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雄帶着人退到甲子山之後就開始依靠地勢節節防守,鬼子的攻勢雖然猛烈,但想在羣山之中吃掉丁雄的人馬還是不可能。
要知道丁雄所帶的趙飛虎部就是整個第八師做戰力最強的部隊,軍事素養更是第八師中最高的。一進了甲子山,都不用丁雄吩咐下來,士兵就開始就地挖散兵坑,而後又逐漸的將所有的散兵坑打通成戰壕,等到環形戰壕成形之後,鬼子的炮彈可就威力大減。
石野騎着戰馬在甲子山下用望遠鏡往山上看去,心裡由衷的讚歎,丁雄此人當爲他自從到了侵華戰場之後遇到的最會打仗的國民黨軍官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夠將一座小小的甲子佈置停當,令自己的部隊再難作寸進,放眼日軍軍官當中能做到這個程度的,也並不太多。
石野到還能悠閒的在甲子山下對丁雄品頭論足,丁雄卻在山上卻急急的擦了一把汗,到現在才長出一口氣。部隊到了這裡,暫時是不能再退了,他還要等着燕子飛的消息。楊花腸兒去了墓園,估計現在也是凶多吉少,但得不到確切消息的話,丁雄還是放心不下。
雙方在甲子山展開了攻防戰,鬼子利在炮火猛烈,炮彈就象不要錢似的,玩了命的往甲子山上扔。丁雄利在熟悉地形,又迅速挖好的戰壕,鬼子兵數次突擊都被趙飛虎給頂了回去,反而讓鬼子折損了一些人馬。
不多時,有哨兵傳來消息,燕子飛帶着人殺了回來,但被石野擋住,往白狼河方向敗退了。估計是欺負燕子飛人少,石野已經派宮崎九帶人去追了,同時東園縣城裡的鬼子和僞軍現在也暫時加入了石野的作戰序列,現在石野部下人馬更衆。
聽說楊花腸兒還活着,丁雄一塊石頭落了地,儘管他也知道那宮崎九打仗是把好手,燕子飛和楊花腸兒加在一塊,論戰略戰術的話,也不是宮崎九的對手。只能在心裡暗想着,這黑燈瞎火的,最好燕子飛等人能找機會跑到山裡,只要進了山,宮崎九想抓他們也沒那麼容易。
想是這麼想,但丁雄現在實在是派不出援軍去救燕子飛了。現在石野的部下已經達到六千多人,自己這邊才一千多人,能自保就已經不錯了。
趁着戰爭的間隙,丁雄展開軍事地圖越看越是皺眉。甲子山與鷹帽山都是閭山的餘脈,要說石野想要將他們包圍那是作夢,別說六千人馬,就是有六萬人馬也圍不住這茫茫閭山啊。可問題在於,現在往劉家灣方向的路口已經全被石野給堵住了,想往劉家灣方向突圍簡直不可能。
如果說沿着閭山繼續往西跑的話,再跑下去翻過幾個山頭,可就到了東園縣的境內了。這第八師一直在同昌一帶作戰,現在要是突然出現在東園縣境內,不知道的還以爲被人趕出了同昌呢。第八師的作戰部隊以當地的鬍子參軍爲主,這鬍子最重的就是名聲,要是以爲第八師被鬼子趕得抱頭鼠竄,連同昌都呆不下去了,對第八師的士氣影響太大,而且以後怕是本地的鬍子再難投入到第八師。
丁雄正在犯難的時候,突然有人來報,旋風支隊隊長楊欣帶着兩三百人從後山繞了過來支援丁雄。一聽說楊欣來了,丁雄先是一喜,而後又冷下了臉色。
要說丁雄與楊欣,在同昌地面上那是一時的英雄俊傑,可惜的就是黨派之爭根深蒂固,誰也不服誰。
如果說是丁雄正帶着人打鬼子,楊欣突然出現在的話,丁雄還能吹上兩句。可現在被鬼子堵在甲子山裡,楊欣卻來了。也知道楊欣是來支援自己的,可丁雄卻怕讓楊欣看了笑話。
雖然打了半宿的仗的了,丁雄還是站起身來,整了整軍裝,正了正軍帽,這才讓人帶路去見楊欣。
楊欣卻與丁雄相反,穿着粗布衣裳,又是土又是泥他自己也滿不在乎。丁雄看見誰都是一臉的嚴肅,楊欣看見誰都嘻嘻哈哈沒有半點架子,兩個人一見面,楊欣幾步衝過來哈哈一笑:“丁大長官,又見面了。”
“楊隊長。”丁雄卻板着臉給楊欣敬了個軍禮。楊欣先是一愣,而後搖了搖頭,他太瞭解丁雄了,這才叫倒驢不倒架呢。
無奈之下,楊欣也回敬了個軍禮:“丁參謀長。”手一放下,立刻又道,“咱倆誰跟誰呀?你能不能不回回整這些虛頭巴腦的玩意?”
“什麼叫虛頭巴腦?軍人就要有個軍人的樣子。”丁雄卻不客氣的回敬了一句。
“你對,你對。”楊欣懶得計較,眼睛卻往山下看了看,“我說,今天這陣勢可不小啊,石野老小子現在手底下能有六千多人了吧?咋樣?撤吧。”
“撤?”丁雄一瞪眼,“往哪撤?”
“往東園唄。”楊欣一愣,“要不你想往哪撤?我剛纔頭過來的時候,可在石野後面轉了一圈,你現在無論是往錦州方向找馬長腿,還是往小牽馬嶺找火狐狸,這道可全被石野給封死了,就剩東園這一條路了。再說,東園的兵現在也全在這呢,你到了東園也遇不到敵軍。”
“我撤了,誰攔鬼子的軍需?”丁雄反問道,“石野把我的人馬逼到這裡,就是想讓我讓開大路,讓鬼子的輜重全都過去。我現在撤了,正合石野的心意。”
“我知道。”楊欣點了點頭,旋風支隊的隊長能是個笨人嗎?石野玩了命的把丁雄往甲子山趕,楊欣還能看不出石野的意圖來?不過楊欣看起來並不在乎,只是說道,“我說老丁啊,這仗吧,得一點一點打。有的時候,要學會戰略轉移。沒錯,這輜重一過去,怕是熱河就保不住了。可是你們一個第八師,損兵折將的把石野纏在同昌城有一個月了吧?知足吧。你也不打聽打聽,東北軍一個個的數着腦袋點人頭,誰有本事把鬼子半個師團纏住一個月的?我也不是拍你丁大長官的馬屁,真要是給我和你同樣的人馬,我還真沒本事把石野留下。”
“哼。”丁雄的臉上總算是有了點笑模樣,“你知道就好。”
“我早就知道了,真的,不蒙你。”楊欣總是笑嘻嘻的樣子,“我今天當着你的兄弟跟你說句實話,論打仗,我服你了行嗎?”
“哼。”丁雄還是這一聲,但心裡卻是美開了花,要的就是楊欣這句話。
“行了,想聽的你也都聽了,撤吧。”楊欣巴不得丁雄能就坡下驢。他帶的人不多,才兩百多人,投入戰鬥也頂不了多少事,最主要的還是剛剛他把後山的情況摸了一遍,找到了出路,急着帶丁雄的人快跑。
“不行。”丁雄卻還是搖了搖頭。
“我說,你別跟我來勁啊!”楊欣可有點不樂意了。這拍馬屁拍得他自己都有點臊眉答眼的不好意思了,這姓丁的咋還不領情呢?非拿自己這兩千多人和石野的六千人硬拼啊?再過一會兒天就亮了,鬼子的炮火可就更準了,到時候仗就更難打了。
“我不是跟你來勁,剛纔我看地圖的時候,好象突然想到了點什麼,但現在心頭還想不太明白。”丁雄說道,“我要是猜得沒錯的話,再有半個小時左右,馬長腿的人就應該也撤到甲子山了。”
“啊?”楊欣一愣,“馬長腿?他的人不是在錦州附近嗎?他往這邊撤什麼?”
“我現在和你解釋不了,只是猜的。”丁雄說道,“和你說實話,我到是希望我猜錯了。但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石野不但不會堵住馬長腿的路,反而還會放馬長腿進甲子山。”
丁雄這麼一說,不但楊欣聽不明白,趙飛虎、金大牙等人皆是一頭蒙水。都知道這位參謀長雖然年紀不大,但一向料敵如神,到了戰場上,活脫脫的就是武諸葛。可是,爲什麼他會猜測馬長腿的人也會來呢?
“撤是一定要撤,但是得接應馬長腿一下。如果咱們先走了,馬長腿到了這就是孤軍,石野非得一口氣吃掉他不可。”丁雄臉色有點陰沉。
就彷彿是爲了證明丁雄的猜測一樣,突然之間甲子山南面一陣槍響。晨光中就見一隊人馬正從錦州方向過來,看旗號可不就是馬長腿的人?
更讓人驚訝的是石野的部下果然放開一條路,讓馬長腿的人輕鬆的進了甲子山與丁雄合兵一處。
馬長腿帶着一千多人,現在丁雄的兵力一下子變成了三千多。但同樣的,追擊馬長腿的約有兩千多鬼子兵和僞軍,也全進了石野的戰鬥序列,雙方的人馬皆增多了。
馬長腿氣喘吁吁的來到丁雄面前,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可累子老子了,從錦州讓這幫犢子一口氣追到甲子山來。”說罷,馬長腿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讓我歇會兒吧。”
“神了。”金大牙一拍大腿,他就不明白丁參謀長是咋猜的呢?
可相反的是,丁雄的臉色就更難看了,彷彿有大事隱隱要發生一樣。
“現在,從錦州到同昌,所有的第八師人馬,全被逼到了甲子山,鬼子的輜重一路上再無阻礙了。”楊欣說道。他拍了拍丁雄的肩頭,“算了,過去就過去吧,有些事咱不可能攔得住。難不成,你一個第八師,還想獨立替熱河頂住這一場大戰不成?你們做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不。”丁雄仍然搖了搖頭,“咱們中計了。”說着這話的時候,丁雄的嘴脣有點哆嗦,“再有一個小時不到,火狐狸的人馬也會被趕到這裡來,到時候石野還會讓開一條路,把火狐狸的人也放進山裡來。那個時候……那個時候……”
“咋的了,參謀長?”一看丁雄的臉色如此難看,趙飛虎和金大牙都有點急了。
而楊欣摸了摸腦袋,似乎也明白了一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