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
景福殿內,馬蹄聲不斷。
劉辯腳踏雙馬鐙,在景福殿院內策馬奔騰。
趙雲一身銀甲,站在邊上,雙眼發亮,都在劉辯的雙腳上。
劉辯的馬術並不好,約等於零,但這馬確實很溫順,兩相配合,倒也是沒讓劉辯出醜。
騎了一陣,劉辯擡頭看着毒辣的大太陽,勒住馬下來,接過潘隱遞過來的毛巾,一邊擦着一邊與趙雲笑着道:“卿家,也試試?”
趙雲早就迫不及待了,立即擡手應着,轉身就一躍上馬,暢如流水。
劉辯看着他的瀟灑動作,心裡十分羨慕。
趙雲先是有點慢,好像在適應馬鐙,沒多久,他就在馬上做起了各種動作,輾轉騰挪,長槍虎虎生風,比平地上還要靈活。
劉辯看着,心裡羨慕的同時暗道:鍛鍊一下,趙雲倒是可以替代張遼統領禁軍。
他手裡缺少可以信任的將領,張遼這樣出身草莽,又在他身邊待過,只要施恩得宜,就會對他忠心耿耿!
趙雲也一樣!
趙雲轉了好幾圈,一個騰躍而下,落在劉辯面前,單膝跪地道:“陛下聖明!此物確實有如神助!”
劉辯滿意一笑,道:“免禮,朕已經讓人臨時打造一千對,過幾天,你率一千騎兵,隨朕出征!”
趙雲語氣激動,道:“微臣領旨!”
劉辯轉頭看向張遼,道:“朕讓你佈置的,佈置好了?”
張遼道:“是,一切妥當。”
劉辯擦着汗,看向宮外的天空,道:“那就等董卓回京了。”
潘隱會意,上前一步,道:“陛下,應該晚上就會到。”
劉辯點點頭,雙眼冷芒跳動。
牛輔在五原郡,手握一萬多精兵,決不能讓他投降匈奴!
景福殿不遠處的嘉德殿旁,尚書檯。
楊彪,王允以及荀攸,鍾繇正在議事,劉辯一意孤行的要御駕親征,他們勸說不得,只能做着準備。
與以往不同的是,他們少了些爭吵,說話慢條斯理,極力的避諱着一些話頭。
因爲在他們不遠處,主位的邊上,渤海王劉協靜靜的坐在那。
劉協臉角稚嫩,不言不語的看着這羣人在那議事。
他心裡還是很不明白,那位對他忌憚極深的皇兄,爲什麼會突然將他放出來,還讓他到尚書檯來‘聽政’。
劉協心裡曾經有一個十分荒唐的想法,但轉瞬間就被扼殺,因爲那太不可能了。
楊彪,王允,荀攸,鍾繇等人時不時的餘光瞥向劉協,心裡浮想聯翩。
這位的身份,現在是十分敏感又複雜。
敏感是因爲,先帝在時,三翻四次的欲廢嫡立幼,想要廢了劉辯的太子之位,改立劉協。
雖然沒能成功,但也延生出了閹黨與外戚一黨的血拼,最終外戚一黨獲勝,劉辯順利繼位。而董太后被趕出宮,劉協遭到軟禁。
太平無事了幾個月。
但是到了現在,劉辯沒有子嗣的情況下,劉協反而是第一順位繼承人,所有人矚目。
‘陛下到底是什麼意思……’
楊彪等一衆人心裡同樣疑惑不解,放劉協出來,還‘聽政’尚書檯?
傍晚。
左慄帶着董卓,千辛萬苦的總算回到了洛陽。
董卓這一路被折騰的夠嗆,面相上就瘦了好幾斤,原本粗狂的大臉,寫滿了虛弱。
左慄將他送回太尉府,轉身就與‘宮城’笑呵呵的道:“宮先生,我安排您住下,晚上再找您單獨請教。”
這一路上,左慄是被這位宮先生深深折服,這位宮先生看事看物都有獨到的見解,奈何董卓在一旁,很多事情他沒辦法問出口。
似乎怕這宮先生跑了,左慄又道:“承諾宮先生的前程,我絕對說到做到!”
‘宮城’見着熟悉陌生的洛陽城,心裡默嘆。
目送着宮先生的背影,左慄與邊上的兩個禁衛低聲道:“看住他,別讓他跑了。”
“貴人放心!”兩個禁衛道。
左慄沒有再多說,回到私宅洗漱一番,便急匆匆的入宮。
他比董卓快一步,躬身在劉辯身後,神色異常恭謹,詳細的說着一路上的發生的事情,沒有半點隱瞞。
芳林園內,劉辯手裡握着長槍,正在做着戳砍劈挑的動作。
他頭上大汗淋漓,渾身都溼透了,隨口的道:“你是懷疑,黑山軍是營救董卓的,董卓與黑山軍有勾結?”
劉辯沒有在意那什麼宮先生。
左慄臉色緊繃,不敢擡頭,小心的道:“是。”
劉辯一個回馬槍,直指他,槍擊晃動,凌厲非常。
左慄嚇了一大跳,雙腿一抖,差點直接跪下。
劉辯注視着他,慢慢收回槍,道:“待會兒,給董卿家陪個不是。”
“小人明白。”左慄立即就道,心頭狂跳不止,後背發涼。
自從購置了私宅事發後,他就一直感到恐懼,不知道眼前的陛下,會怎麼處置他。
劉辯接過毛巾,擦着臉上的汗,目光幽冷,心裡在計較着董卓與黑山軍的關係。
黑山軍盤踞着幷州、幽州一帶,如果董卓與黑山軍有勾結,那他對於董卓的應對策略,就得有所變化。
不多時,潘隱來到劉辯邊上,道:“陛下,董太尉到了。”
劉辯扔掉手裡的毛巾,道:“讓他進來吧。”
潘隱轉過身,對着不遠處的中黃門點頭,這中黃門一個個的傳遞向芳林園外。
芳林園外的董卓,人高馬大,原本濃眉高鼻,一臉粗狂,而今躬身低頭,垂眉順眼,小步的跟着中黃門走入芳林園。
回到還沒有他用的太尉府,董卓得到了幾個令他震驚又恐懼的消息。
郭汜,華雄等人,投奔了盧植,他的一半兵馬被盧植所奪。他的女婿兼乾兒子牛輔,現在躲到了五原郡。
董卓只是得到了這些消息,但具體情況,他不得而知。
他與幷州的聯絡,被掐斷了!
董卓沒了以往的底氣,心懷恐懼,一路上都在想着種種活命的策略。
隨着不斷深入芳林園,餘光瞥着四周林立的禁衛,董卓越發膽寒,臉上越發恭謹。
走了好一陣子,他見到劉辯正在亭子裡悠閒喝茶,莫名脖子發冷,悄悄直背,將忠臣良將模樣擺出來,擡起手,沉聲向劉辯道:“臣董卓,參見陛下!”
劉辯笑呵呵的放下茶杯,道:“董卿家來了,坐。”
“謝陛下。”董卓上前,坐到了劉辯的對面。
劉辯伸手給他倒茶,道:“董卿家,匈奴寇邊,伱知道了吧?”
董卓神色不動,道:“臣剛剛得知。”
“卿家怎麼看?”劉辯將茶杯拿起來給他。
董卓受寵若驚,雙手接過,道:“匈奴常年襲擾邊境,臣以爲當派大軍征討!”
劉辯雙眼盯着他,道:“朕打算御駕親征,命盧植節制幷州所有兵馬,卿家以爲如何?”
董卓低着頭,極力保持平靜,語氣如常,道:“陛下聖明。”
劉辯目不轉睛,道:“那,卿家給牛輔寫封信,命他率兵前往太原?”
董卓心頭驟緊,臉角控制不住的抽了下,猛的又警醒,道:“臣領旨。”
劉辯面無表情,慢慢坐回去。
潘隱端着筆墨走過來,放到茶桌上。
董卓沒有片刻猶豫,拿起筆就寫,根本不帶思考。
劉辯一直注視着他,四周的禁衛手握刀柄,董卓稍有異動,就會被剁成肉泥!
董卓寫的飛快,刷刷點點寫完,就雙手捧起,遞給劉辯。
劉辯接過來,仔仔細細看完,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頓時笑容滿面的遞給潘隱,與董卓道:“董卿家果然忠君體國,沒有令朕失望。”
董卓心裡都在滴血,同時又恐懼忐忑,面上始終忠直,躬着身,沉聲道:“爲陛下分憂,是臣本分。”
劉辯目光微閃,道:“卿家這般深明大義,朕也不能讓卿家吃虧。這樣吧,冀州牧空缺,卿家領冀州牧。”
董卓一怔,冀州牧?
以太尉之身領州牧,倒不是第一個,董卓的老上司張溫就有先例。
董卓沒有擡頭,更沒有發問,是而是想着:莫非,小皇帝要調我去冀州?
劉辯心事一了,笑容就多了幾分真誠,拿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見董卓不說話,便道:“卿家,有什麼難處?”
董卓連忙道:“臣領旨、謝恩。”
劉辯點點頭,道:“卿家有什麼其他要求,也儘管提,朕無不可。”
董卓忐忑難安,哪敢提要求,沉色道:“臣只願爲陛下分憂,爲國紓難。”
劉辯雙眼微微眯起,心裡暗道:是不是壓的太狠了?
董卓這樣一個爲世家、朝野所鄙夷不屑,處處針對的人,尤其是兵權已除,根基全無的情況下,對他來說,是再好用不過。
這樣廢棄,就太是可惜了。
劉辯這樣想着,就與董卓道:“卿家,朝廷裡空缺還有不少,卿家大膽舉薦,朕無有不準。”
董卓越發弄不明白劉辯的目的了,懷揣不安的想了想,道:“陛下,請容臣回去後,爲陛下訪賢。”
劉辯笑着,大聲道:“那就辛苦卿家了。這一路辛苦了,卿家回去早點休息。對了,朕爲卿家專門安排了宅子,左慄,你親自領着董卿家過去,好好給董卿家認個錯。”
“是。”左慄連忙應道,一臉的害怕之色。
董卓起身,擡手沉聲道:“謝陛下,臣告退。”
劉辯看着他的臉色,哪怕再掩飾,仍舊有着晦澀的憤怒與憂懼泄露。
左慄與劉辯躬身,小碎步的領着董卓出芳林園。
潘隱從不遠處接過一道奏疏,轉身遞給劉辯。
劉辯見是盧植的,連忙拆開,一眼看去,頓時面沉如水。
雁門郡——失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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