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度性烈如火,自來遼東後,爲剷除異己,覆滅遼東大族百餘家。手中人命無數。他又豈能言降。
就算是劉備能容他,朝廷能寬恕他,他也不會出降。到時手中無權無勢,襄平與遼東的仇家報復起來,他死了不要緊,可自家兒子呢,族人呢?如何護得他們周全?
所以公孫度剛纔自城牆下來後一路就在想後路。他想得很清楚,先不知不覺把兩個兒子的家小給弄出去,然後再着弟弟和兩個兒子出城請援。到時讓公孫平往遼陽,兩個兒子潛往樂浪。其他一切依計而行。到時襄平城不管如何,自己公孫家的血脈終究會存續下來。那樣自己就算是死,也滿足了。
看着公孫康和公孫恭哭哭啼啼,公孫度不禁火大,叱道:“老子還沒死呢,哭什麼哭!”
公孫度突然發作,倒是把兩個兒子給嚇了一大跳,止住眼淚,看向父親。公孫度見兒子臉上驚懼,便又放緩聲音,道:“不要擔憂,柳仲堅率千騎出城襲擾青州軍糧道去了,或許不日便有好消息傳來。爲父此番安排,亦不過是爲我公孫氏留下一條後路而已。汝等先退下罷。”
第二日,在慣例問候了一下公孫度祖宗十八代和全家女性,青州軍又開始打算砰砰砰的扔石頭的時候,城牆上出現了一個身影。此人正是陽儀,儒冠寬袍,戟指城下青州諸軍,怒喝道:“呔!城下青州軍休得猖狂!汝等無故犯境,使我遼東百姓死傷無數,此大不仁也!汝等就不怕我遼東軍民拼死一戰乎?”
黃忠聽了,不禁好笑,這等口舌之爭,他素來懶得攪和,不過閒着也是閒着,於是便拿眼看盧敏和崔琰。便見盧敏驅馬出列,行至陣前,朗聲道:“城上之人,可聽吾言:公孫度,逆賊也!至遼東爲太守,不奉天子以牧百姓。竟倒行逆施,割據以自立。又多殺戮,誅遼東士紳無數,以致血流成河,民怨四起。公孫度猶不自足,竟敢跨海犯我青州。今我主公請王命,遣王師,以伐不臣!王師所至,爾等猶不自省、意圖頑抗,死有何惜哉!城上之人,可速告與公孫度,若不速降,王師入城,爾等立時盡成齏粉,到時勿謂吾言之不預也!”
盧敏說完,身後大軍齊聲高呼:“殺!殺!殺!”倒是把陽儀給嚇了一大跳,二話不說,也不顧影響己軍士氣,撥腿就跑了下去不見人影了。
城下三軍見狀,不禁鬨然大笑。
夜色已暮,襄平城外,青州軍營中卻是火光熊熊,甲士們四下來回巡弋,凝神戒備,防止一切意外的發生。帥帳中,諸將等一一在座,聽着斥候的彙報。
聽完之後,黃忠笑道:“果不出所料,襄平城中除了之前悄然出城不知所終的一枝軍隊隊,又遣了兩夥人,一撥往北,看來是往遼陽城去了,一撥往東,估計是往樂浪去了。也行,就等他們把援兵都請來,於此一決高下。到時一鍋膾了,省得麻煩。”
關羽看着地圖,漫不經心的道:“之前出城那一枝軍,必然是襲我軍糧道去了,也不知道子義能不能把這枝軍給吃了。”
黃忠道:“以子義之能,當能護我糧道無憂!”
後方自大海邊到襄平前線,連綿數百里,他們自然考慮到了糧道安全。是以早就派了太史慈率了一枝精騎出去,暗中遊弋,保護糧道。
此次出城的,自然是公孫平和公孫康、公孫恭兩兄弟。公孫度爲免城中人心散亂,對外宣佈是派公孫家子弟往遼陽、樂浪請援。衆人見公孫度穩定自若,須臾不離,倒也放下心來。城外十里崗,公孫平與公孫康兩兄弟作別,道:“大郎、二郎,事情緊急,還請沿途一路急行,到得樂浪,好生說與太守聽,讓他速速派兵前來。若遼東有失,他亦不保名位矣。”
公孫康兩兄弟點頭稱是,心中卻是暗想,叔父,咱這一別,卻不知道還能否有相見之日了。
公孫平不知道情況,卻是爲襄平局勢焦急得很。這幾年,公孫度強勢在遼東崛起後,給公孫族人帶來了莫大的好處。享受過了權勢錢財和美色,再一想到若是襄平陷落,自己立馬便又要變成以往的普通人,不,可能比普通人還不如。公孫平心中就忿忿然對劉備,對青州軍上下恨得咬牙切齒了。
公孫平騎着駿馬,一路上是人不離鞍,馬不離鞭,一路疾馳到了遼陽。公孫平享受慣了,何曾吃過這等苦,兩股都磨出血來了。入了城,就哎喲哎喲叫喚個不停。一邊命人請郎中,一邊命人請遼陽城守將。
此遼陽,非後世之遼陽。此遼陽城,爲玄菟郡轄下六城之一。緊依小遼水,素來爲襄平之側翼。
遼陽守將來了之後,公孫平又急呼:“還請將軍速速持我之印信,速速往高句驪城請太守遣兵來,十萬火急!”
他一路飛奔到遼陽已經是極限。兄長也有吩咐,讓比較近的遼陽先遣兵來,到時差不多高句驪城的人馬應該也快到了。要是等人馬一齊到了再出發,搞不好襄平早已被攻破了。
遼陽守將乃公孫氏舊部,素來對公孫度忠心耿耿,驗檢了印信是真,再無二話,便下令信使通過軍用驛道飛馳往玄菟郡治高句驪城。而自己也着令麾下整頓軍備,隨時準備出軍襄平。他倒也想得明白,反正已經綁在公孫家身上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此時不拼,更待何時?
信使到了玄菟,玄菟太守看了信,便沉默了。他原本也是朝廷命官,發配到這邊地的邊地來爲官,也是夠倒黴的了。誰曾想,更倒黴的是碰上了公孫度這個混蛋。他竟然趁着中原崩亂,藉機自立。然後派兵橫掃樂浪、玄菟、以及遼東屬國。玄菟又窮又小,全郡只有六城,加上逃難的百姓也只有數萬人。當時太守一見事情不對,立馬就降了,親自出城獻城,留下性命再說。這官誰太乾誰幹。
結果公孫度見此人如此識趣,剛好他麾下挑來挑去,又沒幾個守令之才,於是又讓他重任玄菟太守。反正他對此地情況熟悉,既然降了,便安撫他好了。只要以後聽招呼,向自己納稅就行。
於是玄菟太守穩穩當當的,一直坐鎮玄菟到了現在。青州軍跨海來打遼東,他也有耳聞。不過卻不知道如此嚴重。看信中所說,青州軍自渡海以來,每戰皆勝,連下五城。要知道,整個遼東也不過僅僅是十一城而已。沒多久就被他給佔了一半去,如今大軍已經打到公孫度腦門子上了。看這情況,公孫度怕是不長久了呀。
玄菟太守一判斷,心中就動心思了。他本來就是朝廷命官,結果卻爲公孫度這逆賊所逼迫。如今王師來了,他還不得要立馬錶現表現啊。公孫度敗亡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自己要再不機靈點,到時史書上寫上一筆,說自己從遼東賊公孫度,爲青州牧劉備遣軍斬之……那自己還有沒有臉面去見祖宗?
當下先召了諸掾吏議事。他在玄菟多年,手段心計也不缺,麾下有一個算一個,都算是他的心腹老人。於是便也不隱瞞,把自己的打算給和盤托出,問大家可行不可行?
這還有什麼不可行的?衆掾吏聽了,當即便跳了起來。在座諸人,都是官場老手,抱大腿的事情誰不會幹?之前朝廷不管他們了,爲公孫度所迫,只好抱了公孫度這條大腿。可是畢竟不是公孫度心腹,在公孫度手底下混日子,比起朝廷來,更加艱難。
爲什麼?朝廷天高皇帝遠,人家也懶得管你這個窮山惡水的破地方,幽州牧劉虞他老人家,也很少把目光放到玄菟郡上,最多與高句麗人有衝突的時候關注下。畢竟在幽州,鮮卑和烏桓,纔是最嚴重的威脅。
不要說窮地方就不好撈油水了,窮地方因爲關注的人不多,暗底地撈油水,比起一些大城來,更要方便。別的不說,每年來此採藥,交易皮貨,販馬販茶的那些私商們的孝敬,就足以讓玄菟城的諸位長官們吃個飽了。可惜認了公孫度當主公後,這好日子就一去不復返了。因爲公孫度規定,玄菟郡每年都要向公孫度繳納足夠數量的錢財物資。
這一條規定,讓當時的許多官員拍案而起,憑什麼!朝廷和州牧大人都沒如此要求過。可惜,公孫度輕飄飄的一句話,便讓他們啞口無言了:“諸君,某也是遼東人,少時生長於玄菟,對遼東諸事,豈有不知之理?某要求並不過份,若還有不從者,某亦不吝拿之試刀!”
好吧,公孫度就這樣用武力威脅開始了對玄菟郡諸官吏的“剝削壓迫”。諸人心中早有不滿,如今見太守都有了新的打算,哪有不從之理。再說了,朝廷和公孫度,選哪個,還用得着去想嗎?之前公孫度能成事,不過是朝廷沒吭聲罷了。現在打上門來了,嘿嘿,這回看你公孫度怎麼死。
於是,遼陽城來的信使,先是被告之太守突然患了重病,不能視事,拖了數日,太守“稍有好轉”之後告訴他,玄菟軍隊不能動,否則高句麗人在邊境蠢蠢欲動,到時誰人能抗?信使很想說公孫將軍都要敗了,管你玄菟去死啊。結果七說八說,玄菟太守就是不肯派兵。到最後,信使也看出來了,這老混蛋陰着呢,不肯派兵還要把他拖在這裡拖延時間。
於是,信使堅決的拒絕了玄菟太守的熱情招待和挽留,一路罵着返回遼陽去了。
今晚家裡的網出了問題,抽風了,一會好一會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