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朕首肯什麼?”
劉辯腳步不停,徑直走入了茶館。
曹操,何鹹聞言,轉頭看去,見是劉辯,神色齊變,紛紛起身,擡手道:“臣參見陛下。”
不遠處的掌櫃、夥計嚇了一大跳,慌慌張張的出來,噗通跪地道:“小人蔘見陛下。”
劉辯擺了擺手,在桌前坐下,道:“茶館裡喝酒,二位卿家好雅興啊。”
何鹹緊張的手足無措,頭上冒出虛汗來,吶吶的說不出話。
曹操鎮定的多,立在劉辯身前,擡着手道:“回陛下,何縣丞想要從軍。”
王允站在劉辯身側,目光冷漠的盯着曹操。
這會兒,潘隱將那掌櫃、小二帶去了後面,只留下了劉辯,曹操,何鹹等人。
劉辯瞥了眼何鹹的妻子尹氏,確實是一個風韻獨到的少婦,目光轉向忐忑不安的何鹹,淡淡道:“朕聽母后說,你剛剛生了兒子,取名何晏?”
何鹹緊張的大汗淋漓,顫顫巍巍的道:“是是是。”
他不能不緊張,他父親何進的‘入宮’、‘告假’、‘致仕’再到‘病故’,發生的太快,太隱秘,也就是在去年年底之前,纔有關於‘何進已死’的消息透露出來,在那之前,何進是一個人人不能、不敢提的禁忌!
誰又不知道,當初他父親是何等的權勢滔天,眼前的陛下根本不放在眼裡,是可以指着鼻子教訓的存在。
現在,他父親死的不清不楚,哪怕與劉辯是親表兄弟,何鹹仍是整日提心吊膽,恐懼哪一天也會突然‘病故’。
劉辯見他這副模樣,訓斥道:“慌張什麼?站好了。母后喜歡小孩,沒事帶着何晏進宮,陪陪母后。等朕的孩子出生了,讓何晏進宮伴讀。”
何鹹又驚又恐,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劉辯皺了皺眉,這位表兄還不如他父親。
他看向曹操,淡淡道:“怎麼?有點功勞了,可以提攜朕的表兄了?”
曹操臉色微變,擡手道:“臣不敢。”
劉辯冷哼一聲,道:“你不敢?朕聽說,你在尚書檯,與王僕射針鋒相對,冷嘲熱諷,口氣大的很?是朕太縱容你了嗎?有了點功勞就目中無人了嗎?”
曹操狹長雙眼一睜,目光緊凝,繃直臉角,噗通跪地道:“臣糊塗,請陛下治罪!”
王允見着曹操伏地,目中冷意一閃,心中大是痛快。
劉辯看着曹操的後腦勺,語氣不善,道:“袁紹那小妾,被你接進府了?”
那小妾,便是當初袁基用來陷害曹操的。
曹操頭磕在地上,黝黑的臉色如鐵,雙眼圓睜,一片冰色,道:“是。”
劉辯冷哼一聲,道:“功勞不大,女人倒是不少。從即日起,你納妾之前,先通知一聲朕,再敢亂來,你去交趾,一輩子別回來了。”
曹操心頭涌起陣陣寒意,眼神驚恐,極力保持語氣平靜道:“臣領旨。”
在以前,不論他犯多大的事,眼前的陛下從未有一句斥責,反而多加安撫、重用。
在劉辯面前,曹操是第一次感到害怕!
王允心中出了一大口惡氣,暗暗嗤笑:沒了陛下護佑,你曹操算什麼動西!
何鹹在一旁,冷汗如雨,雙腿打顫,儼然一副站不穩的模樣。
尹氏粉嫩的臉漸漸發白,悄悄躲到何鹹身後。
不大的酒館內,安靜的落針可聞。
劉辯看着曹操,心中道:這樣一番敲打,應該會有作用吧?
對於曹操,劉辯是抱了極大的希望,這種希望,是超過荀彧,甚至於超過所有人的!
但曹操也是一個極其不可控的因素,必須要恩威並重,不能一味的施恩。
“陛下,”
潘隱悄步上前,低聲道:“劉璋到了。”
劉辯嗯了一聲,站起來,俯視着跪地的曹操,道:“去青州之後,謹慎行事,對於朱使君,要尊崇,不得妄爲。”
曹操雙眼盯着地面,呼吸短而用力,聲音平靜的道:“臣遵旨。”
劉辯又瞥了眼何鹹,道:“洛陽縣事情那麼多,好好用事,不要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沒的。”
“臣臣臣遵旨。”何鹹顧不得擦汗,顫聲道。
劉辯沒再理會他們,轉身出了酒館。
“臣劉璋,參見陛下。”一出門,白白胖胖,憨厚模樣的劉璋,一臉拘謹的擡手道。
劉辯淡漠的神色陡然變得春風和煦,笑着道:“劉卿家,隨朕走走?”
他這次出宮,主要目的,便是這個劉璋。
劉璋連忙側身,道:“是。”
王允審視了劉璋一眼,神情漠然,心裡思索。
劉焉出任益州牧,獨攬軍政大權,不止是對朝廷不理不睬,各種彈劾他僭越天子器物,居心叵測的彈劾,從來沒斷過。
這劉璋被送入京,其實是一個‘質子’。
劉辯踱着步子,右手摩挲着腰間的佩玉,慢悠悠的道:“劉卿家,在京裡住的可還習慣?”
劉璋憨厚一笑道:“京中有陛下照拂,臣吃好喝好,近來又胖了幾斤。”
劉辯笑着回頭看了眼,點頭道:“嗯,確實胖了。劉卿家有給卿家來信嗎?說了什麼?”
劉璋跟在劉辯邊上,低着頭,笑容不減道:“回陛下,都是些家長裡短,囑咐臣按時吃飯穿衣,家父也說,他老了,總是愛嘮叨。”
“沒有提及陛下嗎?”王允忽然插話道。
劉璋一怔,連忙擡手向劉辯的後背,道:“有有,家父信中說,陛下英明神武,乃曠世明君,要求臣忠心爲陛下用事,有多少力就出多少力,還有還有就是,要臣謹小慎微,切莫給陛下添亂,寧可少做,也不能做錯,憑白給陛下添麻煩……”
劉辯看着不遠處的招賢館,轉身往南走,道:“哦,劉卿家對朝廷的新政是怎麼看的?”
這裡的‘劉卿家’,指的便是劉焉了。
劉璋臉角動了動,似乎極力回憶,好一陣子道:“臣臣,臣或許是忘記了,待會兒回去,一定將家書再看一遍。”
“卿家對鹽政怎麼看?”劉辯道。
劉璋微微擡頭,看着劉辯的後腦勺,暗自秉着一口氣,知曉今天劉辯召見他的目的了。
他毫不猶豫的道:“這是利國利民的善政,臣十分贊同。”
“朕要派鹽官前往益州,接管鹽場,統管鹽的產、運、銷,劉卿家會贊同嗎?”劉辯語氣平淡,輕飄飄的傳過來。
王允瞬間轉過頭,注視着劉璋。
劉璋臉上的笑容彷彿沒有減少也沒有增加過,恭謹的道:“率土之濱,莫非王土,陛下詔書抵達之日,益州上下無不遵從。”
劉辯看着不遠處的蔡府,滿意的點頭道:“有卿家這句話,朕就放心了。加卿家爲巡鹽御史,總理益州鹽政,一年收個一萬萬應該是可以的。卿家現在去尚書檯見戶曹何尚書,他會與卿家交代詳細政略的。”
劉璋面露欣喜,擡手大聲的道:“臣領旨,告退。”
劉辯眉頭一挑,轉頭看着低着頭,緩緩後退的劉璋。
劉辯雙眼半眯,心中道:是沒聽明白,還是早有對策?
等他走遠,王允冷哼一聲,道:“陛下,這劉家父子不可信!”
劉辯嗯了一聲,道:“朕也沒指望一道詔書便令劉焉俯首就擒,暫且只需要他不添亂。”
王允明白了,思索一番,道:“陛下,臣還是擔心冀州那邊。”
鹽政關乎兩個地方,一個是益州,一個是冀州。
冀州也是多災多難之地,先是有黃巾軍肆掠,後面又有黑山軍侵襲,甚至於迫使冀州不得已的將治所遷到了靠近司隸的鄴城。
“青州不定,冀州難定。”
劉辯望着北方,道:“朕這次派曹操前往青州,就是要平定、剷除這個根源!”
黃巾軍現在的勢力範圍,幾乎遍佈北方七州,其中以青州最爲熾盛,勢力最大,實力最強,時不時溢出,禍亂周圍州郡。
王允本還想阻止曹操前往青州,聞言不再糾纏,反而道:“陛下,朱使君在青州一年多,尚且舉步維艱,曹操此人行事魯莽,不計後果,加上錢糧不足,臣慮不足,當再遣將領。”
對於王允的轉變,劉辯深爲滿意,笑着道:“暫且不急,看看再說。朝廷主要的平叛對象,還是揚州的袁術。”
提到袁術,王允下意識想要反對任命袁紹爲主將,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劉辯餘光看了他一眼,道:“天色漸晚,卿家且回吧。”
王允遲疑片刻,擡手道:“臣告退。”
他今天是喜憂參半,憂的是劉辯調走了李儒,喜的是劉辯欽點他長子王蓋爲守宮令、並且當他的面訓斥曹操,爲他樹威。
等王允走了,劉辯與潘隱道:“盯着劉璋,一萬萬少一分,朕就砍了他的頭,送給劉焉!”
潘隱不動聲色的躬身,道:“是。”
劉辯輕吐一口氣,笑着向蔡府走去。
他的兩個女人都懷孕了,不能厚此薄彼。
這會兒,曹操已經回到府裡,與郭嘉對坐,講述今天的事情,尤其是剛纔酒館裡發生的一切。
曹操端坐着,面沉如水,狹長雙眼裡涌動着不安。
郭嘉面無表情,輕輕喝了口酒,道:“我一直在猜測到底是什麼人,卻沒想到會是袁紹。咱們這位陛下行事,果然是出人意表,難以揣度。”
曹操倒是不在乎袁紹,沉聲道:“奉孝,陛下,是對我有所不滿嗎?”
郭嘉看向他,頓了片刻,道:“未必是不滿,或許……”
曹操見郭嘉欲言又止,忽的神情恢復平靜,語氣簡單直接,道:“奉孝,還請直言!”
第二更到,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