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鴻以中書舍人的身份進到內閣,雖然沒有嚴世藩的才能協助於嚴嵩,但卻成爲了嚴嵩最依賴之人,更是接手了宮中的情報網。
他剛剛出去,確實是收到了內線的消息,顯得沉重地迴應道:“爺爺,聖上今天起牀之時,那個臭道士又被叫過到萬壽宮,不僅替聖上解夢,還幫聖上扶乩了!”
“探聽到什麼?”
嚴嵩拿起一份奏疏原本想要翻開進行審閱,但聽到這話卻是停住了,擡頭凝重地望向嚴鴻道。
他佇立朝堂二十多年,覬覦他位置之人不少,彈劾他的奏疏更是數不勝數。只是夏言和李默身死,楊繼盛、沈煉之流同樣沒能落得好下場,他從來就不怕這種鬥爭。
只是偏偏這一個藍道行讓他感到了威脅,卻不知道對方是神道還是騙子。藍道行借上天之言,近來不斷地說他的壞話,令到他跟聖上的關係日漸疏遠。
若不是有着二十多年的君臣情份,他現在恐怕都要位置不保了。
“那個臭道士說朝中有小人,只是這次並沒有指名道姓!”嚴鴻在旁邊盤着腿坐下來,顯得憤憤地答道。
嚴嵩懸着的心微微放下,半是開玩笑地說道:“他這次倒算是手下留情了,沒有直指這個朝中小人就是你爺爺!”
“爺爺,他沒有將我們的警告當一回事,咱們得設法除掉那個臭道士才行,他確在是太多嘴了!”嚴鴻卻沒有開玩笑的心情,顯得認真地提議。
“不可!”嚴鴻很是認真地搖了搖頭道:“藍道行屢次謝絕聖上的恩賜,現今更是得到聖上的依賴,聖上甚至有意要立封他爲國師。若是我們現在除掉他,聖上定然會不喜,到時必然會遷怒於我們。”
“爺爺,總不能讓那個臭道士天天往我們身上潑髒水吧!”嚴鴻的眉頭緊蹙,顯得着急地說道。
嚴嵩何嘗不知藍道行的威脅,輕嘆一口氣道:“再等一等吧!等到聖上過了這陣興奮期再說!你今天回家亦要催一催你爹那邊,儘快尋得一名厲害的道士過來!”
“孫兒遵命!”嚴鴻輕輕地點頭,顯得恭敬地應道。
嚴嵩翻開手中的奏疏,又是隨口詢問道:“還有其他重要的事嗎?”
“聖上剛剛生氣了!”嚴鴻伸手抓起茶壺,想要倒一杯茶滋滋嗓門,聞言便認真地說道。
嚴嵩當即擡起頭,顯得關切地詢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嚴鴻的公子哥的秉性暴露,往着瓷杯裡倒了一杯茶,當即來了精神地繪聲繪色地道:“高耀那邊沒有善罷甘休,今天一幫人又是上疏,指責是林晧然在背後煽動百姓鬧事!只是陳洪查到林晧然貪墨之事子虛烏有,是郭家公子造謠中傷林晧然,聖上對高耀那邊的指責顯得很生氣!”
“真中摻假,假中摻真,果真是厲害之人!”嚴嵩稀裡糊塗地誇讚了一句,目光落在打開的奏疏上,繼續追問道:“聖上有沒有做什麼決定?”
“聖上下令讓林晧然上疏解釋那個案子的判決緣由!”嚴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顯得好奇地追問道:“爺爺,你說誰會贏?”
“高耀能夠從一名小小的刑部主事爬到戶部尚書的位置,確實是一個混官場的好手,但他卻從來都不是一個權謀高手。他想要跟林晧然鬥,打一開始便沒有任何算勝!”嚴嵩將手中的奏疏放在案上,順手從旁邊的硯臺拿起狼毫筆,顯得平淡地說道。
二十年如一日的票擬奏疏工作,讓到他將這個朝堂看得極爲透徹,其中便包括看人這一項,而他從來都沒有看走眼。
“那小……林文魁真這麼厲害?”嚴鴻手裡涌起一股不憤,端起茶杯顯得懷疑地道。
嚴嵩用手筆在硯臺上沾了墨,便在一張紙上開始票擬,嘴裡很是認真地說道:“若不是他實在太年輕了,我現在要防的肯定不是徐階,而是得防着林文魁!”
嚴鴻倒吸了一口涼氣,雖然一直知曉爺爺看重林晧然,但卻沒有想到會將林晧然放到如此高的地步,甚至會被高高在上的爺爺視爲競爭對手。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
宮中的消息並非完全絕密,已然是通過種種的渠道傳到了外界。
外界之人或多或少聽到了一些消息,他們通過這些或全或缺的消息,從而準確地做出下一步的行動。
郭公子昨夜宵醉,至今還在教坊司快活,結果快提前回家的郭樸下令家奴,將這位郭公子光着屁股便抓回家去了。
只是對於太多數人,並不知曉怎麼回事,只當是一個笑談罷了。
高耀等人下衙後,又聚到了高府之中。除了高耀外,有右副都御史趙明煥、大僕寺少卿徐璠和兩淮商會會長陳伯仁。
他們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歡快,臉上甚至已經是愁容滿面,已然是收到了宮裡傳來的消息。
“看來這事只能這樣了!”身穿一品官服的高耀坐在主人座上,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最終顯得頹廢地對着衆人說道。
到了這個時候,他不得不承認,此次針對林晧然的策劃失敗了。雖然他順利地扳倒了吳山,但林晧然卻顯得更機智,竟然用如此巧妙的方式化解了他們的致命一擊。
“這件事分明就是那小子在背後煽動百姓鬧事,我們怎麼能就這樣算了呢?”徐璠的眉頭當即蹙起,提出反對意見道。
趙明煥放下茶盞,亦是表明態度道:“不說這種事情很難拿到實證!若是我們繼續揪着這件事不放,那就會牽扯到郭公子造謠林文魁貪墨之事,這樣恐怕會將郭樸給徹底得罪的!”
徐璠卻沒有想到有這一層,不由得愣住了。
“那這事就此罷休,憑着那小子亦翻不起什麼浪,就讓他多得意幾天!”高耀的目光掃過衆人,最終一錘定音地說道。
陳伯仁等人交換了一個眼色,最終三人輕輕地點了點頭,認同了這一個決定。
這邊已經打定主意放林晧然一馬,戰事已然是要暫行一段落,這個朝堂似乎就要重歸於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