壯,當真是羨煞下官!”
……
廣東按察使黃琨、按察副使蕭百朋和廣東都衛同知嚴大勇三人到了書房,對着一副新郎官裝束的張臬進行道賀道。
“諸位能夠前來赴宴,當真是令本督榮幸至極啊!”張臬看着三人前來,心裡亦是由衷的歡喜,這些已然是要投靠他的人,便是熱情地拱手道。
“總督大人,客氣了!”
廣東按察使黃琨、按察副使蕭百朋和廣東都衛同知嚴大勇看着張臬顯得很是重視於他們,亦是紛紛進行拱手謝道。
張臬邀請三人坐下的同時,亦是不着痕跡地擡頭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心知這三人已經是投靠他的官員最有份量的官員了。
雖然心裡多少有些失望,但想着林晧然跟汪柏在廣東經營這麼久,他能夠一下子拉攏到這三個頗有份量的官員亦是不易了。
張臬看着三人坐下之後,便是裝着不經意地道:“此次喜宴之後,本督便要動身前往福建。徐閣老近日來信,言稱倭寇之事已經惹得龍顏大怒,讓下官務必儘早清剿那夥倭寇。”
張臬雖然說是的倭寇,但誰都不是傻子,當即便捕捉到了更重要的信號。
廣東按察使黃琨、按察副使蕭百朋和廣東都衛同知嚴大勇交流了一下眼色,心裡不由得一陣狂喜,發現這次押寶是對了。
地方官員不管權勢多大,但命運卻一直被朝堂的大佬掌控,個人的官職完全取決於朝堂。像昔日的浙直總督,在地方無疑是隻手遮天的人物,但一紙調令便被押回了京城。
現在他們若是能夠得到當朝首輔的大力支持,不說直指瓦解掉汪柏那幫官員,恐怕他們這些人很快就能夠牢牢地控制整個廣東地區。
“總督大人,此行必定是馬到成功!”
“徐閣老如此器重於總督,大人前途不可限量也!”
“那夥倭寇不過是烏合之衆,大人此番前往定嚇得他們屁滾尿流!”
……
廣東按察使黃琨、按察副使蕭百朋和廣東都衛同知嚴大勇三人在得知張臬跟着徐階有書信往來,心情不由得太好,紛紛進行恭維着道。
由於達到了某種合作的默契,四人顯得相談甚歡。
守在房門的僕人進來,小聲地提醒道:“老爺,開席的時辰到了!”
“諸位,可不能讓外面的賓客等得太久,咱們到外面邊吃邊聊!”張臬輕輕地點了點頭,便是熱情地邀請着三人道。
“敢不如從命!”
廣東按察使黃琨等人紛紛站起來,便是跟着張臬一起到了大院中,打算以廣東新勢力的核心人員正式亮相。
只是來到大院中,四人臉上的笑容突然全都僵住了。
在這二十多張桌子中,除了還有幾個員外裝束的富商,竟然一個身穿官服的人都沒有,氣氛充斥着一種無比的詭異。
張臬看着這一幕,對着張羅酒席的管家沉聲詢問道:“人呢?”
“回稟老爺,他們剛剛都已經入席,但突然紛紛離席跑到布政司衙門去了!”管家硬着頭皮上前,小心地進行彙報道。
正是這時,一陣夜風吹拂而來,從一張酒桌上捲起了一疊紙張,其中一張輕柔的紙張剛好蓋到了身穿新郎服的張臬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