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四皇子詢問,那小太監便接着道:“是方婕妤派人傳來的消息,說她有喜了。”
小太監臉上的表情一直十分平靜,彷彿皇帝的嬪妃給皇子傳遞自己有喜的消息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一般。
四皇子聽了這個消息,表情卻是倏然一變,“她什麼意思?那孩子難道還是本王的不成?”
小太監低着頭,並沒有回答他的話。
四皇子原本也沒想聽他的回答,隨即便冷笑道:“一個不該存在的孽種罷了,想辦法處理掉。”
他勾引方婕妤不過是因爲心中的嫉妒作祟罷了,雖然方婕妤年輕漂亮,性子也知情識趣,牀上更是十分放得開,伺候的他十分舒服,但他對方婕妤卻是根本半點真情都沒有。
在他的心裡,方婕妤根本就是個自甘下賤的淫蕩女子。
誰知道除了他和父皇之外,還有多少男人碰過她呢。
不管那個孩子到底是他的種還是父皇的,又或者是哪個不知名的野男人的,反正他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是。”小太監沒有絲毫猶豫地應了一聲,便轉身退了下去。
“他真的而是這麼說的?”秀麗絕倫的宮裝麗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那雙原本洋溢着幸福之色的清澈眼眸中,濃郁的怨毒逐漸瀰漫開來。
她的雙手輕輕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雖然掌心的感覺依舊如以往一般平坦,但她卻覺得自己能夠感覺到那股微弱的生命力。
她的肚子裡,此時正在孕育着一個小生命。
女子的表情逐漸平靜下來,轉爲堅定,“我要留下這個孩子。”
“主子您真的想好了嗎?”旁邊的宮女擔憂地道:“這個孩子畢竟不是......若是被皇上知道了,那......”
這宮女的警惕性很高,即便屋子裡沒有別的人在,她仍然十分注意地省去了許多關鍵詞。
女子卻很清楚她的意思,禁不住冷笑道:“只要我自己不承認,誰能拿出證據來指控我?這個孩子也是皇家血脈不是嗎?”
就算孩子的父親不承認他的身份,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既然主子已經決定了,那麼奴婢便支持您。”宮女決絕地道:“奴婢定會竭盡全力保護您和小主子的。”
女子握住宮女的手,表情微微有些黯然,“以後,我就只有你和孩子了。”
自從被強行送進宮,在她的心裡,就已經沒有親人的存在了。
後來,她雖然受到了皇帝的寵愛,但是面對着比自己父親年紀還大的老男人,她實在生不出半點情愛之心。
直到遇到那個人,別人都說他懦弱無能,但她卻知道,事實並不是那樣的。
他其實實在韜光養晦罷了,實際上他比所有人都優秀。
深宮寂寞,她終於還是沒有經受住他的甜言蜜語,將身體和心一起交了出去。
本以爲,只要熬到老皇帝駕崩,總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卻不顯,一切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一腔情意錯付了無情郎。
好在,她還有孩子,還有一
直跟在自己身邊不離不棄的忠僕。
這是她僅剩下的東西了,任何想要搶走他們的人,都是她的敵人。
“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女子喃喃自語,眼中劃過一抹狠厲之色。
窗外,一人將這一切清晰地收在眼底,滿意地勾了勾脣,悄然離開。
安冷月自從那天被韓覆追回來之後,就被關了禁閉。
別說出門,便是外面的消息都半點傳不到她的耳朵裡。
“啊,好無聊。”安冷月撲在牀上,毫無形象地翻滾了兩圈,整個呈大字形仰面躺在牀上,無神地盯着帳篷頂發起呆來。
紅棉看着自家小姐,滿臉無奈,“小姐,注意形象啊。”
安冷月不以爲然地撇嘴道:“這裡又沒有別人在,注意給誰看啊?”
她從重生到現在也不過是兩個月的時間,最初腦海中完全被仇恨充斥,每天一閉上眼睛全都是前世悽慘的記憶,醒來便恨不得立刻衝到仇人面前,將他們大卸八塊。
但,逐漸地,她卻體會到了很多前世沒有發覺的感情。
比如前世她雖然知道祖母和父親疼愛自己,但總覺得他們肯定更偏愛能爲安家傳宗接代的安平楨。
她沒有意識到,但潛意識裡確實在嫉妒安平楨,甚至隱隱對祖母和父親有些埋怨。
她不顧世俗偏見,以女子之身拼了命的練功、學習兵法,上戰場拼殺,除了這些本就是她的愛好之外,也並非沒有想要和安平楨一較高下,讓祖母和父親對自己刮目相看的念頭。
但,實際上那些都是她自己的臆測罷了。
可笑,前世她竟然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和安平楨較勁上,竟完全忽略了本應該重視的親人。
今生,刨除了那些偏見,她才真正體會到祖母和父親到底有多麼疼愛自己。
而且,這輩子她還有了第一個性別形同的朋友安平,並且提前遇到了上輩子的好友衛臨風,成功幫助好友躲過了上輩子的悲慘命運。
和凌軒意外產生的交集,更是讓她知道,原來她悽慘的前世一直有一個人默默地愛着自己,並且甘願爲之付出了生命。
她冰封的心禁不住一點點被這些真摯的情意融化開來,變得越來越柔軟。
倒不是說她放棄了報仇,而是仇恨已經不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隨着心境的轉變,她的性格也慢慢發生了變化。
現在的她好像完全忘記了前世自己實際上已經二十五歲了,性格和行爲越來越接近原本十五歲的自己,而且半點不覺得自己的行爲幼稚。
安冷月在牀上又滾了兩天,突然頂着一頭亂髮坐了起來,“不行,我不能這麼坐以待斃。紅棉,咱們逃跑吧。”
她轉頭目光灼灼地看向紅棉,眼中閃動着躍躍欲試的光芒。
紅棉禁不住有些頭疼,爲什麼她總覺得自家小姐最近越來越幼稚了呢。
“韓將軍說,最近都不許您出門。”她特意加重了韓將軍三個字的語氣,提醒自己小姐對手有多麼的可怕,最好不要輕易撩虎鬚。
“呃。”安冷月的眼神心虛地閃了閃。
挑戰韓叔叔的權威什麼的,她確實有點慫。
但是,一直被關在營帳裡也太悶了,她又不是小孩子,吃過虧,記住教訓了,肯定不會再犯了嘛。
韓叔叔竟然這麼殘忍地把她關了起來,實在太大驚小怪了。
“怕什麼,被抓回來大不了繼續禁閉,跟現在也沒什麼區別。不如拼一把,說不定自由就在眼前。”
安冷月下定了決心,挺胸擡頭氣勢如虹地走到營帳門口,一把撩開門簾。
她的腦海裡已經組織好了應對門前守衛之人的言辭,結果門外卻一個人影都沒有。
“咦,人呢?”安冷月奇怪地挑了挑眉,左右看了看,確實沒發現人影,頓時大喜,“天助我也,紅棉快跟上,趁着看守的人不在,咱們趕緊走。”
“小姐。”紅棉無奈地喊了一聲,發現安冷月已經跑出去老遠了,只好快步跟上,“您好歹先把衣服和頭髮整理一下啊,這樣出去像什麼樣子。”
“哎呀,紅棉你真是越來越嘮叨了。”安冷月隨手扒了兩下頭髮,又拽了拽衣服,道:“這樣總行了吧?”
“那丫頭走了?”韓覆聽到熟悉的腳步聲走進營帳,擡頭笑着問道。
這進門的人正是原本應該守在安冷月營帳門口的士兵,聽到韓覆的問話,連忙回道:“是,大小姐現在已經出了營地了。”
他說着,忍不住看了韓覆一眼,欲言又止。
“想問我爲什麼關了那丫頭禁閉,又故意放她離開?”韓覆這個人精,又怎會看不出他的疑問。
那人對上韓覆的眼神,心下不由一冷,忙垂頭道:“是屬下逾越了。”
“這確實不是你該問的。”韓覆淡淡地道:“你只要知道,我絕不會做對大將軍和冷月不利的事情就行了。好了,你下去吧。”
他揮了揮手,那人自然不敢再開口,連忙退了出去。
韓覆笑着搖了搖頭,視線又重新落回了手中的書冊上。
安冷月一踏出軍營,就收起了之前鬼鬼祟祟的模樣,仔細地收拾了一番自己的衣服和頭髮,才昂首闊步地向前走去。
紅棉看着她前後的變化,禁不住有些不解,“小姐,你這是做什麼啊?”
“綵衣娛親,懂嗎?”安冷月側頭,挑眉看向紅棉。
紅棉愣愣地點頭,綵衣娛親她當然懂啦,但是這跟她剛纔的問題有什麼關係嗎?
安冷月擡手指了指自己,勾脣笑道:“小姐我剛纔就是在綵衣娛親。”
看着紅棉還是一臉完全不明白的表情,安冷月忍不住擡手敲了一下她的小腦袋,“笨。你以爲,韓叔叔不想放我出來的話,咱們真的能這麼容易跑出來?”
“小姐的意思是,韓將軍早就知道小姐您跑出來了?他是故意放您出來的?”紅棉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安冷月給了她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從營地出來之前,一直有人在後面跟着咱們呢。”
“可是,爲什麼呀?”紅棉和那守門的士兵產生了同樣的疑問。
韓將軍如果想要放小姐出來,直說就是了,幹嘛要繞這麼大一個彎子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