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曹操落敗,烏桓大舉侵入幽州,朝廷定然驚恐,對曹氏進行秋後算賬。
到了那時,大肆誅連之下,數萬人頭落地,只是保守估計。
但在賈詡的逼問之下,曹仁的回答是:你不是軍師。
賈詡在曹營,看似繼承了郭嘉的位置,但不止被曹營的幕僚、將來排擠,曹操本人對他也不信任,是以從來沒有給他多少權力。
當曹仁說出‘你不是軍師’的時候,賈詡神情如常,心裡卻異常惱怒,以至於污水淹沒鞋底也沒有察覺。
郭嘉是軍師,在曹營雖然沒有權力,但曹營上上下下,幾乎都聽他的,包括曹操!
甚至於,曹操做不到的事情,郭嘉三言兩語就能做到,不費吹灰之力。
在以往,賈詡只當郭嘉是一個難得的‘對手’,他以爲,在別人眼裡,他與郭嘉起碼是相當的。
今天,曹仁的一句話,將他的一切‘下意識的認爲’擊得粉碎。
曹仁站在他對面,將賈詡不斷輕抽的眉頭看得清楚,似覺得有些過了,找補了一句道:“賈先生,我希望你按計劃的計劃行事,不要橫生枝節。”
賈詡默默良久,望着北方,語氣冰冷又寡淡,道:“烏桓這次進兵很突然,我懷疑有人挑唆,幽州、其他各處叛逆,或者朝廷都有人策應。而且,他們騎兵數萬,身後還有二十多萬人,想要用簡單的詐退之計誘敵深入,伱們將烏桓想的太簡單了。”
曹仁沒有說話,因爲詐退是真的,但沒有誘敵深入,而是繞道後方。
賈詡神情漸漸有了一絲冷漠,道:“右北平多山多險阻,但遼西郡不是,烏桓大兵進逼,既然已進入北平,那遼西陷落只是遲早。一旦大雨停歇,烏桓大軍分路南下,右北平,漁陽,直到薊縣,到了那時候,一路南下將暢通無阻。”
曹仁還是沒有說話。
賈詡的話完全沒有錯,幽州並沒有多少駐軍,真正的兵力是遼東的公孫度。
而幽州一旦陷落,那烏桓就能長驅直入到冀州,而後是洛陽!
賈詡餘光瞥過曹仁的臉,眼神裡異色一閃,若有明悟的道:“還有別的計劃?公孫度出兵了?還是匈奴人已經到了?”
如果公孫度從遼東發兵南下,或可以夾擊烏桓。
曹仁知道賈詡這個人太過精明,不再與他廢話,轉身就走。
賈詡看着曹仁的背影,知道他猜的不完全對,但他也不明白,曹操到底在做什麼?
“這是又是一場豪賭。”賈詡自語道。
曹操一路走來,經常冒險,是那種身家性命的豪賭,但這一次不同。
以往,曹操都還有輸的餘地,輸得起,但這一次,他輸不起!
賈詡收回目光,轉向南方,輕聲道:“這一場亂世之中,到底誰纔是天命之人?”
一個慣常行險、豪賭的人,是不會成爲天命的。
賭徒,總有一天,會輸光所有!
而曹操撤兵,退出無終縣,迅速傳播出去,漁陽,遼西都已經知道,不知道多少人驚恐,一面想辦法招募青壯抵禦,一面上書彈劾曹操。
而另一邊,曹操帶着五千騎兵,已經繞的不知道在哪裡,在崇山峻嶺中跋涉,時快時慢。
眼看着一天一天過去,曹操以及所帶的武將都開始不安。
他們不知道無終縣那邊的大雨是否停歇,烏桓是否出兵南下。
一旦烏桓已經深入,他們這次繞後,就顯得十分可笑了。
洛陽城。朝廷的諸公紛紛親自出京巡視,以推動‘新政’落實,六曹的尚書也帶着不同的目的,奔赴各地。
崇德殿後殿。
田豐坐在劉辯不遠處,認真彙報着道:“陛下,綜合各路監察御史的奏報,我大漢朝所有河官,是所有,包括地方與朝廷,全部捲入了貪腐之中,以兩河爲主,朝廷撥付的錢糧,不足百分之一用到實處。御史臺派出的三十六監察御史,不明不白死了七人,被賄賂的十三人,還有就是辭官的六人,其他人,只能說尚可自保。”
“自保?”
劉辯雙眼微微眯起,笑着道:“朕的欽使,身負皇命,朝廷命官,只能自保了?”
田豐低下頭,道:“是。暗訪的一些官吏,也有人被拉攏、控制,御史臺得到的彙報,臣,只敢信三分。”
不遠處的潘隱,徐衍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喘。
這種話,尚書檯的那幾位不敢說,這田豐居然張口就來!
劉辯面無表情的喝了口茶,道:“你想下去?不怕回不來?”
田豐猛的坐直,沉聲道:“臣相信,各地中郎將,州牧還是對陛下,對朝廷忠心耿耿的,若是得他們相助,必能功成!”
劉辯放下茶杯,冷哼了一聲,道:“他們相助?你之前在豫州,劉繇幫你了嗎?豫州郡縣,多少官吏改姓了劉?當初你以死相逼,劉繇走投無路纔會被你脅迫,你到了別的地方,你以爲還能任由你抓人抄家?”
田丰神色嚴正,沉聲道:“臣以爲,只要有陛下的旨意,天下無不景從,臣……”
“好了,你打消這個念頭吧,”
劉辯打斷了他,道:“別想着出京了,在洛陽將御史臺好好梳理清楚,對於各路監察御史,仔細甄別、遴選,年底之前,再派出一批。今天就到這裡吧。”
“陛下,完全可以,”田豐急聲道:“各地河官陛下要清理,否則即便今年不決堤,明年也肯定會決堤,臣……”
“田御史,請。”徐衍上前,打斷了田豐。
田豐心裡不甘,還是隻能止住話頭,擡手道:“臣告退。”
劉辯看着他走出後殿,搖了搖頭,道:“倒是不會審時度勢。”
現在這種時候,是大力清查的時候嗎?
“臣皇甫堅長,參見陛下!”皇甫堅長大步進來,掀開帽子,單膝下跪道。
劉辯點點頭,道:“坐吧。”
皇甫堅長謝恩,坐在田豐原本的位置,凝色道:“陛下,臣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確實有人在向幽州傳遞消息,十分隱秘。但從口音來推斷,應該是兗州那邊的。”
劉辯點點頭,道:“繼續追查,對了,公孫度回消息了嗎?”
皇甫堅長道:“回了,說是扶余、高句麗犯邊,無力支援,還請求朝廷派兵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