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的氣氛中,火雲夫人終於放下了手,又在穆雲訶身上看似隨意的按了幾下,但洛芷珩卻清楚的看見穆雲訶很痛苦,雖然沒有叫出來,但穆雲訶卻很隱忍。她的心也更加繃緊了。
但當火雲夫人回過頭來的時候,洛芷珩才知道什麼叫做恐懼。火雲夫人那沒了慈祥笑意的臉色,讓洛芷珩恐懼即將到來的答案。
“怎麼樣了?”到底還是王妃,年紀大了也更沉穩。
火雲夫人嘆息一聲:“晚了一步。”
王妃的身體一僵差點倒下。洛芷珩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僵硬的問道:“什麼意思?”
火雲夫人看了那二人一眼,又看了穆雲訶一眼,但發現穆雲訶眉宇之間雖然有淡淡的失望,但卻很坦然,似乎早就已經接受了這個命運一般。這是一個心志很堅強的男子。
“雖然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況,但我不得不說,穆雲訶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身上最少有十餘種劇毒在吞噬着他的身體,每一種劇毒都會給他帶來巨大的痛苦和折磨,雖然這些劇毒都是慢性的,而且在最近之前的這麼多年裡,應該是每天都有接觸服用劇毒的。可是他還活着,這換成是其他人,只怕早就已經死了,或者是心志不堅定的人造就自殺了。”火雲夫人的結論,震驚了所有人!
張氣終放頭。十餘種的劇毒?!在最近之前的每一天都接觸服用?!從不曾間斷過的話,那從穆雲訶生病到現在,只怕最少也十幾年了。十幾年的光陰裡,還是孩子的他就日復一日的被越來越可怕的劇毒折磨着?!
爲什麼之前就沒有人能看出來這些?下毒之人一定就在穆雲訶的身邊啊!而且還是可靠可可信人!不然怎麼會這麼輕易的得手?並且還能不間斷的給穆雲訶下毒?可究竟兇手是誰?
李側妃?洛芷珩幾乎第一個就想到了她!只有她有合理的動機和完全的能力來這樣做!13acv。
幾乎恨到了骨頭裡,洛芷珩被強大的無力感與震驚劈碎,她哆嗦着問:“那麼……您有辦法解毒嗎?”
火雲夫人真的很不忍心告訴她這個殘酷的結果,但她無法隱瞞,搖頭說道:“若是能早一年看,也不會落得如今這般田地,雖然一時半刻是死不了的,但是死對於他來說,已經成爲必然!時間早晚而已!而我能做的,只是利用一些強力的藥物,來幫助他減輕以後每一次毒髮帶來的痛苦!”
王妃當場就栽倒了,洛芷珩將王妃扶到軟榻上,她自己都有點身子發軟。
“沒救了嗎?不管用什麼辦法,不管有多難,我們都會努力去做到的,還請夫人指給我們一條明路。你能幫助他減緩毒發時候的痛苦,就不能幫他解毒嗎?還有,穆雲訶這麼長時間都麼有毒發過啊,我沒見過的,是不是就是好轉的跡象啊?”洛芷珩急切抓着火雲夫人的手,眼睛發紅的說道。
“阿珩!你別這樣,早已經註定了的,又何必太過於執着?”洛芷珩的樣子讓穆雲訶難受極了。可他必須要看開,不然洛芷珩和母親就會徹底沒了依靠。所以此刻他臉上已經不見一丁點的失望和悲傷了。可是他這個樣子,反而讓洛芷珩更心疼起來。
洛芷珩走到穆雲訶的身邊,抓着他的手道:“不會的!我相信一定會天無絕人之路的,我們一路走來什麼困難都遇到了,我們不也堅持下來了嗎?不要放棄,就一定有希望的。”
穆雲訶摸摸她的小臉,目光裡有破碎的光芒在閃爍,是笑意,是隱藏不徹底的痛苦和絕望,可他卻能雲淡風輕的笑,生死在他脣齒間變得輕若虹貓,那麼輕易的就能談笑着出口:“可是阿珩……你們越是這樣抱有希望,我就越會覺得很有負擔,若是哪一天我就這麼死了,你們可怎麼辦?讓你們如此失望的我,只怕也會死不瞑目的。”
他這個笑容,一瞬間就刺痛了洛芷珩的心,一下子就戳在了她的肺管子上!疼得她覺得五臟六腑都扭到一起打了結。
所有強裝的淡定,瞬間土崩瓦解,分崩離析!
“誒誒,不是說了嗎,要是在我們放棄希望之前你就死了,那還有我陪着你一起呢,你要是死不瞑目了,估計我也會跟着不瞑目的,別忘了咱倆是一根繩而上的螞蚱,你死了我也跑不了。可我貪生怕死啊,所以我得努力活着,我也要努力拉着你和我一起活着。對不起了啊,自私的我要拽着你跟我活受罪了。”洛芷珩一邊痞笑,一邊拽拽的說,可眼淚卻控制不住的盈滿了睫毛上,晶瑩剔透的,那麼易碎。
絕望!
鋪天蓋地而來的絕望!瞬間就擊碎了洛芷珩的堅強。
他們一直以來都在忽略那個死亡的問題,假神醫的存在又何嘗不是洛芷珩與穆雲訶自欺欺人的一種幸福理由?假神醫的話不可信,他越說穆雲訶死的快,說不定就代表穆雲訶其實還可以繼續活下去。但是當假神醫被趕走了,來了一個沒理由欺騙他們的厲害大夫的時候,這真實的話語,卻成爲了一把最無情冷酷的殘忍刀劍,狠狠的劃斷了洛芷珩與穆雲訶心中那根一直忽略的生死線。
多痛也不哭,多難也不鬧,多累也能笑着說,不怕,我們還有彼此,我們還能相互依賴這走下去!不管何時,回頭看看,那個笑容淡然的男子一直就在她的身後。默默的支持她,鼓勵她,並且艱難的一步步緊跟着她的腳步前行。痛到全身抽筋也能笑着牽起她的手和她說‘阿珩,我們回家’的男子,不知何時,已經在洛芷珩的心理重要到了,只要一想,到當她疲憊時在回頭,卻再也找不到他俊美挺拔的身影的時候,就會心痛到窒息的地步!
曾經的洛芷珩,無法無天目中無人的很,面對挫折磨難,她都能指着前方囂張跋扈的說:困難啊,你有多難,多牛叉轟轟,等姑奶奶我拽着我家小訶訶上去了,踩在你的頭頂上的時候,讓你再也牛叉不了,讓你在也阻擋不了我們的腳步!也許,她還會掐着腰大笑三聲,張狂無比……
但如今,血淋淋的現實,真的要面對這個與她並肩作戰之人的生死的時候,洛芷珩想要忍住的。可穆雲訶那樣的笑容,明明那麼絕望,明明那麼痛苦啊,明明還有面對母親時候的愧疚與心痛,他卻將那樣乾淨無憂的笑容給了她,這樣她……
怎麼不絕望!
眼淚就好像決堤的洪流,一瞬間崩塌,沖塌了堤壩,洶涌落下。
笑容再也支撐不下去,驚慌失措的她大哭着撲進了穆雲訶的懷裡,這一刻,她哭的像個孩子,也是這一刻,她才記起來,原來她,只有十七歲,一個最脆弱敏感、純真的年紀!
她一哭,哭出了所有的委屈和忐忑,哭出了她莫名其妙到了這裡的恐懼慌亂,哭出了她這麼長時間以來承受的巨大壓力和悲觀。
她一哭,穆雲訶就慌了。僵硬的抱緊她哭的發顫的身子,那雲淡風輕的臉,也終於再難維持下雲淡風輕的笑,緊緊抱着她,就好象抱住了全部希望和生機。
若是沒有遇見她,這一刻聽到這樣的消息,他也就不會再有任何波動了吧。早就認命了不是嗎?穆雲訶罪孽的一生,早就該結束在那年的夏天了不是嗎?
可是以前的他除了母親一無掛慮,但現在的他,有了洛芷珩,卻有了更多的牽掛,再也放不下這個女人,所以面對死亡他就再也不能淡然下去。
可他,註定無法給她一個完整的人生和守護。虧欠太多,重擔太多,穆雲訶也快要喘不過氣來了,隨着她的哭聲,他能做的,就只有默然不語,因爲他註定不能給她一個信誓旦旦的承諾說:阿珩別哭,我會活下來的!
漸漸猩紅的眼,沉重閉上,隔絕了別人同情和難過的目光,眼底裡流竄的是一種兇殘。毀滅這個讓她哭的如此傷心絕望的人吧!
“爲什麼會這樣?穆雲訶!我不要你死,你好好活着,我把我的壽命給你一半,你好好活着,我們一起活着!”她喊得歇斯底里,哀求着,是心理面對穆雲訶再也不能忽略的在乎。
穆雲訶聽見自己心都疼的嗬嗬抽冷氣,她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能將他的心連皮帶肉的給撕開一道口子,鮮血肆意狂流,狂熱的、奔騰的、兇狠的!都是在爲她咆哮抱不平的震怒!
“阿珩,別哭……”多不甘和無能爲力,他縱然再痛恨自己,縱然想要安慰她,卻一句謊言也說不出來。她說他將她乾淨透明的小訶訶給弄沒了,那麼在生死大事之上,他再也不敢用謊言來欺騙,他無法騙她,更騙不了他自己。於是千言萬語,就只剩下一句慘淡的:“阿珩,別哭!”
“我不要!你死了我怎麼辦?在這裡我就只有你了啊。我就只有一個穆雲訶了……”沒有人知道洛芷珩真正的意思是什麼,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洛芷珩,真的就只有一個穆雲訶,而已!
小王爺的院子裡,四處瀰漫着的都是洛芷珩那絕望的、孩子氣的哭聲話語,充滿了無能爲力的壓抑和悲觀,瞬間沖淡了之前的甜蜜溫馨。整個王府,一片陰沉風暴般壓抑的低氣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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