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王距離同昌約有四十公里左右,從地理位置上講此地臨近錦州已經不屬於同昌縣的範圍了。
當年高麗王葛書文歸順了大唐之後,唐王令其帶兵守固此地,那葛書文的大本營正設在這裡。等到葛書文辭世之後,唐王令人在此樹碑彰其業績,故後人稱此地爲葛王碑,也稱葛王。
從錦州城出來走錦同公路到同昌的話,葛王是必經之路,此地兩面皆是山脈只有中央一條大路。卻又從山裡流出一道淺河,最後歸於小淩河之中,因此此地中央的地勢又略顯低窪。象這種兩面高中央低的地勢,被兵家稱爲“絕地”,是個打伏擊的絕佳位置。張奉直能相中這塊地方立足,可見他也是個懂兵機之人,絕非草包一個。
似這樣的地方,既危險又是交通要地,鬼子肯定是要修炮樓的。但是因爲張奉直與鬼子周旋,欲降不降、欲戰不戰,鬼子似乎暫時拿張奉直這個肉頭也沒什麼辦法,故此這裡的炮樓也一直沒有修成。
等到天欲過午的時候,樑丹在十二師總參謀長於少強、副師長曾令壽、團長趙震的陪同下終於到達了葛王。
此處雖然時有戰火,但山下仍有一處葛王村,約住着三五十戶百姓。
再回到這裡時,樑丹心中一陣感慨。當初小淩河迎接醫療隊的時候,就是在這裡樑丹兄弟三人被鬼子重兵包圍。如果不是三哥古一風捨命相救,樑丹怕是已經被鬼子的炮彈炸死了。後來全虧十二師在山上虛張聲勢的打了一陣空炮,樑丹等人才得以從鬼子的重兵之中突圍出去,轉危爲安。
樑丹自從起兵抗日,經過大小戰役無數,但象葛王那樣的險情,卻極少發生,此時想起如在眼前。只可惜,古一風已經不在人世,每每念及,樑丹不免黯然神傷。
一衆人方到了葛王村,就在村內緩緩涌出一隊人馬,個個衣着鮮豔手拿鼓號,遠遠看樑丹過來了,立刻鑼鼓齊鳴。
樑丹暗自發笑,沒想到張奉直居然還來了這麼一出,十二師還有樂隊?從這一點上來看,他的第八師到是略顯不如,樑丹每天只想着怎麼打鬼子,哪有心思弄鼓樂呀?看樣子這張奉直守着葛王山的銅礦,手裡的閒錢到是真不少啊。
鼓樂一響,從葛王村裡又涌出兩隊人來,看衣着盡是軍官。估計也爲了迎接樑丹,人人衣明甲亮,好似過年一般。同時,葛王村裡的老百姓估計也聽說白馬樑丹來了,這傳說中的人物難得一見,老百生或涌上街頭,或乾脆上了房頂,只管伸着脖子往樑丹的方向看過來。卻見樑丹長得斯斯文文,全不是什麼凶神惡煞的樣子,老百姓不由得交頭結耳,只說難道就是這個教書先生一樣的人物,就是那個打得鬼子聞風喪膽的白馬英雄?
迎接隊伍當中,當先走出兩個人來,幾步跑到樑丹的馬前齊齊的向樑丹敬了個軍禮,口中說道:“東北軍十二師一旅旅長杜剛,二旅旅長王大勇,奉師長之命前來迎接樑師長。”
樑丹翻身下馬以軍禮還禮,心想這張奉直難道是真心想與結交?如果說只派出個有名無實的副師長也就罷了,眼前的兩位旅長別看官職小着一級,但這可全是軍隊裡的實權派人物,手握重兵啊。
“樑師長的面子真不小,平常我們這兩位旅長可從來不會出來迎接客人那。”於少強笑眯眯的樣子,最會說話,“樑師長,裡面請!”
“在此處……”樑丹稍一猶豫。這裡可不是葛王山中,這是葛王村,錦同公路正從葛王村前經過,如果鬼子知道消息的話,從錦州城發兵出來,機械部隊只需二十分鐘。這張奉直的膽子到是不小,居然敢在葛王村裡搞出這麼大的動靜?鬼子就算暫時不想打十二師,可難道葛王村裡就沒有鬼子的眼線。
“哼,咱們十二師那是誓死抗日的,小鬼子要是敢來,咱們就把他打回去。”於少強卻口出狂言,“樑師長只管放心,這葛王是咱們中國人的地盤,小鬼子還不敢來葛王撒野。”
吆喝,好大的口氣。也罷,樑丹一向大膽,十二師現在除了張奉直不在此處之外,其他的掌權人物盡在葛王村,連人家都不怕鬼子來襲,自己要是再瞻前顧後的,不是讓人笑話嗎?
唯有曾令壽看得一頭霧水,今天這事曾令壽是一丁點消息也沒有得到,但直覺中他覺得十二師肯定是出了什麼事,不然張奉直的態度不會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還有這個於少強,以前說到投降鬼子,於少強最是積極,今天卻口口聲聲的要抗日,曾令壽全然想不出是什麼原因。
在兩位旅長的陪同下,樑丹進了葛王村,顯然爲了迎接樑丹的到來,葛王村都被十二師裝飾了一番。牆上貼着抗日的標語,街兩邊是十二師的衛兵站崗,不知道的還以爲此處已經被國軍光復了。
衆人將樑丹讓入村中一處祠堂當中,廳內已擺下酒席,於少強恭請樑丹上坐。樑丹幾番推辭不過,只得坐在主位,一邊有於少強與曾令壽陪同。而到了這樣的酒席宴上,可就沒有趙震一個小小團長的位子了。
本來於少強也請劉海峰坐下,劉海峰卻堅決的站在樑丹身後。一來身份低微,二來劉海峰總覺得這於少強看着笑眯眯的樣子,肚子裡卻沒裝什麼好藥,說不定一會兒出什麼事。劉海峰這樣想着,便只是站在樑丹身後,好象標槍一般。
酒過三巡,一旅長杜剛舉杯笑道:“久聞樑師長大名,咱們十二師上下無不敬仰,來,兄弟再敬您一杯!”
樑丹卻道:“得蒙各位盛情,樑丹不盡感激。只不過樑某雖然掛着個師長的頭銜,卻是綠林出身。咱們闖江湖的,說不得隔夜話。於總參謀長……”說着話樑丹看向於少強,“不知於總參謀長讓樑丹這次來,到底有何事吩咐?怎麼不見張師長呢?”
於少強笑道:“樑師長果然是爽快人。既然樑師長得問,在下不敢不答。實不相瞞,我們十二師駐守葛王,也是一心想要抗日的。無奈北平的少帥處卻以爲我們故意脫離東北軍,於年前已經將我們的番號給取消了,因此……嘿嘿……我們現在自己口稱十二師,但實際上早已成了土匪了。”
“哦?”樑丹微微一愣。心想,若果真如此的話,張少帥這命令可以下得有點武斷了。自然,十二師不聽號令擅自留在關外,這是違了軍令的。可是張少帥取消了十二師的番號就等於從此在東北軍裡沒有十二師了,這不等於把十二師往鬼子的懷裡推嗎?怪不得張奉直當初想要投降鬼子,原來還有這麼一層關係。
但從另一方面講,張少帥之所以早早的取消了十二師的番號,也是怕張奉直帶着東北軍的建制投降鬼子。那麼這話要是說出來的話,可是東北軍大規模的投降鬼子,張少帥的臉上可就不好看了。反過來,要是有幾千土匪投降了鬼子,於東北軍何干啊?
總之這一切都是官面文章,丁雄曾與樑丹略略講過一些。
“不過雖然少帥誤聽讒言取消了我們的番號,但我們全軍上下卻一直以東北軍爲榮。”於少強話峰一轉,“因此上,除了我們一些高層軍官之外,全師的士兵根本不知道取消番號的事情。”
“於總參謀長此言,讓樑某着實佩服,樑丹敬於總參謀長一杯!”樑丹笑道。
二人乾了杯中酒後,於少強又道:“現如今不要說是同昌地面上,就算是整個遼西地區,若論打鬼子的隊伍,您樑師長那是頭一份的。而且我們知道,您現在不光第八師的師長,還是遼西抗日聯軍的總司令,因此上稱您一聲樑司令也是應該的。”
“不敢當。”樑丹道。
“樑師長既然出身綠林,想必也知道,這打仗總要打個有名有份的仗才行。”於少強繼續說道,“我們十二師現在就算扛槍打鬼子,可是若是有人問起來,我們是哪裡的隊伍,你讓兄弟等人如何回答?少帥那裡已經沒有我們的番號了,我們最多算是土匪抗日。這傳出去了,不是讓人笑話嗎?”
“那於總參謀長的意思是……”樑丹到現在總算略略聽出幾分意思。
“在下只是傳達我們師長的意思,我們想加入樑師長的抗日聯軍。”於少強痛快的說道,“以後我們就算是樑師長部下一支隊伍了,這樣一來我們也算是有了個名份,抗日打鬼子的時候,底氣也足啊。”
“是啊,是啊,”一旅長杜剛也說道,“誰樂意當個沒孃的孩子啊?還請樑師長點頭成全。”
衆人皆向樑丹開口,尤其是曾令壽非常激動,這對於十二師來說可是件大事。
樑丹的目光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要說這的確是一件好事,他自己也在想辦法將十二師這七千人轉變成真正的抗日隊伍。
可當這樣的好事突然砸到腦袋上時,樑丹又隱隱覺得不對勁。你聽說過哪個軍閥願意主動投靠別人的?若是十二師加入了抗日聯軍,雖然樑丹還不能直接指揮十二師,但在名義上以後如果有抗日的行動,樑丹軍令一到,張奉直可就得出兵才行,否則就算是違反軍令!
“好,既然張師長願意抗日,樑某哪有不歡迎之理?”樑丹心裡雖然複雜,但臉上卻平靜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