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她還沒有進來。”
出聲的人,此時靜坐在窗邊一張雪梨香木製成的雅坐之上,雪梨香木桌泛着純天然的香味,安適靜雅,與之配套的只有一個桌椅,靠在窗邊,可一探三條小路盡頭的無限風景。
一個桃花青瓷杯盞靜靜的立在桌上,杯中泛着盈盈的水光。
被叫到名字的人幽幽的睜開了一雙眼,波瀾不驚,真正的以往不見底,只看得間不盡頭的黑暗。
此人,赫然就是璃王冷幽璃。
她?
薄脣微啓:“既然不願,也不必強求。”
冷幽璃衣袖一閃,沉香木質地的木質雕花大門倏地閉上,隔絕了門外所有的景色。
“呵,阿璃,你情緒波動了?”
窗邊的男子輕笑,聲音如泉水叮咚一般悅耳怡人,然而仔細聽卻帶着無邊的魅惑和邪氣。
冷幽璃神色不變,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老僧入定一般陳穩,不爲所動。
“不理我?阿璃,你這別人說十句你回一句的習慣真的不怎麼好。你說,是不是因爲這無雙郡主是你的表妹的關係?”
說話的人一雙桃花眼幽幽的看着冷幽璃,帶着三分魅惑七分調笑。
“將離,你今晚,話太多了。”
“我現在,是凌燁桀。”
男子一身雪衣,輕嗅梅花,帶着仙人的雅,帶着鬼魅的妖,帶着君子的溫潤,顯然,又是一個複雜到了極致的人。
冷幽璃終於輕輕的擡了擡眼皮,淺淺的掃了凌燁桀一眼,一雙比夜還黑的眼,帶着波瀾的深。
“一月之期未到,我只認將離,不認凌燁桀。”
凌燁桀忽然笑了起來,帶着勾人笑意的桃花眸搖曳生姿。
“是因爲,凌燁桀也就是歐陽桀,我是她的未婚夫的關係?”
冷幽璃眸色不變,靜靜的看了凌燁桀半響,涼薄的脣微啓。
“皇姑的本意,是將她許給我。”
聽見冷幽璃那理所因當的語氣,凌燁桀縮了一下瞳孔,眸子裡飛快的略過一些什麼,忽然大笑道
“你也說了是本意,但是實際和她曾有過未婚夫妻關係的人,是我。”
冷幽璃眸子下移,捲翹的睫毛仿若蝶翼輕輕的顫動了片刻,冷清依舊的聲音淺淡而又磁性。
“尉遲熙既然代替了你的位置,互還了信物,你們的婚約,就不作數。”
“你……”
凌燁桀一時無言,深深的看了冷幽璃幾眼。
“我以爲你不會維護她。”
畢竟,這個男人,骨子裡的冷血,見識過的人不願見識第二次。
“她是夜色的血脈。”
夜色皇族向來癡情,一生一世一雙人,就算是貪慕美色之嫡系,也是色的風雅之人。
向來,比其他皇族更重視親情,因爲夜色皇室,嫡系實在是稀薄的可憐。
“阿璃,你知道這是藉口。”
冷幽璃幽幽的看了凌燁桀一眼。
“藉口?就算是藉口你奈我何?”
還未等凌燁桀說話,冷幽璃又緩慢沉靜的說道
“既然你第一次見面便認出來她,還默許尉遲桀歸還了信物,解除了婚約,就不要再提什麼未婚關係。
我不希望聽見天下有你們曾有過婚約的謠言。夜色國的掌上明珠,容不得他人閒言碎語議論紛紛。”
冷幽璃的語氣一絲不變,明明說着維護的話,漫不經心的語調卻顯得他並沒有真的將此事放在心上。
凌燁桀若有所思的看了冷幽璃一眼,細膩的指尖微微碰觸着開着紛嫩花朵的梅花瓣,脣邊含着一縷輕薄的笑意。
“阿璃,這是我第一次聽見你一口氣說這麼多話。果然,傳聞非假,夜色皇室唯一的暖情,都給了至親之人。
不過,你怎麼就這麼確定天下不會有謠言?
據我所知,知道此事的人,可是不少。
至少,尉遲家的長老和少主都是知道這婚事的,而且,她的另一樁婚約,是和獨孤家族的人,獨孤夜這麼多年都在尋找他的未婚人,雖然瞞的緊,但是也並非沒有蹤跡可尋。
再加上在暮色國平熙帝國宴上那鬧得天下皆知的婚事,以平熙帝那個老狐狸的一貫作風,你覺得,這件事,就算我不說,還能瞞多久?”
氣氛陷入一瞬間的冷凝,正面,冷幽璃那妖嬈貴氣的臉上依舊是雲淡風輕的安靜。
似乎凌燁桀所說的,他一點也沒有聽到一般。
良久,就在凌燁桀以爲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
滿室寂靜,只餘留一句清淺的回聲。
“他們,又豈能耐她何?你們,終究是小看了她。”
語音落,房間裡已經沒有了那個一身黑衣,卻能驚豔萬物的男子。
凌燁桀抿脣,手一顫,一朵梅花順時化爲灰燼。
小看了她?
初遇時那個囂張霸氣,與傳聞中柔情似水不符的無雙郡主,他倒是沒有看出有什麼特別之處。
若一定要說有什麼,那就是和慕容香那種矯揉造作的女子不同罷了,然而夜色不比暮色,草原部落的女子論美貌,智慧,才情,武功絕塵的大有人在,憑什麼,她是夜色皇室,就與衆不同了?
不過既然阿璃這麼說了,肯定有什麼他不知道的東西,阿璃,從來不多說廢話,也顯少辯解。
他倒要看看,他的前未婚妻,有何能耐,能讓阿璃爲她說了那麼一句小看。
夜更深,竹林裡傳來了細微的響聲,似乎是兩個人走動的聲音,冷寒煙緩緩的睜開了那一雙妖嬈的鳳眸,帶着凌厲之色。
手掌成風,瞬間凝聚諾大的玄氣。
這竹林深處,連冷幽璃的暗衛都沒有把守此處,此刻前來的人究竟是誰?
“主子,主子,你在嗎?”
霧妖嬈性感的聲音裡帶着了一絲緊張,妖媚的眸子東瞧西看,生怕錯過了什麼。
冷寒煙繡眉一挑,凝聚的玄氣悄無聲息的盡數散去。
“我在這裡。”
聽見聲音,霧一陣風似的跑了過來,手裡精緻小巧的燈盞猛地遞到了一旁蒼鷹的手上。
看着冷寒煙悠閒的模樣,霧緩緩的舒了一口氣。
“主子,你以後讓屬下跟在你身邊吧,要不,帶上別人也行。
這深更半夜的,急死人家了,雖然主子你的武功高絕,但是百密還有一疏,若是您有個三長兩短,那我……我也……”
蒼鷹一把把霧的嘴巴合上,拉扯到一旁,雖然勁道很大,但是頗有技巧的沒有弄疼霧。
“別亂說話。”
霧委屈的眨巴着眼睛,瞪了蒼鷹一眼。
她是真的急了好嘛,主子可從來沒有無緣無故消失這麼久,又剛從滄海山下來,以前主子的影衛分派去了天下各地,身邊沒有人保護。此地又是在夜色國境內,若真的有什麼意外,他們來不及發現,那可如何是好?
光是想想,她都已經涼意四起,嚇的不輕。
霧手中的海棠瑪瑙手鍊上的鈴鐺還幽幽的晃動,臉上緊張的神色顯示了她對冷寒煙的擔心。
冷寒煙眸中一暖,淺淺勾了勾脣瓣。
“是我考慮不周,忘了你們會擔心。”
“不……主子,你別這麼說。”
霧連忙拜拜手,隨後一愣,瞪了一眼依舊摟着她的纖腰的蒼鷹。
低聲嬌斥道:“還不放手”
蒼鷹看着冷寒煙戲謔的眼神和眼裡洞悉的意味,面色如常的對着冷寒煙一笑,尊敬的頷首。
緩緩的放下了籠着霧腰肢的手。
“看來我不在的時候,你們感情進展迅速嘛。”
冷寒煙依舊優雅卻又慵懶的靜坐着,一手微微的扶着下顎,一邊上上下下打探着明顯有所不同的霧和蒼鷹二人。
“哪……哪有。”
霧眼神有些閃躲,妖嬈的美目左轉轉,右轉轉,就是不肯看冷寒煙。
“是嗎?”
“當然是了。”霧馬上回復到,接過看到冷寒煙那似笑非笑的眸子,薄脣微抿,丫的,她這麼是做賊心虛麼?
冷寒煙搖了搖頭,沒有在捉弄霧和蒼鷹二人,一個手指幽幽的撫摸着被蒼鷹隨意擺放在石桌上的燈盞,思緒莫名。
“主子,您爲何在此處?不是和璃王殿下有約嗎?”
蒼鷹看了一眼霧,便轉身,恭敬的看着冷寒煙,問道。
有約?
她和冷幽璃?
哼,連個鬼影都看不到。
還給她三條路叫她自己選,有這麼缺德的嗎?
每一條都是非死即傷的殺陣,他是想試探她,還是不動聲色的解決了她?
冷寒煙的眸子依舊清冷不變,漆黑帶着一望無垠的蒼茫。
“是啊,只不過璃王殿下太強人所難,你主子我才疏學淺,實在無能爲力啊。”
一雙鳳眸狀似不經意的略過遠處中央的那條小道,眼裡閃過細碎的微光。
脣邊如弱柳迎風般勾勒出盈盈的笑意,像是嘲弄,又像是故意說給某人聽的。
順着冷寒煙的視線,蒼鷹和霧下意識的忘了過去,卻狠狠的吸了一口冷氣。
眼睛裡的,是濃濃的化不開的驚豔。
月光之下,來人一襲黑衣,與夜色融爲一體,宛若鬼魅,肩膀上紅黑相間的蒼鷹帶着凌厲和破空的威壓,彷彿是真的一般活靈活現。
男子一張冷豔絕倫的臉卻硬生生的被渾身低沉平靜的氣息壓到最低,生人勿近,淺薄疏離的氣質渲染了整片大地的寒氣。
一步一頓,緩慢的拍子在衆人心上一步一個烙印。
一張臉的輪廓如畫如詩,韶顏雅容,難以形容驚心動魄的美,冰肌玉膚白璧無瑕,紫芝眉宇,月貌花容,眼若深潭一望無邊,行走之間如流風之迴雪,輕雲之蔽日。
若是女子一貌可傾國,此男子一見能傾魂。
“這是……”
霧的眼裡染上了不可思議的色彩,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璃王冷幽璃吧?傳說中才蓋九州,名滿天下的男子,不是說*於行嗎?
爲什麼這個男子可以走?
她她她不會出現幻覺了吧?傳說中自幼身受蠱毒受寒氣入侵,久病纏身的人,真的是眼前這個令人驚魂的男子?
冷寒煙微微的掃了一眼有點愣住的霧,眼神示意的一下蒼鷹,蒼鷹會意,身子一閃,一邊摟着霧的腰肢,一邊捂着她的嘴,飛快的離開了一段距離。
十多米開外的竹林之中,霧狠狠的踩了蒼鷹一腳,美眸裡的怒火越燒越旺。
“我靠,蒼鷹,你真的以爲老孃是好欺負的,你今天吃了幾次老孃的豆腐了,你說?”
蒼鷹神色不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肩膀聳了聳,示意遠方。
霧看見冷幽璃一步一步像冷寒煙走去,美眸猛地睜大,情不自禁的長了嘴。
“他真的是找主子的,所以他果然就是璃王殿下?”
蒼鷹白了霧一眼,眼裡寫了“你是白癡麼?這麼明顯的事情。”
丫的,霧看見蒼鷹的表情瞬間怒了,吃她豆腐,還敢嘲笑她,想死嗎?
手一閃,瞬間隱形的霧氣飛散開來,蒼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紅潤的脣染上了幽綠的光芒。
“你給我下了什麼藥?”
霧笑,眉宇間帶着得意,微微貼近蒼鷹。
“嘿嘿,你難道不知道姑奶奶是玩毒的嗎?”
正在霧得意的瞬間,蒼鷹身影一閃,摟着霧瞬間一動不動的臥倒在地,微微的運氣便讓他薄汗直流,大口喘着氣。
“既然你給我下了毒,那就陪着吧。”
“你……”
竹林裡風起雲涌,竹林盡頭卻雲淡風輕。
冷幽璃一步一步像冷寒煙走來,安靜的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若不是冷寒煙感受到了他有勝於無的綿長的呼吸吐納,她都要懷疑眼前的這個人是不是真人了。
冷寒煙一動不動,依舊是慵懶的坐着,半扶着僅僅露出的光滑如玉雕琢出來的下巴,一雙鳳眸閃着嫵媚和清冷交織的光芒。
緊緊盯着冷幽璃。
冷幽璃緩緩的走進,選擇了離冷寒煙最遠的,對面的那張圓凳子優雅的落座,黑色的衣服在黑夜中散發着冷冽與凌厲並存的霸氣和威壓。
“摘下面具。”低沉卻有磁性的聲音如樂器低鳴一般悅耳,然而說出的話卻出人意料。
冷寒菸嘴角一抽,着實沒有想到這個男人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她甚至猜到了他可能會一言不發的可能性,卻沒有想過他會讓她摘掉面具。
“你讓我摘我就……”
“歐陽少衝的下落。”
“我摘。”
……
無視冷幽璃微微上揚聊勝於無的嘴角,冷寒煙冷哼一聲,爲了消息,骨氣節操什麼的都去死吧。
“說吧。”
冷寒煙緩緩的摘下面具,傾城絕代的嬌容上帶着微微的傲嬌之色。
不施粉黛而面如朝霞映雪,鳳眸凌冽涼薄與嫵媚妖嬈並存,翹鼻是夜色皇族一致的高蜓,深邃的五官帶着異域氣息,卻又有着古典的輪廓。
沉魚落雁之姿還勝,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 脣色朱殷一點,粉腮紅潤,光豔逼人。肩若削成,腰若約素,手若柔夷,氣若幽蘭,不言不語便已經風情萬種,絕色蓋世。
冷幽璃微微難得細緻的打量着冷寒煙,忽然眼中劃過淺淡至極的笑意。
“原來,鈺的女裝是這樣的。”
什麼?
鈺的女裝?哥哥的女裝?
感情搞了半天,這冷幽璃就是想看看她和鈺哥哥有幾分相似,看看冷寒鈺若是打扮成女子是何模樣?
原來她就是個替代品啊,這是什麼惡趣味,早說啊,她把冷寒鈺化妝成女子打包送給他看啊。
冷寒煙內心將冷寒鈺那個肇事者罵了一萬遍。
臉上依舊雲淡風輕:“面具我摘下了,歐陽少衝的下落,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