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堅長哪裡知道,他的露面,會讓董卓、賈詡等人聯想到是他老爹皇甫嵩的安排。
他要是知道,非得跳腳,畢竟皇甫二公子一心想要靠自己做出一番事業。
“快走,快走,不要停!”
皇甫堅長追上了運錢財的車隊,不停的催促。
衛士們起初還拼力趕路,沒多久便苦不堪言,一個什長擦着汗道:“校尉,兄弟們累了一天一夜了,這路又難走,多半是靠拉扯,實在是走不動了。”
皇甫堅長回頭看了眼,十分擔心董卓會追過來,眼見太陽高懸,心中焦急不定,安撫着道:“再堅持一會兒,到了戚縣,你們想怎麼休息都行,現在不走,待會兒小命可能都沒了。”
衆衛士也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只得咬牙堅持,繼續趕路。
張繡沒說話,只是跟在皇甫堅長邊上,一臉的心事重重。
一路上,皇甫堅長是提心吊膽,時不時回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現一隊人,有一個二十七八模樣的漢子,騎着馬,高聲喊道:“可是皇甫二公子?”
皇甫堅長嚇的心肝一顫,差點從馬上摔落下來。
他緊抱着馬脖子,擡頭望去。
衛士們已經拔刀戒備了,其中一人忽然道:“校尉,他們的旗幟是‘劉’。”
皇甫堅長猛的坐直,伸長脖子,果然見到‘劉’字旗,激動不已的道:“是彭城相!”
旋即,他大聲道:“本官乃皇城府校尉皇甫堅長,來人可是彭城相劉玄德?”
不遠處的劉備聞言,打馬而來。
張繡也不認識劉備,僵硬着臉打量。
臉頰寬長,豐潤白皙,雙眼溫和,五官敦厚,兩隻招風耳,異常顯眼。
“彭城相劉備,見過二公子。”劉備來到近前,十分熱情的擡手道。
換做其他時候,這一聲‘二公子’,皇甫堅長肯定不會理會,說不得還會陰陽怪氣幾句,現在卻是笑容滿面回禮,道:“彭城相客氣了,那個,帶了多少人?”
皇甫堅長左看右看,劉備身後只有百餘人。
劉備笑着道:“備是爲了迎接二公子,所以多走了十餘里,在後面,還有三千人,二公子勿憂。”
皇甫堅長大鬆一口氣,回頭看了眼疲憊的衛士,急急的與劉備道:“自家人,我就不跟彭城相客氣了。快快快,讓你的人幫忙,好酒好菜準備,再多調一些兵馬,防備沛縣方向。”
劉備坐在馬上,從容自如的揮手,而後打馬與皇甫堅長並肩向前,謙遜的道:“備與二公子年歲效仿,不若稱呼表字如何?”
單是提前十餘里迎接,皇甫堅長便對劉備大有好感,挺直腰板道:“玄德盛情,我記下了。待我回京,一定會與父親說明,更會上書陛下,爲玄德請功!”
劉備連忙擡手,道:“在下並非爲了請功,迎接……二公子,是在下分內之事。”
他看着皇甫堅長,忽然想不起來皇甫堅長表字是什麼了。
張繡神情不動,只是隱約感覺,這位彭城相有些做作。
皇甫堅長擺了擺手,眼見着三千兵馬在望,心中大定,越發從容的道:“這個我自會分辨,玄德勿要多言。對了,聽說,你乃是漢室宗親?”
劉備見皇甫堅長執意爲他請功,心中暗喜,面色如常,待等皇甫堅長提及出身,擡起手,略微昂首道:“確實,在下乃中山靖王之後。”
“不愧是漢室宗親,玄德果然不一般!”皇甫堅長鄭重點頭,實則心裡也不以爲然。
漢室宗親多了去了,除非近支或者有權有勢,否則與庶民無異。
‘漢室宗親’,也就是功成名就時錦上添花,無權無勢說出來,只會令人嗤笑!
劉備沒有察覺,觀察着皇甫堅長,不動聲色的瞥了眼後面那些大箱子,遲疑着道:“二公子,沛國的戰況?”
皇甫堅長搖了搖頭,道:“那袁術沒用,被董卓打的落花流水,逃去揚州了。”
劉備怔了下,怎麼這二公子的話裡好像有些可惜?
張繡表情有些複雜,忍不住的回頭望了眼。
皇甫堅長與不熟悉的人實在難以寒暄,眼見無話可說要尬場,忽的歪過身子,湊近劉備,低聲道:“我在戚縣休息一晚,明天天亮便走,伱派人護送我到山陽郡,必有重謝!”
劉備當即道:“二公子勿憂,在下親自率兵五千,定當護送二公子周全。”
五千!
皇甫堅長對劉辯更有好感了,又湊近一點,低聲道:“我所料不錯的話,過幾日,不其侯便會到彭城,爲的是你與那呂布一事,屆時你少說話,寫一道公文給我,我親自交給父親。”
劉備與呂布在彭城追擊鞠義,紀靈之時,不知道是因爲錢糧還是軍功,差點直接打起來,官司從徐州一路打到了劉辯跟前。
不其侯伏完奉旨出京,除了督戰董卓,還有便是調查劉備與呂布爭執的前因後果。
劉備面色遲疑,似有些不情願,好一陣子才慢慢擡手,道:“多謝二公子。”
皇甫堅長回頭看了眼,見遲遲沒有追兵,心裡徹底放鬆下來。
‘董卓果然還不敢與朝廷撕破臉。’皇甫堅長心裡暗道。
劉備與皇甫堅長並肩而行,不時用餘光審視這位二公子。
對於皇甫堅長出現在沛國,還手持大司馬府兵符,令他很是意外。
‘袁術大敗,逃往揚州,朝廷接下來會怎麼做?’劉備心裡默默想着。他與曹操一樣,一心渴望建功立業,不甘於人下。
徐州與揚州相連,一旦朝廷大軍伐揚州,他必然有份參與其中!
皇甫堅長在戚縣休整一晚,第二天一早,各個大箱子被裝上了馬車、牛車,一路向北,直奔兗州。
在皇甫堅長帶着巨大戰利品趕路的時候,一封封奏本、公文,雪花一樣飛入洛陽城,引起了無數波瀾。
尚書檯內。
丞相楊彪召集一羣人議事,神情振奮,胖臉抖動,笑容難以遏制,道:“袁術叛逆大敗,退入揚州,諸位有何看法?”
王允毫無喜色,冷哼一聲,道:“那董卓爲何停兵不前?不應當繼續追剿嗎?爲何要給叛賊喘息之機?”
荀攸,鍾繇,荀彧等人聞言,神情思忖。
王允的話,固然有些賭氣成分,卻不是沒有道理。
袁術一敗,士氣大泄,理當合兵追擊,一舉殲滅纔對!
楊彪與王允的矛盾已然公開化,收斂笑容,淡淡道:“徐州未平,王睿還在籌集糧草,你是想要董卓孤軍深入?”
王允不理他,轉向荀攸等人,道:“我意給董卓徵調糧草,命他火速進兵,在夏收之前平定揚州,你們意下如何?”
何顒連忙擡手,道:“王公,國庫之中,可用不過三萬。”
王允深深擰眉,片刻又道:“我意將董卓拿回京問罪,你們有何意見?”
荀彧看着王允,些許老態的臉上有絲古怪一閃而過。
這董卓剛剛大敗袁術,朝廷便迫不及待的拿他問罪?這讓天下人怎麼看?還有人願意領兵滅賊嗎?
“諸位卿家在聊什麼呢?”
突然間,劉辯從門外進來,看着一衆人笑道。
小會議廳的人紛紛起身,行禮道:“臣等參見陛下。”
“免禮,坐。”劉辯擺手,坐到了楊彪的位置上,等一衆人坐下,微笑着道:“諸位卿家在說什麼事情?”
王允率先擡手,沉色道:“陛下,董卓在豫州肆意妄爲,屠戮百姓,殺害世人,縱兵劫掠,殺良冒功……其罪足有八十條之多,每日彈劾的奏本超過三十!而今他大敗袁術,豫州盡在他手,豫州上下莫不惶恐,臣請押他入京問罪!”
劉辯神色不動,看向楊彪,荀攸等人,道:“你們怎麼看?”
楊彪胖臉緊繃,小眼睛眨動,注意着劉辯的表情,以一種試探語氣道:“陛下,董卓狼子野心,不可留在豫州,臣請調回朝廷,徐徐圖之。”
劉辯看着他,面露思索,轉向荀攸,鍾繇等人,道:“諸位卿家的看法?”
荀攸,鍾繇,何顒,荀彧等人齊齊擡手,道:“臣等附議。”
劉辯眉頭一挑,不由笑着道:“尚書檯難得這麼意見一致啊。”
荀攸擡着手,道:“陛下,董卓乖張不遜,毫無忠直之心,臣等認爲,必須有所遏制!”
劉辯觀察着尚書檯一衆人的表情,沉吟一陣,慢慢說道:“既然尚書檯看法一致,那便依諸位卿家的意見吧。”
楊彪,王允,荀攸等人齊齊一怔,陛下不阻攔了?
劉辯心裡盤算着,站起來,俯視着一衆臣,道:“召回董卓,尚書檯須小心謹慎,不可大意。”
楊彪莫名心裡一哆嗦,擡手道:“臣領旨。”
劉辯嗯了一聲,沒有再說,直接出了尚書檯。
衆臣恭送,等劉辯走了,面面相覷,不知道爲什麼,劉辯答應他們了,還是令他們心裡有種古怪感。
劉辯出了尚書檯,走在出宮的路上,手裡捻着玉佩,自語道:“還是早了一點。”
左慄跟在劉辯邊上,聽不懂他的話,小碎步亦步亦趨。
“朕讓你好生照顧他,怎麼樣了?”突然間,劉辯回頭看向左慄。
左慄心中嚇了一跳,面上越發恭謹,連忙道:“傷已經大好,可以走路了。”
劉辯點點頭,道:“用點心,朕要用他。”
左慄神色發緊,低聲道:“小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