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谷,從一開始,便是被無窮灼熱之氣籠罩,這灼熱之氣,酷烈無比,便縱然是逍遙真仙,在這酷烈無比的灼熱之氣下,也難以長久的支撐下去,若非是如此,在帶着一種小妖們遷徙到湯谷之後,太一道人也不至於是近乎以一種自囚的方式,一直是長居於湯谷中心,以自身磅礴無比的法力,強行鎮壓這湯谷當中的無窮灼熱之氣,以此爲無數的小妖們,開闢出一方生存的空間來。
但現在,佘鈺進入這湯谷之時,卻是發現,在這短短的十三年之間,湯谷幾乎是徹底的轉變了模樣——現在的湯谷當中,佘鈺入眼之所及,都是一片絢爛,花木遍地,奇花異草,數不勝數,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而原本瀰漫在這湯谷當中,便是以太一道人的都難以徹底鎮壓下去的無窮灼熱,在這個時候,卻是完全不存在一般。
一路往前,這湯谷當中,一衆妖靈的氣機,比起十三年前,也是少了不知道多少——但無一例外的是,目前尚存與這湯谷當中的妖靈們的氣機,都是臻至了逍遙真仙的巔峰,只差一步便能證得不朽的存在。
卻是在這十三年之間,這湯谷,已經是成了這無數妖靈們心中的聖地,只有這種只差一步便能證得不朽的存在,纔有資格進入這湯谷當中閉關,以期有朝一日,能夠明悟不朽之機,證得不朽。
……
“好一處靈山福地……”
“這東海當中,若是論及福地之最,必然便是這湯谷了。”一路行來,到了湯谷最腹心的所在的時候,佘鈺纔是出言讚道。
這樣的話,在初入湯谷的時候,佘鈺也說過一次,但若是說上一次佘鈺說這樣的話,還是有着恭維的意思的話,那現在,佘鈺說這話,便是真真切切的感慨——湯谷,本來便是洪荒當中最頂級的神山福地,唯一的缺陷,也許便是這湯谷當中令生靈絕步的無窮灼熱了。
但現在,這湯谷當中的無窮灼熱,已經是被徹底的鎮壓了下來,那這湯谷,現在便是當之無愧的,洪荒當中最頂級的神山福地!
“玉道友謬讚了。”聽着佘鈺的話,站在湯谷中心處,那如同是深淵一般的裂口面前的太一道人,也是笑道,然後伸手一指,其面前的石臺上,便是有靈果瓊漿出現。
“玉道友請。”
佘鈺上前,坐定之後,纔是發現,這裂口當中,此時竟是漆黑一片,原本那入眼可及的地心熔漿,都如同是凝固起來化作了岩石一般,絲毫沒有了蹤跡。
“這地心熔漿,貫穿於洪荒大地,生生不息。”
“想不到太一道友竟能以舉世無雙的法力,將這一處的地脈熔漿,鎮壓凝固起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佘鈺再一次的看了一眼面前這漆黑一片的深淵,纔是出聲,然後端起面前的瓊漿,小酌了一口。
“玉道友說笑了。”
“再是絕頂的大神通者,細算起來,也依舊只是不朽金仙。”
“天南的不死火山,鳳凰這位絕頂大神通者以身鎮之,都不能徹底的鎮壓。”
“這湯谷當中的熔漿,縱然是比不是上那天南不死火山,但也不是區區一位不朽金仙能夠鎮壓的。”
說到這裡,太一道人的神色,也是一陣恍惚。
“本座鎮壓這一片熔漿,也只是取巧而已。”
“玉道友你看。”說到這裡,太一道人雙手一劃,然後一面水鏡,便是出現在了佘鈺的面前。
水鏡當中,是一片刺目的灼紅之色——赫然是那無窮無盡的地心熔漿。
“這便是湯谷之底。”水鏡當中,無數的熔漿,如同是海潮一般,洶涌無比。
而隨着水鏡當中畫面的移動,很快,一口大鐘,還有一枚印章,便是出現在了佘鈺的面前。
一鍾,一印,懸浮在這洶涌的熔漿之上,無數熔漿的灼熱之氣,往上升騰之時,一碰到這一鍾一印,便是徹底的消失不見,就好像是徹底的被這一鍾一印徹底的吞噬了一般。
而在這無窮的灼熱當中,這一鍾一印之上,都是化作了一片赤紅之色,似乎是要在這無限的灼熱之下,要融化一般。
看到這一幕,佘鈺也不由得是瞳孔一縮——這口銅鐘,自然便是太一道人隨身的靈寶,而那一枚印鑑,赫然卻是師北海費盡心力,不惜以自身重傷爲代價,從東海奪來的那一件先天靈寶。
佘鈺完全沒有想到,這一件先天靈寶,會出現在這裡!
若說是師北海帶着靈寶迴歸之時,被太一道人強取靈寶,佘鈺是絕對不信的——姑且不說太一道人的品性,最重要的是,很明顯,太一道人從必須一身鎮壓這無窮灼熱的窘境當中脫身出來,便是因爲這先天靈寶的原因。
換而言之,便是師北海帶着靈寶迴歸之時,太一道人正以身鎮壓從這地心熔漿當中涌出來的無窮灼熱,想要強取靈寶,根本就是分身乏術——更何況,兩位絕頂大神通者,若是爭鬥了起來,這湯谷,焉能保存?
既然如此,這靈寶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就很清楚了——只能是師北海再取回這先天靈寶之後,自己主動將這先天靈寶交給了太一道人,以代替太一道人鎮壓這無窮灼熱,從而是將太一道人給解脫出來。
“難道,師北海取這先天靈寶的目的,一開始便是爲了太一道人?”
“但既然如此,他爲何要瞞着太一道人行事?”
“真是奇哉怪也……”
看着正在水鏡當中,沉浮不定的一鍾一印,佘鈺心中,也是一陣疑惑——這些疑惑當中,最讓佘鈺難以理解的一點,便是這先天靈寶之上,絲毫沒有顯現出來又被煉化過的跡象。
就如同是,太一道人與師北海,在取得這先天靈寶之後,從來沒有生出過煉化這靈寶的想法一般。
心頭雜念紛呈之間,佘鈺看着太一道人的目光,也是忍不住的出現了三分異色來,若非是十三年前,師北海臨行之時,曾經來過盤蛇山向自己告辭,而自己身上,師北海的留下的信物,也是顯示出師北海此事完全的安然無恙的話,他甚至都是要懷疑太一道人是不是因爲這先天靈寶,對師北海動手了。
這般的念頭生出來的時候,佘鈺便是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然後將這滑稽的想法,從腦海當中驅逐出去。
……
“玉道友可是好奇,爲何這先天靈寶,會出現在此處?”佘鈺臉上神色的變幻,雖然只是剎那,但卻還是沒能瞞得過太一道人這位絕頂大神通者,爽朗的笑了一聲之後,太一道人便是主動開口道。
“玉道友可知本座與北海道友如何結識的?”
“北海道友出身於北海,乃是天地之間,唯一的一尾鯤魚。”
“雖然也算得上是先天神聖,但北海道友的際遇,卻完全比不上其他的先天神聖。”
“其他的先天神聖,一出生,便是逍遙真仙,可謂是無災無劫,一路安安穩穩的,便是成就了不朽金仙。”
“但許是北海,太過於苦寒,北海道友出生之時,卻是連長生,都不成證得。”
“而在得證長生之時,因爲北海道友肉身精元太過於強橫,自然而然的,也便是糟了他人覬覦。”
“這覬覦之人,乃是一夥巫族。”
“恰逢本座當時路過。”
“一番苦戰之後,將那一夥巫族,盡數斬殺!”
“而北海,也正是因爲此事,與巫族結怨。”
“畢竟那個時候,巫族的數量,還不像現在這般,數之不盡。”
說到這裡,太一道人也是不由得苦笑了一聲。
“當然,那個時候,本座雖然與北海有了同袍之誼,但也還不像現在這般。”
“故此在那之後,本座與北海道友,便依舊是各自遊歷洪荒,尋求機緣。”
“或許是北海道友天生便於巫族不對付吧。”
“本座第二次見到北海的時候,他雖然已經是證得了逍遙真仙,但卻還是在被巫族追殺。”
“當然,這一次追殺他的那夥巫族,卻是由一位祖巫帶隊,便是那位火之祖巫,祝融。”
“不過這一次,北海道友,也不是孤身一人——他的身邊,還有一位桃花妖,喚做桃夭,以及百十位小妖。”
“因爲一些舊事,故此見了這一幕的時候,本座便是再一次的選擇了出手相幫。”
“只可惜,那個時候,我們三人,都只是逍遙真仙,而祝融,卻是逍遙真仙的巔峰,只差一步,便能證得不朽。”
“故此那一戰之後,也只有我們三人成功逃離,那位桃花妖,也因爲幫北海擋了一擊祝融一擊之後,火毒入體,幾近瀕死。”
“這一戰之後,北海便是帶了桃夭去養傷。”
……
“等到第三次見面的時候,本座與北海,都已經證得了不朽。”
“那個時候,本座也是在巫族的部落當中,四處解救那些小妖,同時,也是在勸說着洪荒當中的各大妖靈部族,不要做無謂的爭鬥,勿要彼此相食。”
“這一次見面之後,北海也便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幫我。”
“這一幫,便是整整三萬年!”
“北海天性不受拘束,說起來,也算的是我束縛了他。”
“一直到我等輾轉至湯谷之後,暫時安穩之後,北海纔是有了去意。”太一道人緩緩的講述着,而在太一道人的講述之間,數萬年的歷史,便如同是畫卷一般,在佘鈺的面前浮現出來,畫卷當中,無數的血與火燃燒,數不清的生靈消亡,義氣,情誼,理想,交錯在一起,如同醇釀的芬芳一般,讓人忍不住的沉醉其間。
……
“太一,我該走了。”湯谷當中,師北海帶着傷勢,走到了太一道人的面前,認真的對着他道,“我答應過桃夭會回去,眼下局面安穩,正是最好的機會。”
“若是這一次不回去,那下一次機會,便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好。”看着師北海身上的傷勢,太一道人也是道,“不過,你不先養好傷嗎?”
對於師北海身上的傷勢,太一道人也沒有多問,都是絕頂的大神通者,他們之間,並無主從之別,師北海願意講,便講,不願意講,便罷。
“也對,是該養一養傷,也免得回去之後桃夭擔心。”看着自己身上的傷勢,師北海便是爽朗一笑,然後從袖中掏出了一個物事,將其拋給了太一道人。
“對了,我走之後,這湯谷當中,你怕是分身乏術,所以我給你找了一個東西,你煉化之後,應該是能夠以此鎮壓這湯谷當中的無窮灼熱,你也可以抽身出來。”
……
“想來玉道友也猜到了,北海給我的,便是這先天靈寶。”太一道人的水鏡當中,那一枚在地心熔漿的灼熱之下,一片通紅的印鑑,此時似乎是在閃爍着無限的光芒一般。
“果然,這先天靈寶,就是北海道友主動交給太一道人的。”聽着太一道人的講述,佘鈺便是想到。
在感慨的同時,佘鈺也不由得是爲太一道人與師北海之間的情誼,一陣咂舌,同時也是有着難以言說的羨慕,一件先天靈寶的可貴,毋庸置疑,但在覺得太一道人需要的時候,師北海便是毫不猶豫的將自己費盡心力奪取來的先天靈寶交給了太一道人,甚至可以說其奪取先天靈寶的初衷,便是爲了太一道人!
對比之下,呂鈞陽那所謂的數萬年的兄弟情義,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
“先天靈寶?”太一道人接過師北海拋過來的東西,心神也是忍不住的一蕩,而被其鎮壓這的無窮灼熱,也是隨之捲動起來。
“準確的說,是一件將要孕育出世,能夠被任何人所煉化的先天靈寶。”看着太一道人臉上震驚的神色,師北海的臉上,也是浮現出了一絲得意的神色來,“怎麼,意外嗎?”
“確實意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太一道人才是出聲道,“不過,我不能要!”
說話之間,太一道人便是信手一拋,又將這先天靈寶,扔回了師北海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