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槍手的密碼

悍匪[強強]

北方清明時節,趕上風和日麗,暖陽高照,正是登高望遠踏青賞花的季節。

羅老闆開車,帶着媽和媳婦,到香山公園看望爸爸。最近趕上開大會,全城警戒,各方嚴打,難得小程警官能歇一天假,順便一家三口出來散散心,爬爬山。

山腳下墓園裡,三口人站在程爸爸墓碑前。羅老闆瀟灑地甩着風衣後片兒,摘下墨鏡,表情肅穆恭敬,爲爸爸擺上一束鮮花,兩瓶二鍋頭,一盒稻香村的“京八件”,蹲□,親自給爸爸倒酒,灑酒。

程宇沉默地站着,扶着程大媽,聽着他老媽十年如一日抹着小手絹在程建國墓碑前嘮嘮叨叨,唸完一年到頭街坊四鄰小衚衕裡發生過的大大小小雞毛蒜皮的事兒……

程大媽抹抹泛紅的眼,指着身後戳着的這位:“程建國,咱們家程宇去年工作表現特出色,評上西城區十佳警帽了,領導給他樹典型,網上還有大照片呢,照得特別帥……他們所長還悄悄告訴我,我也悄悄告給你哈,程宇年底肯定又要升銜兒,而且要升官!”

正在倒酒的羅戰騰地擡頭,程宇扭臉瞅着他媽媽:“升啥官?”

程大媽白了程宇一眼:“你們領導告訴我的。”

程宇莫名地問:“領導沒告兒我?”

程大媽嗤了兒子一聲:“所以說你傻呢,整天就知道埋頭玩兒命加班,自己升官升銜你都不記着,也不爭,也不在乎着?”

程宇三十歲出頭。現在講究幹部年輕化,程宇這個年紀年富力強,有體力,有能力,有經驗,讓領導相中看上眼了,現在就是該往上提拔的年紀;三十多再不提幹,估計這輩子也就沒啥戲,一輩子當小片兒警。他們後海派出所有個副所長調職了,領導準備年底給程宇升三級警督,提副所長兼刑偵隊隊長,仍然分管刑事治安工作。

程大媽嘮完程宇,指了指墓碑腳下蹲着的那位:“程建國,還有咱們家小羅,又開新店了,又買新房子了,又收新徒弟了,家裡飯桌上又添新菜了,電視節目都演三套了!晚上我開電視,換了仨臺,什麼《食尚精品》、《美食闖天關》的,都是咱們家小羅,除了沒讓我抱上大孫子,咱家小羅啥都能幹,都全乎了!”

“老程,我往他們分局領導意見箱裡塞小紙條了,給他們提個建議,以後除了西城區十佳警帽,也評個西城區十佳警嫂、警帽對象什麼的,給咱家小羅也選上去……”

……

拜祭過程爸爸,一家三口出來,程大媽想要爬香山,去碧雲寺轉轉,賞個玉蘭花。

程宇皺眉,捏了捏眉心,眼睛遍佈紅絲,熬夜值班好幾天了,特別乏。程大媽擺擺手,自個兒去爬山,不讓人陪,羅戰趕緊屁顛顛兒地填補上:“媽,程宇累了,讓他在車裡打個盹,我陪您爬山賞花兒去。”

程大媽滿意地瞟了一眼,把羅戰的手親親熱熱挎到自個兒胳膊上:“還是這大兒子孝順。”

羅戰挎着程大媽走出老遠,還回頭衝程宇曖昧地使眼色,伸着脖子,隔空跟程宇啵兒了一口。程宇嘴角浮出笑,白了羅戰一眼,扭頭鑽到車裡,把車座放倒,兩腿一伸。凱宴車身特寬敞,睡着賊舒服。

程大媽一路挎着小羅同志,走在彎彎曲曲的山路臺階上,一路絮叨程宇:“小羅,瞅見了吧,還不如你呢!”

羅戰心疼媳婦,趕緊解釋:“程宇工作忙,每天起那麼早,熬那麼晚,沒法跟我這個比,這又升副所長了,以後都是我陪您。”

“得了吧!”程大媽一揮手,過來人看開了的表情,咂着嘴,“我告訴你吧,男人,都這樣!……”

“他們家程建國,以前就這德性,每天晚上拎着小板凳,出去找棋友下棋——對了就是偷偷去找你爸爸下棋!程建國從來就不知道陪我,悶葫蘆一晚上能不跟我吭一句話!……程宇這臭屎脾氣,就最隨他爸爸了,爺倆可像了。”

羅戰重重地點頭:“沒錯,臭屎脾氣。”

“男人,就這樣。小羅,你算是瞧見了吧?這就是他們老程家出來的男人,讓人沒治沒治的!”

程大媽拍拍羅戰的手,安慰着。

當媽的是心疼小羅同志,這麼賢惠又孝順的,進了程家門,伺候這幫難弄的老爺們兒,哪個給人當媳婦的說起來不是一肚子委屈?

程大媽是恨鐵不成鋼得,語重心長:“小羅,你以後不能太慣着他,啥都由着程宇。這家裡男人,你得盯着他,教育他!……”

羅戰傻不愣地點頭,嗯,男人,要教育着……

“媽教給你,對男人,你得怎麼着?你得拿住了他!”

程大媽手裡還帶比劃的,伸手在空中牢牢一抓,攥了一個拳頭,教給羅戰:“你得拿住了程宇,讓他聽你的,別整天沒影兒似的,一出家門都不知道撒哪去了,叫都叫不回來,都不知道着家,不顧着你,那哪成啊?副所長咋地了?他還能尾巴翹上天?!也不能不顧家、不顧媽、不顧媳婦啊……”

羅戰:“……”

程大媽唸叨着婆婆經,心裡最疼小羅媳婦,上哪找這麼一塊寶啊?

孃兒倆親熱地挎着胳膊,一路觀賞眼鏡湖畔的玉蘭花……

香爐峰後山,六百年古剎碧雲寺,大殿金碧輝煌,佛光照耀,漢白玉佛塔在樹叢中浮出迷人的聖潔的光澤。

羅戰去小賣部給丈母孃買飲料,程大媽踏進大雄寶殿門檻,跟值班的小和尚買香。老人兒都講究迷信,逢廟燒柱香,不燒完香踏不出那道門檻。

程大媽用蠟燭點了線香,插/進香爐,拜了三拜,嘮叨幾句。

身旁高大沉默的年輕人,往旁邊讓了讓,莫名地扭過頭,發愣,直直地端詳程大媽的側臉。

程大媽笑了笑:“噯……”

黎兆輝下意識多瞅了程大媽幾眼,老太太面善,滿頭雪絲銀髮,前幾天還剛讓小羅媳婦帶着,去高級髮廊臭美燙了個頭,特別端莊,有精神。

程大媽朝佛祖拜拜,黎兆輝在賣香的小和尚跟前來回躊躇。現在有名的寺廟香火錢特別貴,三根最普通的線香要二十塊,成本可能也就五毛,簡直就是搶錢。

黎兆輝翻遍衣兜,就剩幾張吃飯的零錢。他有銀行卡,但是現在跑路亡命,他不敢用卡取錢。

程大媽歪頭瞅着年輕人,衣服沾染風霜,褲子和靴頭上全是泥,臉頰消瘦,鬍子拉碴,在大殿裡轉來轉去,盯着小和尚攤位上一捆一捆的線香和蠟燭。程大媽覺着,殿裡要是沒有和尚看管,這孩子可能就要踩着香案爬上去,把佛祖供桌上那幾盤水果點心用衣服一兜,都劃拉走,吃了。

程大媽拍拍黎兆輝:“小夥子?”

黎兆輝回頭,木然地看着老太太。這人看人的時候不帶打彎兒的,缺少常人相處時互相之間眼神的含蓄收斂意味,就直不楞地盯着。

程大媽遞給他一束香:“給。”

黎兆輝:“……”

程大媽轉念一想,不對,又收回去:“香火得要你自個兒買的,佛祖才認,顯得你心誠。”

程大媽說着,掏了二十塊錢,樂呵呵塞給黎兆輝。

黎兆輝盯着程大媽眼角笑眯出來的紋路,張了張嘴:“……謝謝阿姨。”他許多天極少逮着機會跟人說話,說話的聲音彆扭,沙啞,不自然。

黎兆輝上香,嘴脣囁嚅,顛倒說了一些話。這人猛地跪在大殿正中的墊子上,給佛祖“砰砰砰”磕了七八個響頭,腦門砸在青磚石板地上。

程大媽瞧着就心軟:“小夥子,來替誰求?家裡人啊?”

黎兆輝說:“我乾爹過去了……我向佛祖認個錯,替我乾爹在地底下求個福。”

程大媽點點頭,由衷地說:“真孝順的孩子。不是親爹親媽,對乾爹還這麼有心。”

黎兆輝:“我沒有親爹親媽。”

程大媽忍不住又心疼了,替小夥子難過:“親爹媽也……過去了?”

黎兆輝面無表情,啞聲又重複了一遍:“我沒有親爹媽。”

程大媽:“……”

黎兆輝瞧出他把老太太嚇着了,不太自然地問:“你求的什麼?”

程大媽說起這個才高興,笑眯眯得:“我給我倆大兒子求!讓我兩個兒子工作順利,身體健健康康的,婚姻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

黎兆輝望着程大媽,眼神曝露出那麼一絲兒羨慕心動,隨即再次陷入漠然和疏離,面孔冷酷,整個人好像完全遊離於人羣最邊緣。爹媽,婚姻,和和美美,小日子,自打生下來,長這麼大,黎兆輝的人生經歷就沒教會他認識這麼幾個詞兒……

程大媽踏出大雄寶殿門檻,香客遊客擠擠攘攘,差點兒把老太太擠一跟頭。黎兆輝下意識扶老太太一把,肩膀手肘奮力頂開旁人,把程大媽扶出門。

黎兆輝一擡頭,瞧見往這邊大步流星走過來穿着風衣戴着茶色眼鏡的人,突然間愣住,手迅速伸進衣兜!

羅戰給老太太遞麪包,喝飲料。老太太挎了羅戰的胳膊,倆人坐到偏殿長廊下的座椅上,有說有笑。

黎兆輝僵直地站在不遠處一尊大香爐後面,難以置信,太像了,他第一反應以爲遭遇了羅強,隨即就明白過來!羅三兒跟老太太那股子親熱勁兒,顯然是母子。這個給倆大兒子求籤求福的老太太,是羅家老太太?!

黎兆輝從風衣兜裡摸出裝有消音器的槍,瞄準,槍口在羅戰的頭和老太太的頭之間徘徊。程大媽燙得很精緻的雪白髮型讓風吹動,與長廊邊的迎春花交相輝映,銀白與金黃,煞是好看。

羅漢堂的鐘被敲響,古樸的黃銅大鐘發出端實厚重的嗡鳴,帶着能悸動心靈的顫音。

黎兆輝手裡槍管不穩,眼前晃動的全都是老太太笑眯眯的眼角溫暖動人的紋路,像是能一脈一脈捲進人心裡……

大雄寶殿屋脊上一窩鴉雀羣起鳴叫,撲棱棱炸翅突然竄向天空,在寺院上空盤旋。

黎兆輝擡頭,警惕地注視緩緩變色的天空……

他突然發覺了,眼角環視四周茂密的深山,扭身就跑,身體沒入樹叢間。

短短几分鐘,形勢突變,便衣密工包圍控制香山碧雲寺。

目標活動範圍一步步縮小,先是由邵局長想到的線索確定了海淀一大片範圍,最終是胡巖身上留下的香紙殘跡,確認是廠家批發到香山碧雲寺的紅綠線香香紙!附近風景區山巒疊嶂,野地迷蹤,確實是藏身的好去處。

身着迷彩作戰服頭戴鋼盔的特警隊員埋伏在附近各個山頭,佔據制高點。公安不到萬不得已開打,暫時不想直接清園戒嚴,怕打草驚蛇,嫌犯究竟是否藏在此處,藏哪個角落,誰也摸不清。

特警隊員身着便衣,從寺院各條通路滲入,慢慢推進,小心翼翼搜索各間廟堂。

所有人衣着都極低調普通,各種顏色五花八門的T恤、襯衫、球鞋膠鞋,掩蔽在遊客人羣中,不暴露身份。

羅強戴着鴨舌帽,罩住惹眼的囚犯頭。

他帽檐壓得極低,鷹一般銳利精明的眼掃過大殿每一叢陰暗角落,莊嚴的釋迦佛祖擎起蓮花手指,寬容地俯視忙碌瑣碎的凡人。

羅強鎖骨處嵌着微型通話器,陳處和公安部的指揮頭兒不斷給所有隊員發出指示,雙方對話簡短而急促。

陳處:“羅強,第一進院落大雄寶殿,中軸線,兩側經堂。”

羅強答:“掃了。”

陳處:“第二進菩薩院,右後方水經院,有水有山洞,警戒。”

羅強敲了敲話筒,表示知道了,甭廢那麼多話,瞎攪合。

邵鈞也在兩部領導的指揮車上,從車後排探出腦袋,看前面幾個人用衛星圖觀察所有人員推進的位置,進行戰略部署。邵鈞搭茬:“碧雲寺很大,幾百間房,每一間搜一遍,你們得花多長時間?”

陳處說:“咱們人手多,對方很可能就一個人。”

邵鈞一撇嘴:“我要是那個輝子,我早跑了,還等你們一間屋一間屋搜?”

羅強在話筒裡聽見了,從幾公里以外附和道:“老子要是黎兆輝,老子也早跑沒影兒了!”

“碧雲寺就這麼大,如果你是他,你丫能躲哪?”

姓陳的問。

“躲在最近的高處,能遙遙瞅得見我,能一槍把老子崩了的地兒。”

羅強想都不用想,肚裡填得是這麼些年做活兒的野戰經驗。

陳處用手指移動、放大屏幕上的衛星圖,迅速尋找,第二進院落,第三進院落……陳處和邵鈞同時低聲叫道:“最後一進院子,那個塔林!!!”

六百年曆史的香山碧雲寺依山而建,幾百級臺階層層遞進,整個寺院最高處是修建在漢白玉高臺上的寶塔,一方高聳的密檐方塔佇立正中,四周環簇四座稍小的方塔,此外尚有若干座圓形喇嘛塔環繞附近。塔林俯瞰鬱郁蒼蒼的半山,潔白晶瑩的塔身在陽光下閃耀水晶樣的光澤。

便衣特警從好幾條通道迅速靠近塔林方向。

密林掩映着數條精健強悍的身影。

“最高的那座方塔,塔基下有地宮!”

山下指揮車裡發出信息。

“他在那兒!”

“他進去了!”

有隊員在話筒裡低喊。

穿長風衣的酷似黎兆輝的迷彩身影一閃,豹一樣矯捷地滑過樹下陰影,閃進地宮的入口!

特警包圍中央寶塔,在鐵門入口兩側用手勢互相暗示,準備強攻。

羅強擡頭瞭望四周羣山,心生狐疑,黎兆輝一貫擅於叢林野戰狙擊,咋會跑進寶塔地宮?難不成等着條子直接往地道里灌水,把他淹成一隻鱉?!

作者有話要說:本系列文最受歡迎女配又來了婆媳什麼的好有*。好多人都猜到我的梗了哼好討厭但是監區長堅決不改,話說我幾個月前寫的大綱,你們都柯南嗎哼。

今天出門了所以更晚了,最近廢柴需要大家虎摸鼓勵嗷~羣摸~

【追文辛苦了來摸個!感謝紫羅蘭の*情的手榴彈,感謝gp單身日記、靜水、唯*叮咚、小宇、那一片楓葉、7兮也、逍遙神劍、daimei1130、涉鳥的地雷,抱~

羅太狼:“老子又粗現了打醬油來了!”

監區長:“有一個品種的很萌的二貨它叫哈士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