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晉江文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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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羅強來說,他這趟做活兒最大障礙,就是無法事先得知程宇被囚仇家藏身的地點。以往做活兒,他都有充分時間和機會設計線路,甚至提前勘察現場,下套設局。
羅強想了想,跟開車的人說:“盯着小三兒的動靜就成。”
邵鈞邊開車邊皺眉:“被劫的又不是你弟弟,你這時候還盯你弟弟有個屁用?”
羅強:“我不盯他盯誰?老子反正不知道姓譚的在哪。”
邵鈞:“那我們咋樣才能找到程警官?”
羅強粗糙的手掌從後面攥住邵鈞的脖頸,沒有使力,輕輕地玩弄細緻的頸窩,像是在思考,緩緩道:“譚老頭子想暗算三兒,所以我就盯三兒,姓譚的只要一露頭,我就滅了他。三兒現在也一定滿世界在找,找他們把那小條子弄哪了,我只要盯他一個,看他去哪,就是順藤摸瓜,一摘摘一窩。”
邵鈞臉上不由自主浮出戀慕的小情緒,從後視鏡裡深深望了羅強一眼。
跟着羅強辦事兒,聽這人指揮,心裡特有譜,踏實。
他是**,他現在做的就是斷頭的買賣,可是他從來沒這麼愛過一個人,爲了羅強,他什麼都能豁得出去。
從清河飛速進城這一路上,羅強可也沒閒着。
邵鈞在前頭開着車,不時從後鏡裡掃上一眼,眼瞧着車後座上那位爺剝掉一身溼漉漉的衣服,幾乎剝個精/光,然後喬裝打扮,改頭換面。
羅強幾乎變成另外一個人兒,不仔細看,連身旁最親密的人都能唬一跳。他這兩天故意沒刮臉,蓄了鬍鬚。他的毛髮厚重濃密,胡茬刺刺拉拉地佈滿嘴脣四周和下巴,還特意用白色顏料渲染出鬚髮凌亂花白的效果,一下子老了十多歲。
他換上一身電工裝修工的工作服,再扣上安全帽。這衣服一穿上,車廂裡立刻充斥一股子濃重的煙塵味兒、汗味兒、石灰粉味兒、油漆味兒,薰死個人,嗆得邵鈞忍不住掩住鼻子,想離這人一丈之外。這也是羅老二特意要的,說,你甭給老子上商店買一套新衣服,老子就要舊衣服,工地工人穿過三個月從來沒洗過的衣服!
邵鈞給羅強準備的裝備填滿了一隻大號編織袋,羅強低頭翻檢一遍,挑眉問:“沒槍?”
邵鈞開車目不斜視,故作平靜,反問道:“你要槍幹嘛?……需要那玩意兒嗎?”
車廂裡驀地陷入一陣沉默,倆人心裡確是各自波濤暗涌,各有各的盤算。
羅強眼望着窗外,漫不經心,面無表情:“饅頭,停到派出所附近就成,你甭過去了。”
邵鈞聲音輕飄飄的,語氣卻透着執拗:“我爲啥就不能過去?”
羅強:“讓人看見你……老子自己去,不會拖累你。”
車子猛然往路邊一拐,竄上人行道,車輪因爲急剎車而發出尖銳的抗議。
邵鈞兩手緊緊握着方向盤,眼睛瞪着後視鏡,半天說不出話。
羅強敞着大腿坐在後座上,也不說話。
邵鈞終於忍不住,問:“老二,還能有別的路數嗎?……不殺人成嗎?”
羅強:“譚老五必須滅。兩家結仇到這個地步,這人不死,將來永遠是個禍害,老子也沒辦法成天守着小三兒,護着他和他身邊的人。”
邵鈞提高了聲音,忍無可忍:“你手上沾血,攥好幾條人命,就爲了你們家三兒能過上太平日子?!”
羅強冷冷地說:“老子手上不是沒沾過血。”
邵鈞:“你就打算一輩子這樣兒嗎?”
羅強:“你這輩子第一天認識老子嗎?”
車子停在後海派出所衚衕口,隱蔽在幾棵老槐樹後,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流掉的都是深深的煎熬。
兩個人一前一後,都看着窗外,都不說話,手指不停抖落的菸灰暴露着凌亂飄散的情緒。
做這麼大一個案子,邵鈞不是沒掙扎過,不是沒想過。對於陷入這個局的所有人,這就是一個無法逃開的劫。程宇一身正氣,嫉惡如仇,殘廢的一條手臂和所遭遇的一次次劫難,就是這人爲感情付出的終生的代價。就衝這一點,邵鈞佩服程宇,甚至難得對一個人生出某種惺惺相惜的情緒,都是爺們兒,都是爲了自個兒心裡那個人。
羅戰這麼愛程宇,爲了救程宇他可以送掉全部財產,寧可不要自己的命,爲了這些年最讓他在乎的小程警官,爲了大雜院裡他一路孝敬過來的大媽大爺、大叔大嬸,他這一回必然要肝腦塗地,義不容辭。
而羅強呢?羅強就是上輩子欠了這個弟弟的債,這輩子來還債,一次一次地爲羅小三兒捐掉老命,吃苦受罪。哪天羅強即便是真爲羅戰死了,羅戰或許都不一定知道,他哥哥究竟怎麼死的,究竟爲誰死的,這輩子都爲誰活着?
邵鈞呢?邵鈞就是爲羅強。
三爺爺平日裡多傲氣、高貴的一個人兒,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他在乎過誰,怕過誰?啥時候跟牢裡的犯人蛇鼠一窩瞎混過?隊裡曾經有不止一個犯人想花錢賄賂他,買減刑的有,買工分的有,買保外就醫的也有,邵鈞沾過那些?稀罕錢?就爲了羅強,他快要不認識他自己,這輩子就跟羅老二毀在一處,倆人一起燒成灰兒,化成煙……
羅戰那邊剛在電話裡跟譚五爺談了一輪,程宇在電話裡艱難地**。
躲在暗處的人,眼瞧着羅戰開着那輛吉普車回來。羅戰停下車,趴在方向盤上,嗷嗷地放聲嚎哭了好一陣,哭得肝腸寸斷。
羅戰從車裡出來時,讓人快要認不出來,臉瘦了一圈兒,鬍子沒刮,眼睛腫成兩隻開口的大石榴。
羅強隔着玻璃冷眼看着,低聲罵道:“沒出息的小王八蛋……”
邵鈞遠遠地望着羅小三兒,問羅強:“哪天我要是出了事兒,被人劫了,你不難受?你不哭?”
羅強哼道:“誰敢動你一根汗毛我宰了誰,哭管個屁用?”
邵鈞賭氣道:“羅戰是哭他家那口子呢,程警官出事他能不心疼?他隨便哭別人嗎?……我就覺着羅戰挺爺們兒的。”
待到羅戰再一次從派出所小院裡大步飛奔出來,兩隻大紅石榴放着光,兩手激動得發抖,手裡還抱着裝贖金的密碼箱。
羅強一眼瞧見,立刻吩咐邵鈞:“**確定地方了,瞧那遮遮蠍蠍的樣兒,跟上那臭小子。”
那天,**局專案組的刑偵專家,依靠羅戰提供的程宇的口訊,用儀器分析剝離出程宇留給他們的一系列暗示。手機訊息裡留下某條大街極有特色和標誌性的噪音,某一棟樓歌舞廳的擾民聲,施工隊的裝修聲,炸醬麪館跑堂的吆喝聲,程宇甚至一邊吐着血,一邊用咳嗽聲吐露出一連串摩斯密碼暗號,精確到某個樓層……
車子緩緩滑出樹蔭的遮蔽,悄悄跟住羅戰的車。
羅強從行李包取出一把鋒利的改錐,一把厚重的機械鉗。
他瞥見自己腳上穿的敞口布鞋,皺眉道:“老子忘了讓你帶雙鞋。”
這人平時只穿布鞋,就沒替換的鞋子,而且穿鞋喜歡趿拉着,鞋子永遠都買大一號。
邵鈞在駕駛位上彎下腰,解下一隻大厚皮靴,頭也不回地扔到後面,再解下一隻,都扔給羅強:“我鞋結實,硬頭的,你穿我的。”
羅戰把車停在鳥巢東路一棟二十多層高的公寓樓下,提着錢箱急匆匆奔進樓。街上行人密織如梭,沒人注意到發生在隱秘處的罪惡,以及即將上演的生死一線的驚心動魄。
羅強臉色驀地沉下去,穩穩地拎起工具箱,正要閃身追上,被前座的人一把揪住領口!
邵鈞薅着他的領口,十指幾乎鉗着他的脖子,眼底發紅,像是突然就後悔了,不願意放人。
羅強眉眼間看不出一絲情緒,攥住邵鈞的手,一下、一下地掰開手指。
邵鈞啞聲問:“你去這一趟,還能回來嗎?”
羅強說:“老子知道你在這兒等,當然回來,老子又不會跑了。”
邵鈞聲音發抖:“你知道你今天要是有個好歹,折在裡邊兒,對我意味着什麼?我怎麼辦?”
羅強平靜地說:“老子知道,你把我個犯人私自弄出來,如果不能全須全尾原樣帶回去,我這人要是沒了,你的警徽警銜警服就都甭想要了。”
邵鈞一愣,心裡千般萬般的委屈驟然爆發,紅着眼睛罵道:“我他媽都到這份兒上了,還在乎警徽警銜嗎?”
“羅強,我是爲你,我他媽都是爲了你!我在乎的還不就是你!”
羅強頓了一下,攥着邵鈞的手,說:“信我嗎?……信老子就放開手。”
邵鈞怔忡地望着羅強的眼,像着了魔,手指慢慢鬆開,卻還留戀着羅強胸口迸發的溫度,心都被這姓羅的混球攪成饊子了。
羅老二辦事利索,心狠手辣,哪一回失手過?誰能傷得了這號人?
邵鈞心知肚明,其實沒什麼不放心的。可他若是不擔心,心裡不揪着難受,任其爲所欲爲,那他就不夠愛這個人。感情就像鼻息裡的呼吸,像血管裡流淌着的黏稠,像浸入心脈的毒,已經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他這個人的一部分。
羅強如果看不明白這人在糾結什麼,他也就不夠了解邵鈞這小孩。
羅強拍拍邵鈞的臉,順手捏一把細乎的腮幫子,低聲哼道:“等着我,很快就回來。”
邵鈞睫毛溼漉漉的,固執地扭過臉去,這時候沒有抓起羅強親上一口。
親什麼親?
搞得跟忒麼要吻別了似的。
倆人這是要“分別”嗎,羅強難道回不來嗎?!
想親啥時候不能親?回來以後抱着這混蛋親個夠,咬個夠!邵鈞昂着下巴,撅着嘴,堅強地維持着他的驕傲……
羅強下車,壓低帽檐,跟隨羅戰的腳步,閃身進入大樓,冰冷的視線掃過歌舞廳裡妖豔扭動的人羣。
他的面孔冷酷如冰,眼神銳利,身形像沒有生命的幽靈穿過烏煙瘴氣的舞池,腳步悄無聲息,黢黑的影子被嘈雜舞動的人羣迅速吞沒……
在三饅頭面前,他是一個羅強。
出山做活兒的時候,他是完完全全另一個羅強。
他緊緊盯牢前方的目標,眼瞅着目標鑽入員工通道的窄門,竟然企圖逃脫跟蹤?
羅強這時突然折返,反身躍上旁邊的鐵架子旋梯,迅速上到舞廳二樓,打通二樓的通道,從位於公寓樓後身牆上的小窗躍下……他神不知鬼不覺地重新下到一層樓外,從舞廳的員工後門摸入。
漆黑的樓道伸手不見五指,完全依靠周身臉頰、脖頸和手指上汗毛的撩動來判斷前方的熱源,依靠味道來判斷敵我。
耳畔風聲一緊,一股子熱浪撲面而來,帶着他最熟悉的一個人的氣味兒!
羅強鼻子靈,羅戰是職業廚子,做飯的,鼻子更靈。熟悉的氣味轟然撲面,羅戰在黑暗中驀地瞪大眼。他對着這個味道完全不可能下手。
可是羅強就下得去手。
羅強閃身貼牆,手起“刀”落,一記掌刀毫不留情地劈下去,砸上羅戰的後脖梗子,再一掌橫切氣管,面前就算是一頭兩百斤的大肥豬,四百斤的大黑熊,也不可能招架得住,倒地至少昏迷個把小時!
黑暗中,羅戰臉朝下迅速撲倒,吭都沒吭出一聲。
眼瞅着那一副高聳挺拔的鼻樑就要狠狠撞向地面,羅強眼疾手快,一把撈起,避免某人那一張俊臉毀容成月球表面。將來羅家這小混球嫁不出去,可就真砸當哥哥的手裡了。
他薅着羅戰後脖領子,把人弄進通道的雜貨間,從鼻子裡噴出怒氣,伸出皮靴腳,照着屁股蛋一腳踢上去!
羅強嘟囔着罵道:“小王八蛋,屁股都讓人搞成蜂窩了,縫不回來就趁早甭要了!”
靴頭並沒有狠踹在屁股上,而是悠着勁蹭了一腳,在羅戰西褲上印上一枚明晃昭然的腳印,就像往羅戰身上蓋了個戳,宣告佔有慾和歸屬權。
“還他媽穿成這風騷樣兒,得瑟……”
羅強從羅小三兒衣領和褲腰處翻出那一道道他都不認識的花花綠綠的商標,那一身羊毛大衣、西褲皮鞋的,這心裡頓時生出恨鐵不成鋼的滋味兒。
幸虧老子來得及時,你小子穿成這油光鮮亮的,去送死嗎?
爲了那個條子,你他媽的想捐條命賠給人家?老子答應了嗎?!
羅強腳踝打了個彎,一腳把人踢掀過來,昏暗的燈下是羅戰數日來飽受煎熬的一張臉,眉頭痛楚地擰着。
羅戰一看就瘦多了,這些日子不痛快,不好過。
羅強蹲□,一隻手掌摸過去,覆蓋住羅戰的額頭,摸了摸頭髮梢,然後緩緩滑下,覆住羅戰昏迷中不停起伏抖動的喉結,輕輕地按着……
他就這麼一動不動地望着羅戰,看了足有一分鐘,才站起身。
牽掛了這麼些年,每一回探監日哥兒倆都是隔着一層大厚玻璃,只能看個影兒,聽個聲兒,羅強坐牢之後這還是頭一回,有機會摸摸他弟弟。
他親手把人從頭到腳胡嚕了一遍,自個跟自個的心確認,眼前的人是小三兒,還是當年那個跟他最親的小三兒。坐在紅漆木頭門檻上等哥回家的小屁孩,沒缺胳膊也沒少條腿,完好無損。
爲了三兒,羅強豁得出去。三兒一輩子兩手沒沾過血,沒揹人命,身家是清白的,到了這份兒上,羅強能讓他弟弟也沾上血,一輩子黑到底嗎?絕捨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哦~太狼快捂緊性感的PP和菊花!
說一下,這是第一更,今天爭取弄個二更。考慮到這兩章內容比較重複,我打算把下一章放在本章作者有話說裡這樣大家都不用買了。下一章會比較長,五六千字吧,大家記得待會兒回來再看,今天就把這段料理清楚了吼吼~勤勞的監區長求花花!感謝追文的萌物,大家週末愉快!
【感謝little麟、紫羅蘭の愛情的手榴彈,感謝annejdm、逍遙神劍、不離不棄、摸陌陌的地雷~感謝大家支持!
二哥:“三兒,學着點兒!”
太狼:“唔,哥……哥哥……我捨不得打你,你打我……”——
第七十章二哥嫁太狼
羅戰褲兜裡的手機滴滴響了。羅強於是通過手機裡的通話,迅速鎖定了他要去的地方。
兄弟倆說話的聲音都很像,只有自家熟悉的人能夠分辨,外人根本聽不出來,電話那頭咆哮着喊話的**隊大隊長,以爲這時跟他對話的仍然是羅戰。
樓層和門牌號是**分析出來的,即便這樣,生性謹慎多疑出手力求萬無一失的羅強仍然先把樓層查看一番,確認撤離的路線。
高層樓房住戶格局呈現井字形,這一層二十多家住戶,只有兩家貼了“水電欠費即日停供”的警告通知。這兩家裡,又有那麼一家住戶門前,積攢了厚厚一層灰土,上面的腳印繁雜凌亂,有拖拽過重物的明顯痕跡!
羅強蹲下身,仔細察看那些腳印,面無表情,心裡暗自估算着屋裡大致會有幾個人,房間如何佈局,如何動手……
那天是羅老二頭一回見到大名鼎鼎的程宇,能讓他弟弟坐牢這麼些年掏心掏肺惦記着出獄之後還死纏爛打巴結着這輩子哪怕當和尚也要把人追到手的小程警官!
羅強進屋後甚至懶得瞧一眼那一羣即將做鬼的烏合之衆。他眼角一掃,迅速覓到雙手反銬着貼牆而坐的年輕男人。程宇白色的襯衫上血跡斑斑,看得出來這些天受盡折磨摧殘,臉色蒼白,虛弱,眉宇間卻冷靜堅毅,一聲不吭。
槍口抵着頭顱,羅強帽檐僞裝下的眼角鋒利而尖銳,閃着冷光。
程宇嘴角淌出的已經乾涸的血痕深深挑逗着他的神經,冷酷暴虐嗜血兇殘的本性如同死灰復燃一般,整個人像一頭燃燒着惡欲的野獸……
羅強閃身避開槍管子,驟然發飆,手持導電的傢伙,讓金屬線引導着強大的電流竄向眼前那兩名歹徒!
與此同時,羅強一眼瞥見剛纔還在牆角虛弱地**的年輕人,這時候突然暴起,揹着身後的凳子狠狠砸向另一名歹徒,隨後在雙手被銬的情勢下,竟用一個背身後空翻的姿勢“飛”上敵人的肩膀,雙腿在空中用力一絞,用堅硬的膝蓋將對手的脖頸瞬間擰斷!
這一招讓羅強都看呆了,心中暗自歎服。他只多愣了半秒鐘,屋裡其餘的劫匪一齊撲了上來……
程宇是萬萬沒想到,來救他的人竟然是羅強。
而羅強也沒料到,下手的過程竟比他事先料想的還要酣暢,痛快淋漓。眼前這被囚的條子,囂張凌厲的身手簡直令他驚豔。這條子消瘦羸弱的身軀極具迷惑性,宰人時的利落程度卻絲毫不在他自下。程宇的一張臉蒼白英俊,眼都不帶眨一下!
羅強一改錐刺入一名歹徒的左胸,刺破心臟,血柱從肋骨縫隙間直噴出來,射了他一臉。
他掉轉身的一瞬間看到程宇左手持槍,黑眉立目,神情冷峻,槍管直直地瞄準着他!
羅強驚怒之下下意識地一晃,程宇的槍口冒出刺眼的火苗,粘稠的血水和腦漿瞬間飛濺到羅強的後脖子。他猛一回頭,看到身後企圖偷襲他的人,中彈後如同一隻爆癟了的氣球,被打爆的腦殼像一隻摔碎摔出爛紅瓤子的大西瓜,軟綿綿悄無聲息地倒地……
羅強略微驚異地擡頭瞪了程宇一眼,眼神依然如凶神惡煞,卻摻了一絲動容。
倆人都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麼狠,自己竟然能更狠……
那天,羅強的出現令屋內情勢瞬間天翻地覆……
羅強一雙鐵拳撂倒七七八八的歹徒,最終與譚五爺身形裹在一處,兇狠地廝打,每一拳,每一腳,帶着嘶吼,都是要致對方於死地。
被劫的人是程宇,只是程宇那時候尚不能完全明白,羅老二和譚五爺這兩個人,哪來這麼深的淵源,勢同水火,不能並存……
當年延慶盤山公路上的車禍,是程宇用一條胳膊替羅家兩兄弟擋了煞。當時替背後之人行事的,正是譚五。譚五爺無意或者乾脆就是有意想要讓羅家兄弟同時消失,爲的是當年混道結下的仇怨,爲的是報殺妻之恨。只可惜舊仇未報,又添新仇,譚五爺可說是讓羅老**到家破人亡,孤家寡人,因此這一回纔要狗急跳牆,綁架**,使出同歸於盡的路數,遭劫的又是程宇。
而程宇因緝毒得罪了背景深厚的劉公子,幾次三番被劉公子挑釁、報復,姓劉的背後倚仗的那位官爹,恰恰就是當年羅強爲之賣命辦事的幕後人。
對於羅強來說,這一趟活兒他必須出手,程宇不能不救。這人別說是羅小三兒的傍家兒,就算是個毫不相干的路人,他也絕無法容忍旁人代他受過,天塌地陷老子一個人接着,扛着,我身旁的人我罩着,啥時候輪到你個姓程的小條子,罩着老子最親的親人?
羅強和譚五這一對仇家,也是好幾年沒逮到機會見面,再一次碰面,就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決鬥。
譚五爺一張臉粗糙的褶皺中迸發出絕望的血光,聲嘶力竭的吼聲中充滿了對羅強的仇恨和怨怒!譚老頭子也是時運不濟,往日的風光成爲過眼雲煙,現如今京城的黑道江湖,早已不是譚老頭戴着瓜皮小帽,穿着對襟小襖,手提鳥籠子,坐着人力車闖蕩的那個江湖。羅戰在白道生意場上出手豪爽,大開大闔,羅強在黑道火併交易中兇殘狠辣,神擋殺神,這兩兄弟正值當打之年,長江後浪推前浪,勢不可擋,把昔日老冤家們的地盤毫不留情地席捲……
兩個人身體撕扯糾纏着衝向陽臺的一瞬間,譚五爺發出臨死前最後一道嘶叫,羅強眼底迸射出寒光!
程宇怒吼着撲上來抱住羅強的腿:“不要!……”
羅強一腳甩開程宇的羈絆,眼眶間流動的血液凝固成兩道冰冷肅殺的眼神,猛然將他的對手甩向半空,甩出陽臺欄杆之外!
“啊――”
程宇伏在地上捶拳大叫,眼睜睜看着譚老頭子破布般的身體從視野中迅速墜落……
不明物體從天而降,強大的衝力穿透二層人家搭的遮雨棚,撞裂一樓歌舞廳的大幅霓虹燈招牌廣告版,當場血濺數尺,慘不忍睹。
這時候,邵三爺的車正好停在樓下路邊,等得心焦,心都停跳了。他用墨鏡遮臉,一身便裝,坐在車裡抽菸,兩腿放鬆着輕抖。沉重的麻袋樣的屍身跌破擋風玻璃的視野,他甚至聽得到“嘭”一聲巨響,砸得人心驚肉跳!
邵鈞目瞪口呆,有一兩秒鐘的瞬間,喉嚨肌肉痙攣,無法呼吸……
“啊――”
“天上掉下個人!”
路人驚慌地圍觀,指點,有人報警,有人驚恐地擡頭看天,找天上有沒有窟窿。
邵鈞半張着嘴,菸蒂從嘴角滑落,胸膛劇烈起伏。
他打開車門,衝了出去,奮力撥開人羣……
眼前的場景令人不忍直視,邵鈞只看了一眼,就閉眼扭臉咬着嘴脣強忍眩暈和麻木,然後緩緩回過頭,又仔細看了一眼,默默地鬆了一口氣。地上的人已經辨不出臉孔模樣,但是邵鈞好歹認得出,這人絕對不是羅強,羅強化成一灘血他也不會認錯。
馬路上數輛警車呼嘯而來,邵鈞戴好墨鏡,迅速融入混亂的人羣。他認得車上下來的幾個人,那是市局**大隊的大隊長,他爸爸手下的得力干將。
他不甘心地擡頭仰望高樓,卻又弄不清人是從哪一層樓掉下來的,墜樓而亡的人既不是羅強,也不是程宇羅戰,那幾個人現在還在樓上糾纏?羅強這混球幹完一票還不趕緊跑出來,等着讓**一鍋端嗎?
再親密的人,心終歸還是隔了薄薄一層,邵鈞那時並沒猜透羅強走這一趟的真正目的。
羅強哪就是爲了殺譚五爺、解救人質?
他這輩子要把牢底坐穿,臨走之前,心裡就還剩最後一件牽掛的事兒,最後一個牽掛的人,他要安排好了再離開。
房間裡躺着已死和半死橫七豎八血流如注的倒黴蛋,程宇蹲下身仔細檢視還有沒有活口,面孔陷入極度的震動。
羅強兩眼直勾勾盯着程宇,一步步向這人走過去。
程宇起身,白着臉,伸手攔住:“你不能走。”
羅強語帶嘲弄:“老子想走你攔得住?”
程宇撿了手銬,眼神凌厲,蓄勢待發。
程宇嚴肅道:“羅強你越獄?我抓你歸案!”
羅強冷笑着:“抓我?就憑你?……老子還有一筆賬要跟你算!”
程宇面對血流成河的慘烈場面,如果不出手抓羅強,他也就不是程宇。
可羅老二這種人要是能乖乖就範,束手就擒,他也就不是羅強。
羅強在程宇出手企圖**他的瞬間格擋開招式,以極其兇狠的一拳砸向對方,再一次掀起血雨腥風!
羅強是沒想到程宇渾身傷痕累累吐着血還不忘盡職盡責,仍然不肯放過他竟然想將他抓捕歸案?!
雙方拼盡全力,羅強一雙鐵拳力敵程宇令人眼花繚亂的腿法。你來我往只過了幾招羅強就暗暗驚歎,這年紀輕輕的**,身手之強悍,性格之剛烈,確實不是一般人兒,也難怪三兒會一眼看上這個程宇,會死心塌地跟這個人較勁……
小條子一張冷臉,氣勢咄咄逼人,寸步不讓,私底下也定然不是善茬,指不定把羅小三兒那個小混球捏在手心兒裡捏固着,一輩子吃得死死的……羅強在某一刻讓一道強烈的念頭劈過眼膜,眼底慢慢變紅,充血。
他這一趟爲什麼出來,到底爲了誰?
他當真就是爲了把程宇救出匪窩?
在羅強心裡那塊不算太大的地兒上,就裝着兩個人,一個是羅小三兒,另個是邵小三兒。
程宇是誰?
老子壓根兒就不認識,沒聽說過。老子心裡有這號人嗎?
這麼個程宇,勾走了三兒的心,花着三兒的錢,還敢動手欺負三兒,竟然還睡了老子的弟弟,把小三兒搞得都進醫院動手術了,這事兒能算完了嗎?老子今兒要是放過你個程宇,老子就不姓羅!
程宇身上帶傷,一隻手吃虧,逐漸吃力。
羅強偷襲程宇右手的破綻,手段極其兇狠,毫不留情,用體重悍然將人壓倒,死死鉗住四肢,將人按抵在牆角。
程宇面色蒼白,身上各處內傷劇痛發作,兩道黑眉仍然倔犟地擰着,怒目而視,不肯就範。
羅強冷笑:“打不過老子?認輸不?”
程宇掙扎,羅**虐地向後反擰程宇的右臂,幾乎快要把程宇的胳膊從肩膀處扭斷。他冷冷地看着這人腦門上浮出一層汗水,因爲極力忍疼而劇烈地喘。
程宇咳出血,低聲說:“我那隻手廢了,有種咱比另一隻手。”
羅強:“……”
羅強不由自主地鬆了力,仍然壓住人不放,端詳程宇的臉,仔仔細細地甄別,思忖,這小條子究竟能有多大的魅力,能迷住小三兒?咱家三兒也算見過世面的人,什麼絕色沒見過?羅戰能對這麼一個人掏心掏肺地疼寵,連親哥哥都不要了……
羅強審視地問:“你救過三兒的命?”
程宇:“嗯。”
羅強:“你當初爲啥救他?”
程宇:“想護着他,有什麼爲什麼?”
羅強冷眼反問:“那是我弟弟,老子讓你救他了嗎?輪得到你救嗎?你憑什麼?你誰啊?”
程宇瞪着羅強,口氣毫不相讓,堅定地說:“羅戰是我的人,他是我媳婦,我樂意救他,我救他還用得着跟你商量?”
“你媳婦?”
我們家三兒忒麼的是你媳婦?!
羅強驚異地瞅着人,嘴角突然迸出玩味的笑,露出一口好牙,冷笑道:“老子是羅家管事兒的人,老子咋就沒聽說過,我們家三兒成你媳婦了?你大爺的,這事兒老子點頭了嗎?!”
程宇神色驕傲而自信:“羅戰多大人了?我跟羅戰好,用你點頭嗎?”
羅強眯細了眼,眼底放射出陰晴不定的光芒,腦子裡琢磨的是那天三饅頭私底下跟他透露的內情。
你個姓程的不疼人的小條子,你他媽的把我弟弟給上了!三兒的屁股讓人豁了,上醫院動手術,你他媽真以爲老子不知道誰幹的!
根據三饅頭事後詳細的線報,羅小三兒當時眼淚汪汪趴在病牀上,屁股從上到下豁了一條口子,簡直比三爺爺肚子上的刀口都要大!三爺這肚皮上一條拉鎖,老二你弟弟屁股上也開了一道拉鎖,在肛腸科門診動的手術,手術足足做了兩個多小時,三爺就在門外等了倆多小時,據說縫了二十多針,疼得吱哇叫喚得,甭提多可憐了!老二,這也就是你弟弟這個大活寶,這才離開你幾天啊,就讓人欺負成這樣,你這當哥哥的,也不好好收拾收拾那一對鬼混不成形的傢伙。
羅強審視着眼前程宇這張冷靜倔犟又黑白分明的俊臉,純淨清澈的眼,心潮洶涌,萬般不是滋味。
三兒那個小混球,如今敢指着他的鼻子跟他說,哥,別給咱家惹麻煩了成嗎?我都改好了,再不在道上瞎混了,我想過正常人的生活,開個小飯館養家餬口,每天伺候着媳婦丈母孃,一家人和和美美過小日子。
爲了誰?就是爲了這個程宇。
三兒說,哥,我真後悔,是我對不起他,我恨不得把自個兒這條胳膊斷掉賠給他,我就是心疼他。
這又是爲了誰?還是爲這個程宇!
是,小三兒有人了,有了相好的俊俏媳婦,甚至屁顛屁顛地給人家當媳婦去了,早就有了自個兒的家業,用不着他這個當哥哥的再操心……
羅強眼底閃着光,突然開口道:“姓程的,你跟三兒分了吧。你們倆根本就不合適。”
程宇:“憑什麼。”
羅強:“老子一定讓你們分呢?”
程宇:“我不跟羅戰分,我和他就分不開!”
羅強冷笑一聲,你不分?他眼都不帶眨一下,隨手就是無比殘忍狠辣的一掌,重重砸在程宇的上腹部!
程宇讓這一掌砸得噴出血來,紫黑色的沉澱的血塊從牙縫裡爭先恐後涌出來,然後是大口大口黏稠的鮮血。他劇烈地抖動,痛不欲生,在羅強身下雙眼失神。
羅強粗暴地逼問:“現在呢?分不分?老子今兒個就做了你,信不信?”
程宇眼神失焦,身體極度虛弱,含着血罵道:“王八蛋……你甭想拆我們倆……”
羅強皺眉,突然暴躁地吼了一句:“你他媽的是不是腦子傻了?車禍把你一條胳膊摔殘了你媽的腦袋瓜子也殘了嗎?!你跟三兒在一起有啥好,他都能給你啥?放着好日子不過,你爲三兒壞一條命,程警官,你覺着值嗎?”
程宇胃裡像火燒般劇痛,疼得他兩眼發黑,這輩子都沒讓人打得這麼狠,這麼疼,眼前這王八蛋竟然還是羅戰那混球的親哥哥!
程宇又吐了一口血,鼻腔裡也滿是血,快要窒息。
他因爲疼痛眼底洇出水霧,嘴脣輕微扇動着,無比倔犟地說:“我愛羅戰,我就是喜歡他,你管不着我……我沒傻,我絕不會跟他分,絕不分。”
羅強面無表情地望着眼前**的人,慢慢鬆開了手,站起身。
羅強等的就是程宇這句話。程宇說他愛羅小三兒,他們絕不會分手。
羅強算是看明白了,以後若是有仇家敢找上門,欺負小三兒,這條子一定不會坐視不管,說什麼都得出手護着羅戰。
將來有一天,自家那不省心的小混球,再遇上一場車禍,需要這小條子再付出一條左胳膊去救,程宇這腦瓜子磕傻了的,也一定會奮不顧身,豁出命去救羅戰,再廢一條胳膊也在所不惜……
程宇被他一拳一拳地毒打,吐了一地的血,還是咬着牙關說,他愛羅戰,他不分手。
把小三兒下半輩子託付給這樣一個人,做哥的還有啥不放心不放手的?
羅強眼前晃過另一張吊梢眼兒歪歪嘴的俊臉,那張臉也有一雙至真至純的眼,那時候也是這麼堅定,肚子都讓人扎漏了,流了很多血,忍着傷痛,對他說,老二,你放心,我不會離開你,我絕不會走……
羅強那時也終於明白了,他弟弟當初爲啥跟他撒潑發火,要爲這個**討還公道。
他有多疼邵鈞,羅戰就能有多疼程宇。羅戰和程宇這些年也是手拉着手一道打過架,流過血,生死過命的交情。人活一輩子,能遇上這麼一個人,愛上了,放不下了,爲了這個人,就是什麼都能豁出去……
羅強只是神思一個恍惚,沒料到竟被精明的程宇迅速察覺。
程宇一膝蓋磕上他胸口,把羅強磕得踉蹌,飛撲拾起槍,衰弱的身體支撐不住,倚靠在牆角。他用殘廢的右手肘頑強地撐起身體,左手持槍抵住羅強的太陽穴,冷冷地說:“別動。”
羅強驚異地擡了擡眉,半晌,嘴角拋出笑容:“大爺的,真他媽有種,沒打夠啊?”
程宇面色慘白,粗喘,吐了好多血,堅毅的線條輪廓卻絲毫不損冷峻完美的面容。
羅強眯眼道:“程警官,這麼想抓我?來,朝這打,照老子腦袋崩一個。”
羅強挑釁似的用手指戳着自己的腦門。程宇咬住嘴脣,憤怒地瞪着人,沒扣扳機,反而拿一根手指墊在扳機後邊……
羅強得意地冷笑:“程警官,你有種。老子知道你不敢開槍,你今兒要是一閉眼把老子崩了,你跟我們家三兒可就完了,你把老子腦殼打爆了你等着看三兒還能不能跟你往一張牀上睡,不信你就崩一個試試。”
程宇黑黑的眉毛倔犟地擰結着,不說話,卻也下不去手。羅強手上沾了再多的人命,這人是羅戰的親哥哥,程宇無論如何開不了這一槍。
那天,羅強大搖大擺從程宇槍口下走人,臨走囂張地回過頭,隔空指着虛弱幾乎暈厥的人,甩給程宇兩道銳利的不甘的眼神。
程警官,我們家三兒從今往後就交給你了!老子砸你兩拳,把你胃砸出一泡子血,是讓你記着今天,老子親手把這麼些年最疼、最親的弟弟送給你,程警官你不虧吧?
你既然稀罕他,你就給老子用心罩着,拿他當你媳婦當你心尖尖肉得給我好好疼着,寵着!你忒麼要是罩得不好,哪天讓小三兒疼着了癢着了,屁股再豁了,或者哪天讓俺知道你後悔了,變心了人渣了,老子絕不放過你,老子回頭再來找你算總賬!
也就是這麼一天,羅戰在自個兒被砸暈拖進小黑屋完全不在場不知情的形勢下,就這麼讓他哥轉手送人了,“嫁”給了小程警官——
【作者有廢話要說】嗷,好長,其實內容真的很重複所以還是不單獨發了,窘~我還是刪掉了許多打鬥內容,覺得刪的挺多的,貌似兩篇文合在一起看,纔是全部的**啊啊~
記賬:本章加更,感謝大叔射箭摔跤篇,紅糖穿越之悍匪篇,紅塵散客宿命糾纏篇。
春筍欠帳:紅糖隨便瞎扯扯篇,大齡羽毛萌貨篇,MM的……馬屁篇【喂喂!,lisa人文主義篇,schnee的程宇愛情篇,還有漏掉的嗎我已經暈啦……
二哥:“三兒你個小混球,老子把你叼給那美貌如花的小條子了,從今往後,你,就是他的人了!速速滾走!”
戰戰:“唔,唔,哥……哥哥人家脖子好痛了啦,脖子都被你咬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