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六,又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
劉畿昨晚很是亢奮,致使半夜才睡下,只是在睡夢中突然被一陣雲板響聲所驚醒。
卻是有一種恍惚,讓他想起初爲知縣的時候,那時因爲天天要起牀點卯,故而時常會聽到這一種竹板聲。
“老爺,該起牀了!”一個身材豐腴的美婦人領着幾名丫環進來,那雙眼睛如月亮般,身段充滿着女人的曲線感,輕聲地提醒道。
劉畿看到雲娘出現,深知這裡並非昔日的縣衙,而是天下第一府——順天府衙,他已經不再是小小的正七品知縣,而是高高在上的正三品順天府尹。
雲娘看着劉畿神遊的模樣,卻是莞樂一笑,似乎是猜到了什麼一般,便是揮手讓丫環將銅盆放在桌面上,將毛巾放到盛着溫水的銅盆中。
在雲孃的服侍下,劉畿洗涮後更衣,穿上那一套嶄新的三品的官袍,整個人都顯得精神抖擻。看着雲娘投來含情脈脈的目光,他的心裡卻當即有一種萌動,卻是投給雲娘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
跟着大多數官員一般,結髮妻子在家伺侯雙親,故而他亦是過着夫妻分居的生活。時常伴隨他旁邊的雲娘,則是他的小妾,是兩淮鹽商送給她的。
雲娘雖然家道中落,但亦算是出身於富貴人家,知書達禮,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正是他的一個良伴。若不是沒有尋得藉口,他都想休掉老家的妻子,將雲娘扶上正室位。
“老爺,好了!”雲娘體貼都幫着整理好衣物,卻是輕聲提醒道。
劉畿亦是滿意地打量自己一番,又是瞧了一眼這位令到無數男人瘋狂的雲娘,這才趾高氣昂地邁着官步朝着外面走去。
在吃過早點後,他便從後宅朝着公堂方向走去,並沒有在二堂作停留,而是穿過寅恭門,直接來到大堂中。
堂中的官吏已經到齊,他先是掃了一眼站在堂中的屬官,禮貌性地點了點頭,這才邁步走上公堂,在那張長案前坐了下去。
“拜見府尹大人!”
衆官吏規規矩矩地施禮,高級官員作揖,而那些低級官員、書吏和衙差都規規矩矩地跪下,彰顯着劉畿這位順天府尹的無上地位。
劉畿意氣風發地坐在大堂的座椅上,整個人顯得精神抖擻,看着下面跪倒黑壓壓的一羣人,當即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一個月前,他還僅是負責督促萬壽宮工程的一個小小的正七品工科給事中;幾天前,他還是一個僅有虛職的正四品太常寺少卿。
卻如同做夢般,他現在已經坐在順天府衙的大堂上,成爲高高在上的正三品順天府尹,手下的屬官、書吏和差衙有數百人之多。
現在他是順天府尹,下一步便是六部侍郎,再一步已經能夠角逐六部尚書的寶座,讓他對仕途充滿着無限的遐想。
當然,由於出身的原因,他這輩子恐怕是休想要入閣拜相了。
咦?
院中的衙差本是老老實實地跪着,但漸漸地發現時間久了一些,卻是偷偷地擡頭,便看到劉畿一臉傻笑地坐在上面。
這哪是什麼威風凜凜的順天府尹,分明就是一個……傻子。
哎……
戴通判看着這一幕,卻是輕輕地搖頭。
雖然這位新任的順天府尹出身科道,但當真以爲能夠輕易主宰順天府衙,那無疑是大錯特錯了。
一念至此,他便是扭頭望向了林晧然。他總覺得劉畿任職似乎過於順利了一些,而林晧然並不像是坐以待斃之人,恐怕還有什麼後招。
身穿緋紅官袍的林晧然坐在座椅上,整個人顯得很平和,那張白淨的臉上並沒有出現異樣。對着順天府尹的位置被奪,他似乎一點都不介懷的樣子。
只是這一幕落在衆官吏眼中,卻產生了不同的感想。一個是陶醉其中,一個是冷靜異常,還真不好說誰輸誰贏,這劉畿未必不是第二個黃仲達。
“大家起來吧!”
劉畿很快反應過來,微笑地對着衆人說道。只是說話的時候,卻不免朝着林晧然望了一眼,心知此人將成爲他主政順天府衙的最大障礙。
孫通判按着往常般,進行清點人員。除了被派遣到松江調查案件的推官墨飛,其他官吏都悉數到場,亦算是給足了這位新任府尹的面子。
劉畿算是第一次正式在衆人面前露臉,便是侃侃而談道:“本官奉旨主政順天府,當修水利、德化於民、安流亡、除盜賊、賑貧民、決獄訟,然本府尹以一人之力,終難盡躬,故望諸位能同心協力助本府尹!”
衆官吏聽着這番說詞,早已經是習以爲常,甚至戴通判還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陳通判已然是倒向了劉畿,在旁邊聽得兩眼放光,就差拍手叫好了。
卻是這時,劉畿突然話鋒一轉道:“林府丞,你可否願意助力於本府尹?”
“下官自是願意!”林晧然迎着劉畿的目光,顯得規規矩矩地回答道。
劉畿的嘴角微微翹起,卻是微微點頭微笑道:“甚好!林府尹,你來自於地方,對水利之事定然不陌生,今後便由你負責順天府的水利修建!”
戴通判是官場的老油條,當即聞到了陰謀的味道,正要出言進行制止,但林晧然卻是微笑着施禮道:“下官遵命!”
劉畿心裡頓時一喜,顯得很隨意地接着道:“林府丞,你既然已經負責水利,卻免不得分身乏術。這治安之事,便還給陳通判吧!”
一個“還”字,無疑透露出了很多的信息,更是將一個摘果子的事情說得合情合理,這確實不愧是科道出身的官員。
劉通判暗暗地嚥着吐沫,忍不住擔憂地望向林晧然。這治安早已經今非昔比,由於人員得到了擴充,連錦衣衛亦敢於叫板,已然是京城一股不可小窺的力量。
“劉府尹,你初來乍到恐怕還有所不知!京城的治安有當下的成效,皆因林府丞之功,若是將他交由劉通判,恐怕又跟昔日一般,將京城搞得烏煙瘴氣了!”戴通判看着劉畿如此直接向林晧然開刀,當即旗幟鮮明地跳出來反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