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
王生便馬上得到了前方的消息。
大勝!
打了一個開門紅!
太好了!
這個時候,王生臉上的笑容是止不住的。
洧倉一破,原本齊王努力營造出來的主動局面,頃刻間就轉變成了被動了。
而且這個被動的局面,還不是很容易就能扭轉的。
畢竟這洧倉裡面,儲存着齊王八成的糧草,現在八成的糧草被燒,齊王即便是再厲害,也是變不出糧草來的。
當然...
如果要是堅持,也並非是堅持不下來。
但要向世家下手。
世家家中,糧草肯定是有的。
但是...
在戰亂年代,糧食就是硬通貨,世家之中,有這麼多張嘴嗷嗷待哺,怎麼會將自己的糧草全部送上去?
齊王要是敢對世家下手的話,這仗都不用打了,自己就先亂起來了。
除了向世家下手之後,還可以向百姓出手。
不過,且不說百姓手上的糧草原本就不多,即便是有,你可以拿,可以搶,屆時就是犯了衆怒了。
這亂民成軍,見到你齊王如此剝削自己,那還不反了?
不管是對世家下手,還是對平民下手,這兩條路,齊王都是走不得的。
但現在,短時間內已經沒有第三條路了。
去其他地方籌糧?
這是需要時間的。
毫不客氣的說,現在的齊王,已經是被王生逼到了進退兩難的地步了。
等到傍晚的時候,張弘與張光兩人皆是到新鄭述職。
中軍大帳之中,兩個七尺有餘的將軍對着王生半跪下來,說道:“啓稟主帥,此番出擊,大破洧倉,殺敵三千餘人,損傷一千,可謂大獲全勝。”
王生重重點頭,直接是從主帥上站了起來。
“二位乃是猛將,此次大破洧倉,二位功勳,本帥即日便上報陛下,對三軍的嘉獎,亦是不日抵達。”
“謝主帥。”
有王生親自上奏請功,想來陛下的賞賜是不會少的。
果然...
當兵的是要在亂世之中才有一點前途的。
這要不是在亂世,哪裡有仗給自己打?
這要不是亂世,哪裡有人給自己殺!
兩位雖然都是有封號的將軍,但是爵位卻是不高。
軍職這種東西,是不能傳給後代的,能夠傳給後代的,當然是爵位了。
對於他們兩個人來說,封爵,是最想要的。
而現在,顯然是朝着封爵的道路上邁出了堅實的步伐。
“主帥,洧倉告破,齊王必定瘋狂,屆時,長葛城不一定能夠守住。”
最初的興奮之後,張光馬上開始擔憂起來了。
齊王的糧草被燒了,若非撤出潁川,那便是要速戰速決!
而速戰速決,便是要死攻長葛了。
以齊王現在的人數優勢,雖然糧草不多,但是...
給他個幾日,這長葛城未必攻不下來。
尤其長葛城並非是什麼堅城,即便是張光在其中做了很多的佈置,但是對於齊王的人數優勢,這些佈置,都可以說是相當於沒有。
幾許砂石,可以填補堅實的大壩,讓大壩更加堅固,擋住崩騰洪流。
但若這大壩原本就不堅固,你即便是在上面做再多的佈置,這結果也是一樣的。
在激流衝擊之下,這原本豆腐渣的工程,不會因爲外表的華麗而變得堅固。
長葛城,根基畢竟是太差了。
“不錯。”
張弘也在後面應和。
他是去過長葛城的,長葛城的防禦,他也是心知肚明。
“若是齊王真的不顧及損失,長葛城,真的很難守住。”
“二位說的都有道理。”
王生雙手放在面前的几案之上,臉上露出嚴肅之色。
“長葛城雖然有三萬守軍,但是畢竟是城池不堅,很難堅守。”
對於這種要想辦法的事情,王生自然是要集思廣益了。
“先生,你可有什麼看法?”
張賓在一邊聽着王生與張弘張光三人的交談,思緒早就在心中暗自醞釀了。
“啓稟主帥,張賓覺得,城可以守。”
“爲何?長葛城可並非是堅城,只需要些許投石車,這城牆便如同紙糊的一般。”
張弘張光兩人也對張賓投向疑惑之色。
不過兩個人眼中的疑惑之色還是有些許不同的。
張光眼中的疑惑之色,那就是完完全全的疑惑。
對於張賓,他雖然有所耳聞,但畢竟張賓沒有做出什麼事情來,讓他心悅誠服。
張弘眼中雖然也是疑惑,但這疑惑是帶着好奇的。
張光不知道這突襲洧倉的事情是張賓提出來的,但是張弘知道這個想法可是張賓提出來的。
這樣的謀臣,不說話就罷了,只要一說話,自然是有好計謀出來的。
“齊王人多,這是齊王的優勢,齊王糧少,這是齊王的劣勢,在下想問諸位,齊王的優勢還有哪些,齊王的劣勢還有哪些?我軍有什麼優勢,我軍又有什麼劣勢?”
一味的說可以守與不可以守,都是要有依據的。
而張賓這個問題,就是要讓在場的人說出這些依據。
兩方面的依據對比,便知道可不可以守了。
張光斟酌片刻,說道:“齊王優勢自然還是有的,此地是豫州,對於豫州,周圍地勢,我並非熟知,而齊王手下士卒,大多是豫州人士,對豫州的地形,自然是比我等熟知的,在地利上面,我等便是不如齊王了,而要說齊王的劣勢,那就多了,現在齊王無糧,無糧便軍心渙散,加之洧倉一戰,已經是大大的激勵了我軍士氣,打擊了齊王賊軍士氣,再加上,齊王手底下人雖然多,但是精銳畢竟是少,兩相對比,我倒是認同軍監的想法,長葛城,應該是可以守住的。”
士氣,在這個時候,其實是很重要的東西。
曹劌論戰對士氣對戰鬥的影響,已經是做了很好的闡述了: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張光說完,張弘也在一旁開口說話了。
“張光將軍所言不錯,不過我倒是有幾點是需要補充的,士氣方面,我們勝於齊王軍這一點是不容置疑的,加之我軍軍紀嚴明,賞罰分明,即便是南營士卒,也可以以一當十,勇猛非常。而齊王軍中,不管是亂民還是原來許昌宛城守軍,皆是僱傭士卒,打仗也沒有太大的動力,戰鬥力亦是不如我軍。”
這便是軍紀的作用,這便是賞罰分明的作用了。
王生臉上露出笑容出來。
“二位所言,皆是不錯,看來二位都是贊同先生守城的意見了。有一點本帥需要言明,所謂齊王的人數優勢,不過是藉助了豫州的亂民而已,這些豫州亂民,因爲齊王故意調高賦稅,讓百姓家破人亡,痛恨洛陽所起,現在這些亂民被齊王蒙蔽,尚可爲齊王使用,但若是這些亂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會如何?”
聽到王生的話,張光的眼睛都亮起來了。
“若齊王沒有這接近十萬亂民支援,莫說是攻城了,反倒是我等要去攻下長社許昌了。”
“只是...我們說的話,那些士卒也未必相信。”
“自然,要讓那些亂民聽到我們的聲音,當然是不容易的,但是可以讓齊王內部發出這種聲音來。”
就像是後世,你要想是在外網頻道發出關於種花家好的事情,他未必給你發,即便是給你發出來了,也一定限流。
但若是CNN這種網站發聲,那又完全不一樣了。
王生希望潘岳,就能做到這種程度。
在打破洧倉的時候,王生已經是給了潘岳足夠的證據了。
只要潘岳膽子夠大,應該是會做的。
“看來主帥已經是有所謀劃了,既然如此,這長葛,當然是得守的了。”
分析了一大堆,最後得出的結論,卻是讓張光心中的信心都暴增了不少。
“守住長葛城自然是要守的,但也是要看怎麼守。”
怎麼守?
張光馬上發問:“軍監此言何意?”
“長葛城是小城,城中安置三萬士卒,尚且艱難,去守城的時候,四面城牆,估計也只能站住三五千人,另外的兩萬餘人,豈不是浪費了?”
“軍監的意思是,將多餘的人,調出長葛?”
“不錯。”
張賓輕輕點頭。
“長葛城中,守軍是一萬,與三萬,其實差別並不大,剩下的兩萬人,可以在城外設伏,甚至可以等長社空虛之後,偷襲長社,直搗許昌。”
兵者險也。
張賓的這個計策,就是圍魏救趙,就是擒賊先擒王的計策。
張光與張弘聽完,皆是沉默下來。
非是張賓的計策不可行,實在是張賓的計策太兇險了。
萬一長社大軍沒有傾巢出動,派出去的兩萬人無法將長社攻佔該如何?
要是在長社被拖住了,那便是被長社大軍裡應外合了。
結局,恐怕是不堪設想的。
“兵行險招,張弘相信先生,願帶兵偷襲長社。”
在張光還在遲疑的時候,張弘馬上是表明了自己態度。
“張弘將軍,你...”
張光沒想到張弘居然如此大膽。
驚詫之餘,又有些可惜。
富貴險中求,這句話可不是說的假的。
張弘若是帶兵偷襲長社,成功了,他的功勞,肯定是比他這個守城的要大得多的。
若是這個攻城的人,讓我張光去...
不過,張光也只是一想而已。
對於張賓的計謀,他心中還是抱有懷疑態度的。
反正這戰事也並非是短時間就能夠結束的,之後要什麼功勞,還是有的,何必兵行險招?
在這個時候,張光便只能如此寬慰自己了。
“既然如此,那便這般定下了,二位將軍還是快些回長葛罷,以免齊王偷襲,這新鄭的四萬人,會隨時馳援長葛,屆時對齊王賊軍來個反包圍。”
牌要一張一仗打,出的第一張牌就把王炸打出去了,除非你是春天,不然的話,該精打細算的,還是要精打細算下去。
“諾。”
張弘與張光起身,也是緩緩後退,出了新鄭的中軍大帳。
在這個時候,王生有些好奇齊王的下一招會是什麼了。
.......
許昌。
哐啷!
齊王狠狠的將手上的杯盞摔了下去,臉色通紅,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如何會出現如此這般荒唐的事情?可笑,太可笑了!”
呼喝呼喝~
在一邊,司馬冰連忙上前寬慰自己的父親。
“父王,這事發突然,誰想到這張光居然去突襲洧倉了,這洧倉深入豫州,那張光居然敢孤軍深入,實在是膽子太大了。”
“他膽子大?是我們傻而已!”
如果現在在長社鎮守的不是范陽王司馬虓,而是一個普通將領,齊王一定要將他的頭顱給擰下來,可惜這個范陽王,反而是要他來爭取的對象。
憑藉他一個齊王的能量,想要對抗皇帝,並不容易。
這個范陽王是最先前來投靠他的。
既然是最先前來投靠,自然是要給一些好處,讓後面的人看一看了。
這個時候若是論了這個范陽王的罪,那其他宗王豈是會上了他的這艘賊船?
定然是不會的,也不敢。
“廣元侯的南征軍敢對洧倉偷襲,此事必然有蹊蹺。”
首要一點,這個洧倉是在潁川內部的,離長葛有二十多裡,這廣元侯的軍隊便敢如此大膽?
不怕我在洧倉屯有重兵?
若真屯有重兵,那就是肉包子打狗的事情了。
從佯攻長社,到偷襲洧倉,廣元侯的這支南征軍,太果斷了。
果斷到了齊王懷疑這內部還有內奸的原因。
一定是有人知會了廣元侯,說洧倉十分重要,並且洧倉守備鬆懈。
“這洧倉守備之事,之前是誰負責的?”
司馬冰明顯聽出了齊王要問罪的架勢。
司馬冰了愣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沒有說話。
“說?還有誰是不能說的?”
司馬冰張了張嘴,最後還是說道:“啓稟父王,之前這個洧倉守備的事情,是太守負責的。”
這個所謂的太守,自然就是潁川太守陳匡了。
“又是陳匡!”
最近,司馬冏只要一聽到這個陳匡的名字,便知道不是什麼好消息了,這心裡,自然多是憤怒了。
原本這兩個字積蓄起來的好印象,在短短几日內,已經是消失殆盡了。
陳匡畢竟是潁川太守,又是潁川陳家的人。
齊王司馬冏現在雖然是憤怒,但也沒有到那種憤怒得神志不清的地步。
“去將潘岳叫過來。”
這事情,或許只有潘岳能夠替自己做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