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三天結案
“我的田大府君啊……”
劉繇惱怒交加,不停的跺腳,道:“你到底還要殺多少人啊?那麼多欽使,那麼多朝廷命官,那麼多的名望士人,你,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啊……”
劉繇氣急,他身後的一干文官武將同樣臉色很不好,對着田豐怒目相視。
本來他們擅殺巡河御史,抄家相縣縣令的事就很大,但終歸還是有轉圜餘地,可田豐一而再的這麼殺下去,是將他們往死裡逼!
田豐面不改色,反而直視着劉備,道:“劉將軍,伱也庇護那些賊子嗎?”
劉備極力控制情緒,擡起手,道:“敢問田府君,本官要包庇何人?”
田豐目光一轉,落在了劉備身後的糜竺身上,淡淡道:“短短半個月,糜別駕城外莊園的的倉庫已經裝不下了嗎?”
糜竺臉色驟變,繼而沉聲道:“那是我爲劉將軍籌措的軍餉,田府君莫不是也想抄了去!?”
田豐手握佩刀,語氣冰冷,道:“那糜別駕就說說,那麼多糧袋錢箱爲什麼有我沛郡的官印!?”
糜竺心裡一慌,卻道:“田府君休要胡言!那些錢糧都是我從各大士族、各大商人那交易所得,怎會有你府君的官印!?田豐,我看你是殺人殺瘋了!”
劉備神色動了動,依舊擡着手,與田豐十分真誠,道:“田府君,我四萬大軍,糧餉短缺多日,糜別駕爲此東奔西走,勞苦功高,還請切勿遷怒。”
“劉將軍,”
田豐握着佩刀,道:“覺得我是在冤枉他?”
劉備擡着手,張嘴要說,突然間,劉繇一跺腳,急聲喝道:“夠了!夠了!”
劉繇退後一步,滿臉恨色,大吼道:“我還是豫州牧!你們要是不想活了,老夫就陪你們一起,不用等欽使來!”
田豐見劉繇急了,臉角如鐵,恨恨的退後一步,餘光卻一直盯着糜竺。
這糜竺,倒騰治河石材,差點誤了大事,田豐決意在被朝廷押走前,徹底解決這個隱患!
劉備見田豐明顯不肯罷休,面露愁色,轉而與劉繇道:“使君,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到欽使。”
劉繇怒急攻心,目光陰鬱,道:“好。有勞玄德了,有我坐鎮相縣,斷無其他事情發生!”
這指的是誰,就差指名道姓了。
田豐彷彿沒有聽到,一身泥塵,立着不動。
劉備道:“我二位賢弟正在剿匪,想必會有些消息,我這便出城,有任何消息,立即回報使君。”
“好好好,玄德慢走。”劉繇連聲道。現在他也只能依靠劉備了,這田豐已經瘋了,只知道殺人。
劉備又與田豐鄭重一擡手,快步離去。
糜竺冷眼掃過田豐,大步跟在劉備身後。
他是劉備的大舅子,根本不怕田豐。
等他們一走,劉繇衝着田豐,道:“你給我待在這裡,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離開!”
說罷,劉繇一甩手,大步離去。
田豐深吸一口氣,神情漠然。他心裡還籌謀着,怎麼將那些奸商一網打盡。
相縣前所未有的緊繃,瀰漫着肅殺之氣。
劉備出了城,數萬大軍撒開,在整個沛郡尋找曹嵩。
而曹嵩則悄悄帶着‘王忠’等十幾人,來到了相縣城外,因爲相縣戒嚴沒能進去,只能借住在城外農院。
王忠等一行人被趕在外面,倒是老僕人爲曹嵩忙前忙後,一邊給他洗腳,一邊道:“主人,還是沒有消息。小主人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真是愁的老奴沒辦法閤眼。”
曹嵩手裡拿着書,倒是精神穩定,道:“自從我被任命爲欽使,我就不擔心了,你擔心什麼。”
老奴僕擡起頭,道:“主人,這,天意難測啊,都說那位陛下十分善變,殺人無形,不知道……他會不會對小主人不利。”
曹嵩看了他一眼,眉宇間也升起了一絲煩躁。
曹操屠三城,震驚天下,朝野沸蕩,到現在也沒有個說法,只是彈劾的聲音越來越大,不止是洛陽,各州的縣令,郡守,州牧紛紛尚書。
這麼大的壓力,排山倒海涌入洛陽,那位陛下,還能保的下嗎?
老僕人給曹嵩洗着腳,話頭一轉,道:“主人,那,相縣裡的事情怎麼辦?從相縣跑出來的人說,那田豐殺瘋了,當街又殺那麼多人。豫州牧大怒,已經將他關在州府了。”
曹嵩的任務,其實並不是所謂的查辦,而是將劉繇,田豐等人摘出來,平息豫州的亂象。
現在田豐跟封魔一樣,動輒殺數百人,還怎麼救?
但曹嵩神情不變,瞥了眼外面叫嚷不休的王忠等人,道:“無非是推卸責任,豫州有的是人,圓乎過去就行。”
老僕人一愣,道:“這麼簡單?”
曹嵩隨手翻書,道:“我是欽使,劉繇,田豐沒有不幫我的道理,只要我們幾人口徑一致,其他人還能說什麼?這是陛下的意思,朝廷肯定也不想鬧個沒完沒了,所以,最多幾天的事情,事情就能結案。”
老僕人手都停了,跟隨曹嵩一輩子了,可還是第一次這麼驚訝。
這麼大的事情,就這樣三言兩句的遮掩過去了?
曹嵩渾然不在意,安靜的看書。
事情再大又如何?別說他現在有聖意,即便沒有,只要他與劉繇,田豐等人口徑一致,朝廷又能怎麼樣?
豫州初定,無憑無據,朝廷難不成還要與劉繇這樣的封疆大吏撕破臉,曠日持久的查辦下去?
迅速了結這個案子,是聖意,也是朝廷所想。
“再等兩日進城。”曹嵩目不轉睛的盯着書道。
事情發酵的還不夠充分,再過兩日,纔是解決的好時機。
這會兒,劉關張三兄弟,正在剿匪。
這會兒,豫州牧劉繇忙着善後,一邊是治河的事,一邊安撫相縣上下,同時不斷給洛陽寫信,上書。
這會兒,田豐被軟禁在州府裡,可算計並沒有停。
於糜不動聲色支開了守衛,進了田豐的值房,神情僵硬的道:“田府君,查清楚了。”
田豐自顧的寫字,淡淡道:“我說過,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連累你。”
要不是你拿在河口殺人的事要挾我,我能不怕!?
於糜心裡惱恨,嘴上道:“多謝田府君。”
田豐落筆,這才擡頭,目光冷寂,道:“查到多少?”
於糜回頭看了眼,上前低聲道:“那糜竺與郡中各大士族關係密切,那些石材、糧食,都是從那些士族手裡買的,不止吃了鉅額的回扣,石材作假,糧食也有問題……”
“有證據嗎?”田豐語氣異常的寡淡。 於糜目光發緊,緊張的道:“是查到了一些,但沒有實證,想要人贓並獲,除非發奇兵,抄沒了他們的倉庫。”
田豐冷笑一聲,道:“我現在連城防兵都調不動了,你讓我去查劉備的倉庫?你可知道,那裡有多少人看守?”
於糜慢慢後退,不敢說話了。
不管是田豐還是劉備,這兩位都是他惹不起的。
田豐低頭,繼續落筆。
於糜見他不說話了,悄步後退。
“摸清楚那糜竺的行蹤,其他事情不用你管,你我兩清。”田豐的話,從他後背輕輕飄來。
於糜神情變了變,還是忍不住的回過身,與田豐道:“下官倒不是怕被連累,田府君,一定要做到這一步嗎?自古以來,治河就沒有順利的,當官的也好,商人也罷,那些世家更不用說,哪一次沒有事情?那個,是趕不盡殺不絕的,何必呢?你現在收手,一切還有回頭的餘地。”
田豐自顧寫字,置若罔聞。
於糜見狀,嘆了口氣,擡起手,道:“下官告退。”
燭火搖曳,或明或暗的燈光映照在田豐臉上,明暗交替,殺機浮動。
兩天一晃而過,封禁的相縣打開,百姓們瘋狂進出,到了晌午纔算平靜下來。
曹嵩一身常服,拄着拐,如同尋常老太爺,帶着一個老僕,慢慢走進了相縣。
老僕在他耳邊不斷說話:“主人,相縣裡的信,能信嗎?那些人離家多年,還能對主人順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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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雖然居於譙縣,可也是沛郡大族,在相縣裡也是有諸多產業與人手。
曹嵩慢慢走着,目不斜視,道:“別的事情他們會欺瞞我,但這件事他們不會,也不敢。”
老僕人若有所思的應下,繼而道:“那,主人,現在去州府,會不會有些冒失?要不要多帶些人?”
曹嵩餘光瞥了他一眼,道:“怎麼,你也老了?知道怕了?當年你隨我征討羌人,可沒有這麼多話。”
老僕扶着曹嵩,苦笑道:“主人,就別說笑了,我真的害怕,這豫州,現在是虎狼之地。”
曹嵩望着不遠處的州府,道:“儘早了結,回京覆命,阿瞞的事,也該有個結果了。”
老僕頓時明白,小主人才是這老主人最關心的事。
曹嵩拄着拐,徑直到了州府,劉繇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見過曹公。”劉繇故作欣喜,擡着手,小跑過來。
劉繇對於曹嵩來說,只不過是個小輩,哪怕現在是一州之牧,封疆大吏,也不在曹嵩眼裡。
“行了,將田豐叫過來吧,旨意是給你們兩人的。”曹嵩只是看了他一眼,拄着拐,腳步不停往裡走。
劉繇一怔,心裡萬分警惕,還是吩咐人去傳,緊隨着曹嵩,道:“曹公,關於巡河御史,相縣縣令之死,我……”
“好了,”
曹嵩擡了下手,阻止了劉繇,道:“先聽完旨意再說。”
劉繇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能緊跟在曹嵩身後。
曹嵩在正堂坐下,劉繇坐在邊上,茶前茶後的一番客套,見縫插針的想要解釋,但曹嵩總是簡單直接的推開,根本不想聽。
不多時,田豐便到了,一身官服,虎步生風,來到曹嵩近前,直接擡手道:“參見天使。一切,皆是下官所爲,請天使帶我進京治罪!”
曹嵩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除了劉繇,田豐,其他人退到十步以外,十步以內,斬!”
豫州的一衆大小官員,齊齊看向劉繇,田豐。
劉繇已經緊張到了極點,哪裡顧得了其他,直接道:“都下去。”
衆人擡手告退,只剩下了曹嵩僕從以及劉繇,田豐四人。
“休要廢話了。”
曹嵩懶得與劉繇,田豐繞來繞去,道:“朝廷已經得到消息,巡河御史以及諸多河官,包括那相縣縣令,相互勾結,貪瀆修河款,罪無可赦。你們是奉了朝廷的命令,臨行決斷,這才誅殺他們,但行事過於暴戾,降級三等,暫留官侯罪。”
劉繇,田豐完全愣住了。
他們什麼時候得到過朝廷的命令了?
而且,功過相抵了?
他們都是聰明人,哪裡聽不出曹嵩話裡的意思,可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兩臉狐疑的看着曹嵩。
曹嵩是一點都不想與他們廢話,道:“三天之內,必須結案。給我斷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要是我回了洛陽,御史臺,廷尉府那邊查處紕漏,你們二人便以死謝罪吧。”
劉繇與田豐確實是聰明人,瞬間就明白過來。
相比于田豐的震驚,劉繇是喜出望外,連忙道:“一切都聽曹公的。只是,田府君又殺了一些人,都是……”
“哼!”
曹嵩越發不耐煩了,直接道:“你們要是辦不好,就直接綁上,隨我回洛陽吧。”
“能!”
劉繇立即道:“曹公放心,下官一定辦的妥妥當當,絕無紕漏!”
曹嵩沒有理會他,而是看向田豐,目光凌厲如刀,道:“田豐,有位貴人讓我告訴你一句話:絕無二次,否則田氏夷族。”
田豐的族人是被袁術殺光了,可田氏並沒有。
田豐噗通一聲跪地,臉角如鐵,雙眼通紅,以頭搶地,沉聲道:“罪臣,領旨!”
能讓曹嵩稱爲‘貴人’的,根本不用猜,天下無第二人。
曹嵩拄着拐,慢慢站起來,道:“那劉備知道多少?”
劉繇急忙道:“他不知道,一切都是我與田豐所爲,一定能處理乾淨,絕無把柄!”
曹嵩面無表情,道:“三天後,田豐隨我回京。劉使君,貴人還有一句話:不可決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