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這間房間,王生環往四周,明媚的陽光從竹窗灑下來,窗邊的桌塌上也灑滿了陽光。
桌上擺着一張微黃的素絹,旁邊放着一枚墨硯,筆筒裡插着幾支毛筆。窗邊的瓷盆中栽着一株嬌豔的珍珠梅。再前面,是閨中女兒都有的梳妝檯,上面擺着一面用錦套套着的菱花銅鏡和大紅漆雕梅花的首飾盒,還有一頂金鑲寶鈿花鸞鳳冠和一串罕見的倒架念珠,似乎在暗暗昭示着房間的主人不是一般女子。
挑起瓔珞穿成的的珠簾,那一邊是寢室,檀香木的架子牀上掛着淡紫色的紗帳,整個房間顯得樸素而又不失典雅。
若不是在之前知道這紅袖是侍女,看到這樣的景象,王生還以爲這房中住的是王家的哪位姑娘呢!
平復一下自己的心情,王生再往裡走了一點,在寢室裡邊,王生可以看到一個身穿着紅衣的美姬的背影,此時她的手放在古琴上,不時奏放出一段動人的音樂。
宮、商、角、藢、羽。
中國古典音樂是沒有4和7的音的,王生雖然不知道這紅袖在彈奏什麼曲目,但是在大學上的音樂鑑賞課之後,王生還是很容易的就辨認出這是二拍曲目。
王生慢慢的走上前去,手指卻是不斷在在自己的褲腳處打着節拍。
很多人覺得中國古典音樂沒有節奏感,確實,你乍一聽下去,這音樂卻是是沒有多少節奏感,但是隻要你靜下心來,你還是能感受到它的節奏感的。
許久....
彷彿是過了一個世紀一般漫長的時間,在王生戀戀不捨的中,這樂曲緩緩的進入了收尾階段,隨着那琴音的愈加沉默,王生也是睜開了享受的眼睛。
紅袖彈得起勁,王生也聽得入迷,但紅袖卻是早知道身後有人了。
她之所以繼續把這曲子彈完,一方面是因爲她不想彈奏一半的樂曲,另一方面,她知道此處是絕對安全的。
這裡是司徒府,沒有哪一個不睜眼的傢伙敢在這裡撒潑。
但是她轉頭看到入門的是一個年輕的男子,臉上旋即露出驚詫的表情。
這人不是王郎?
紅袖自然不知道在短短的一天內,她的主人已經是換了兩個了。
“郎君是何人?”
額....
王生看着紅袖的模樣,也知道她心裡的想法。
紅袖的模樣雖然不差,甚至可以說是絕色,但是王生底卻是沒有什麼淫邪的想法。
這純屬是欣賞美的眼光看待她的而已。
但很顯然,紅袖不是這樣想的,在她心中,她估計是以爲王生是別有目的的賓客,乘着主人宴會之際來一親自己的芳澤?
這樣的人,怎能讓紅袖不警惕?
王生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居然被誤會了。
“紅袖姑娘,你確實是處仲兄的美姬,但現在他卻是將你贈與我了。”
贈與你?
紅袖臉上有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王郎竟會捨得將我賣出去?
像她這種美姬寵妾,早知道自己不會在一個男人身邊終老的,但是,當知道自己被王敦賣了之後,紅袖心中還是有些異樣的情緒。
我原本便是那些達官貴人們的玩物,是他們手上的貨物,他們要如何對待我,我這個弱女子,難道還可以反抗不成?
紅袖已經認命了,她對王生行了一禮,怯生生的說了一聲:“郎君,妾身有禮了。”
王生看着紅袖的模樣,也知道她心中的想法。
在這個時代,人權,是完全沒有的,貴人始終是貴人,奴婢永遠是奴婢。
當然也有例外,但是那所謂的例外,太少,也太過於微不足道了。
這是這個時代的規則,低賤的人和貨物說沒有多少區別的。
王生能感受到紅袖臉上的落寞與感傷,淪爲主人家的貨物,自然是主人要她做什麼,她便只能做什麼了。
如同風雨中飄零的落葉一般,無法知曉自己人生的下一階段會在哪裡發生。
王生輕輕的搖了搖頭。
他畢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他無法將一個人從心底裡真真正正的看作是一件沒有生命的貨物。
王生看了紅袖一眼,走上前去,一把將紅袖的手拉了起來。
紅袖還以爲王生是性急,在得到自己之後就想要自己的身子,在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她緊緊的把雙眼閉起來了。
他是主人,他的要求,自己又怎能違背?
就在紅袖等待着王生侵犯的時候,王生卻是把手上的賣身契放在紅袖手上。
王生裂開了嘴,臉上的笑容十分真摯。
“你自由了!”
自.....自由?
紅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一幕,覺得王生是在打笑自己。
“公子,別打趣妾身了。”
王生目光炯炯的望着紅袖,問道:“你不信?”
紅袖的確是不信,但是看着王生的眼神,卻是感覺似乎是自己可以相信一次。
她遲疑了一下,最後輕輕的點了點頭,又不太敢相信的搖了搖頭。
“過幾日,我去官府那裡消了你的奴籍,這下子你信了吧?”
信了吧?
紅袖呆呆的看着王生,到了現在,她發現面前的男人和她遇到過的男人都不一樣。
他看自己的眼神,不是在看一個貨物,他的眼神裡面沒有任何淫邪的神色,有的,是尊重,是欣賞。
紅袖第一次被這樣的眼神注視,心中仍然有着不可置信,她美目中閃爍着淚光,問出了她心中最想問的問題。
“爲什麼?”
是啊!
爲什麼?
王生呆呆的看着紅袖,被紅袖這樣驟然一問,王生心中一時也語塞起來了。
他若是不這樣做,得到的將是一個絕色美姬,即使王生沒有風雅趣味,拿來暖牀也是極好的。
但自己爲什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還一個侍女自由?
王生沉吟良久,再次擡頭之時,眼中有光芒閃動。
“誰知道呢?”
或許是因爲紅袖的美,讓王生不想讓她成爲一個男人的玩具。
亦或者...
是爲了自己。
爲自己在這個世界留下最後的聖母心。
若是用後世的道德衡量這個時代人的行爲,那便是對這個時代太不尊敬了,也完全沒必要。
男女平等,人人平等...
這怎麼可能?
王生要慢慢接受他的新身份。
他不是前世的歷史系高材生,而是元康八年的一個書生。
一個想要不凡,如今卻平凡的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