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的野外活動你爲什麼不參加？”
在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後，王弟習慣性地坐上了李修的車。車子剛啓動，李修就問了她這個問題。
王弟靠着背椅，癱軟地窩在座位上，翻眼皮看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車流，“一羣大老爺們兒，我去做什麼？”
表面上雖然這麼說，但是更深層的原因，在於道館每次舉辦的野外活動，參加的人都帶着專業的設備，爬山的道具，帳篷，野外求生的工具。一整套下來，四五千那是肯定少不了的。
從進入道館到現在，王弟就沒參加過一次。從前她是暗暗計較着這筆錢夠兩個月的房租所以捨不得。現在聽到李修問，卻莫名有種羞愧。
她和李修都是甲等教練，拿的工資都是道館裡最高的。然而人家李修不僅自己買了個小居室，而且買了車，生活質量槓槓的。反觀她呢，身上穿的最好的衣裳也不過才兩百多。那都是在購物節下了好大決心才剁手買的。和李修壓根兒不能比。
平時在道館都談論的是教學問題，所以王弟從不覺得尷尬。這會兒一下子扯到現實的經濟問題，她只想快速地繞開。
“這種活動還是不錯的。在城市裡呆久了，人會變傻。偶爾出去外面的山上轉轉，有益身心健康。”
王弟噘着嘴，透過後視鏡看向認真開車的李修，“你以前在帝都也經常去？”
“這是一種愛好，跟所在的地方無關。你要實在不想去，我也不勉強你。只是在道館裡跟你最熟，你不去，我可能就只能隻身爬上爬下了。”
李修的語氣裡帶着明顯的失落，嘴角的笑容，也少了些滋味兒。
王弟看着，默默咬脣，“也不是不能去，不過我還沒買裝備。明天一早就要出發，沒時間吶……”
話剛說完，王弟就發現李修嘴角的笑容擴大了弧度，白皙的牙齒露出來，格外耀眼。
“這是小問題，一個小時就解決了。”
車子前進到最近的路口，李修忽然轉彎，與平常回去的路不同，帶着王弟到了一家專業的野外活動裝備店。
光是站在門口，王弟已經感受到撲面而來的豪氣。要是真走進那扇門，好不容易鼓了一點點的錢包，不是又要癟下去了？
“走吧！”
然而像鐵釘一樣釘在地上的雙腳，被李修輕輕一推，就失去了重心，完全不受控制地跟着進了專營店。
穿着休閒服的中年老闆和李修像是熟人，在李修簡單說了情況之後，老闆從店後的倉庫拿了一套出來。大大的揹包，登山服，登山杖，登山鞋，求生索……
這麼齊全的裝備，除了在淘寶上，王弟還真是第一次見。
“妹子，看你的身形，這一套是最適合你的。而且價格也比較適中。你是小李的朋友，我給你大點兒折。”
在王弟查看了一部分裝備之後，老闆立馬推銷起來。看她臉上有遲疑，又去拿了一套出來，“吶，這套玫紅色的呢，更加女性化一點，設計上，也更偏於初次參加野外活動的顧客。兩套各有優點，你看那套中意？”
這根本就不是中意不中意的問題好不好？
進門的時候王弟已經快速掃過了店裡商品的基礎
價位，貴的吐血。眼前的兩套都很好，可她就是不想買，不能買行不行？
“玫紅色的更適合女孩子。”
王弟不自覺地嘴角直抽搐，她當然知道玫紅色更適合女人，但她的東西，從內到外，清一色灰黑棕，要多沒女人味兒多沒女人味兒。好吧，這也不算什麼。那套玫紅色的裝備，光是摸摸就知道價格不菲。
正是她糾結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愉悅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接個電話。”
幾乎沒來得及看屏幕上顯示的名字，王弟就接了起來，快速走到店外。
“喂？”
“阿弟……”
聽清對方的聲音，王弟愣住，過了好半晌，纔不自然地蠕動嘴角，“喂……媽？”
“阿弟……你弟弟……”
在王母顫巍巍的訴苦之後，王弟心情一落千丈。扭轉身看向店裡和老闆談笑風生的李修，心裡複雜得不是滋味兒。
和李修相差的距離，不止是一道玻璃。
王弟回到店裡，無法掩飾幾分尷尬，“不好意思，我……我有點兒急事，這周可能沒法去參加活動了。”
“那還真是不巧，阿修剛剛都結賬了。”老闆臉上也不可避免地露出幾分尷尬。
“買……買了？”王弟困惑地看向李修，後者失落地晃着手裡的結賬單，“是啊，剛結賬。你要不能去，還真是可惜了。”
那讓人無法抗拒的笑容，裝滿王弟的眼眶，這樣拒絕他真的好嗎？
“我……我現在就去處理，明明天準時到！”
看熱鬧的老闆瞅着王弟，突然放聲大笑，“阿修，看你把人家嚇得！”
“你現在要去哪兒，我送你去。”
“不……不用了，我就在附近。”王弟背上整理好的登山包，跑了兩步，又倒回來，“阿修，錢過會兒打給你，你給我個賬號！”
李修揚了揚手，笑着送走王弟。
遠離的店鋪，王弟招來車，快速趕回家。將登山包扔在門口，鑽進房間拿了銀行卡，又快速衝到小區外的銀行。
在自助存取款機前，王弟總算喘了兩口氣。插入卡看着好不容易攢了五個零的餘額，平日裡戾氣逼人的眉毛皺在一起，活像兩條垂死掙扎的毛蟲。
一個狠心，全部轉到手機里長期存着的賬號裡。
這張讓她看到未來的卡，在這一刻，又再次歸於零。
走出銀行，她又撥通了家裡的電話。剛接通，對面就傳來王母喜極而泣的聲音，“阿弟！錢收到了。我……我先去醫院了，你在杭城，照顧好自己啊！”
王弟還來不及說“好”，已經傳來一陣忙音。
杭城的冬天已經悄然而去，路邊的大樹，又慢慢發出新芽。下班後穿梭的人羣，豔麗繽紛的衣着也顯露着生機。但一身休閒黑的王弟，卻陰沉地像孤獨的暗夜。亮起的路燈，垂下昏黃的光，卻照不進她的心裡。
穿過熱鬧的人羣，回到僻靜的小區，王弟在樓下徘徊了很久才上樓。剛開門，就發現方沁站在登山包面前。
看見她回來，方沁揚了揚眉毛，“要去登山？”
“嗯。”
“嘖，沒看
出來你還挺捨得，這麼一套裝備下來，我大概算了一下，小一萬吶。你什麼時候這麼大方了？”方沁斜着眼打量王弟，眼神裡流露出的八卦心，和她上班時的女強人狀態截然不同。尤其是穿了粉撲撲的家居裝，還扎着丸子頭，帶了個大框眼睛。
好好一女強人，突然就成了奮鬥無前途的小白領模樣。
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我花你錢了用你錢了，我買還惹到你了？”
王弟懟了方沁一句，拎起包，目不斜視地回了房間。但說實話，方沁說一萬的時候，王弟心都快疼死了。剛把錢都轉回了家，她現在哪兒有一萬還給李修啊！
早知道就問問價格再說了！
方沁對着黑棕色的大門，眨巴眨巴眼，“這人今天怎麼那麼大火氣？”
癟了癟嘴，方沁接了水回到房間，坐在手繪屏前，繼續投入工作。
在柳飄飄跟她談過話之後，她嚴謹遵守柳飄飄的意願，保持平行線一樣的生活。在確定展覽會LOGO之後，她的工作再次進入緊張狀態，每天除了到公司報到，就是跟雲創那邊簽約的建築公司一起實地考察，參考大會LOGO的建造工作。
剛纔看到王弟要登山，原本明天是難得的休息日，她和小組的人也約好了去登山。還以爲兩個人這麼有默契呢，沒想到開了句玩笑就撞到了槍口上。
第二天一早，方沁就穿好運動裝，背上登山包出了臥室，剛剛巧的是，和穿鞋的王弟撞了個正巧。
看到她的裝扮和自己相差無幾，王弟愣了一下，“你也要去爬山？”
“是啊，要不順路？”
“我跟道館的人一起。”
“真掃興。不知道自古紅藍出CP？看咱倆這麼默契，你怎麼也不配合一下？我發現你越來越不好玩兒了！”
兩人拌着嘴進了電梯。方沁按了地下室，王弟按了一樓。
“你要去哪兒集合，我送你唄。”
“不用，我有人接。”
“嘖嘖嘖，你這是有了新歡忘舊愛？真薄情。”
“你再胡說八道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女人了！”
“我是女人又怎麼樣？還不是親過你？”
“方沁！”
對着差點兒暴跳如雷的王弟，方沁翻了個漂亮的白眼，笑起來的模樣尤其欠揍。
“一樓到了。”
後面這句話更欠揍！
深吸了一口氣，王弟大踏步出了電梯。
以最快的速度走到小區門口，看到李修的車，立即走去。
“不好意思，久等了吧？”
李修下車替王弟將揹包取下丟在後座上，笑着回她，“等女士是紳士的行爲，不用向我道歉。”
王弟呆呆地點了點頭，坐上副駕駛。餘光瞥見從小區出來的紅色轎車，臉色立馬變了一個度，立馬往位置後面倒下去。
“你在幹什麼？”李修不明所以，見她忽然整個人倒了下去，甚是奇怪。
“啊……不不小心碰到調整座椅的把手了。”王弟尷尬地爬起來，餘光確定方沁已經開車走了，纔將位置重新調整好。隨即又故作輕鬆地說，“走吧，別讓大家等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