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城的清晨很美,朝陽從東方升起,照耀着海邊的淡水城。整潔的城區慢慢的從沉睡中醒來,碼頭上成羣的漁船開始出港,現在大員的鹹魚已經成了重要的特產,畢竟大員根本不缺海鹽。
韓昆走在去海軍學院的路上,他每天都會比別人早一些走過來,這樣基本就不會遇到什麼人、什麼朋友。
“小昆,好多天沒見你了,你是不是不來訓練營了,我還等着你做我的水手長呢!”
今天韓昆的運氣不太好,他的好友冷秋比他還要勤奮,他是直接從碼頭那邊過來的,在岔路口剛好遇到了韓昆。兩人以前都是好友,一起啓蒙識字,去年王爺開“算學培訓班”的時候又一起被選中學習新式算學。
可今年,韓昆和冷秋卻分別走進了兩所學堂。冷秋進了淡水海軍學院,而韓昆卻進了....水手訓練營。
冷秋爲了安慰一心想進海軍學院卻莫名其妙進了水手訓練營的韓昆,大氣的對他許諾:“小昆,到時你來給我當水手長,咱哥倆一起去那海洋的盡頭,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模樣,有些什麼東西。”
可惜本來覺得是安慰好兄弟的話語,卻撕開了韓昆那幼小倔強的心靈傷疤,他開始躲着韓昆,躲着很多和自己要好的玩伴。
“小秋,我要先走了,我還有些隊員需要照顧,等休沐時候我們再聊。”韓昆迅速的走向了水手訓練營,留給冷秋一個背影,自己把淚水無聲的抹在了衣領上。
韓昆的父親是秦瀾的親衛,秦瀾來大員的時候,韓昆的父親也跟着來到了大員,秦瀾親自幫他張羅了一門親事,然後就有了韓昆,還有韓昆的妹妹韓穎。
前年,秦瀾被徵召,韓昆的父親跟隨秦瀾去了西州,再也沒有回來。跟秦瀾去西州的五百親衛回來了四百,不得不說韓昆的父親運道實在不怎麼好。
秦沫的部曲非常有情義,韓昆家並沒有因爲失去了父親而受到欺負。他們分到了新的田地,韓昆進了秦沫開設的“培訓班”,跟着世子和西曼跑東跑西,大員許多新式作坊裡都留下了他的身影,聰慧的他對算學很有天賦,連世子秦沫都誇獎過他。
秦沫成爲親王之後,準備開設海軍學院的消息傳了出來,韓昆當仁不讓的報了名。他覺得以他的基礎,考入海軍學院沒有絲毫問題。
可是當一把燒紅的烙鐵捱上了他的臉頰的時候,十六歲的韓昆尿了褲子,一五一十的把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包括鹽場的位置,船廠的秘密等等。
當那個蒙面魔鬼把臉上的頭套拿下來的時候,韓昆哭了,他瘋狂的拍打着自己的鄰居李叔,質問他爲什麼這樣欺負自己。
李叔滿臉惋惜的對他說:“韓家小兒,你可知你錯過了多大的機緣?你再忍一忍就是鯉魚化龍啊!”
韓昆當時沒明白李叔說的啥意思,可等他見到冷秋臉上的疤痕的時候,羞愧的擡不起頭。當他看到所有的海軍學院學員臉上都有疤痕的時候,巨大的悔恨讓他差點從海邊的懸崖上跳下去。
韓昆最終沒有跳下去,他還有妹妹,還有倔強堅強的母親,他已經是三口之家的頂樑柱。
他在母親越氏的懷裡哭了很久,抹掉淚水後決定,“哪裡跌倒就哪裡爬起來”,王爺的這句箴言讓他終於恢復了勇氣。
母親越氏第一次帶了禮物去求人,求人把韓昆弄進海軍學院。一生倔強的她不知道,在她的背影后面,韓昆跪倒在地,無聲的哭泣,手掌抓爛了土地而不覺。
“你林伯說了,要進海軍學院絕無可能,若是你進那水手訓練營,可以給你安排個隊長位置。”越氏艱難的說出了這句話,她已經沒有了尊嚴,不想再讓兒子去那註定是從屬地位的訓練營中受苦。
“母親,兒子已經做了一次懦夫,不想再做一次孬種。”經過秦沫魔改的《水手》是水手訓練營的營歌,這首曲調怪異的歌曲受到了所有立志於航海的少年的追捧。歌中那個“孬種”的含義被曲解成了弱者的代名詞。
“韓隊長,早安!”
怪聲怪氣的問好聲驚醒了回憶中的韓昆,他看見了自己的那幫隊員,不禁又是一陣頭疼。
雖然隔壁李叔說過,他的事只有幾個人知道,絕不會傳揚出去,但韓昆還是覺得自己被針對了;別人的手下都是從大夏內陸買來的漢人少年,最差的也是高麗人、扶桑人,可他帶的都是些什麼鬼?全是羅剎人。
“瓦西里,爲什麼站在這裡吹海風,這個時間不是該吃早飯嗎?難道今天的早餐不好吃?”
“隊長,今天的早餐是蛋炒飯,可好吃了,但是.....鄭隊長不讓我們進去。”瓦西里高大的個子佝僂着,有些討好的對着韓昆說道,食物的誘惑讓以前那個兇猛的羅剎少年變了樣子。
“瓦西里,我說過的,只要是我們沒有犯錯,對方的任何挑釁都可以用拳頭解決,你的拳頭難道不夠硬嗎?”
瓦西里無奈的對着韓昆笑了笑,表示自己需要韓昆的幫助,但他佝僂的身軀已經挺直了,他無聲的站到了韓昆的身後,準備這即將的戰鬥。
在水手訓練營中,道理是存在的,但都是在幹架之後纔會再討論道理,若是主動挑釁又被幹翻了,那麼就會受到嚴厲的懲罰,若是打贏了,基本就是被訓斥兩句的下場。
“鄭宇,給我讓開,這次我可以不計較你的挑釁。”韓昆很剋制,自從父親去世之後,他就變得成熟了很多,不再是那個楞衝楞打的莽撞少年。
“韓昆,放棄你的隊員,以你的身份,換一組隊員易如反掌,若是你再包庇這些混蛋,我們就是仇人。”鄭宇咬牙切齒的對着韓昆嚷道,他的父親死在了買賣城,而羅剎人是獸人族的附庸,這口氣他怎麼能忍?
羅剎人在訓練營中的人數最少,只有不到三百人,分成三隊。另外兩個隊長並不怎麼在意自己的隊員,只要不是太過分,都會聽之任之,只有韓昆,依然在堅持自己的信念。
“王爺說過,不管以前他們是什麼人,只要效忠了我們大員,那就是大員人,你讓還是不讓?”
“不讓!”
鄭宇剛說了不讓,就看見韓昆已經到了自己眼前,他只來得及喊了一句:“你特麼偷襲....”就在韓昆的雙拳之下疲於招架,看樣子落敗只是遲早的事。
鄭宇手下全是高麗人,高麗人很齊心,很快就有兩個隊加入了鬥毆的行列。高麗人人數佔優,羅剎人天生會戰鬥。一時間現場混亂不堪,桌椅板凳滿天飛,就差動用兵刃了。但誰也沒敢去動兵刃,訓練營中明文規定不得私自使用軍械,誰要是動了兵刃,操場上高高的桅杆就是他今晚的歸宿。
“韓家那小子倒是義氣,對手下也不錯,可對這些羅剎鬼這般好.....值得嗎?”訓練營的教官姜樂山說道。
旁邊的營頭莊虎卻說道:“世子說了,有些事....他們做的了,我們卻不便去做了,你明白嗎?”
“不明白。”
姜樂山爽快的說了一句。明白的越多,下場越慘,自己一個好好的船長變成了這個破教官,還不是因爲自己吹噓最會調教水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