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喧囂的巷子這一刻又恢復了寧靜,徒留衣衫和髮絲凌亂的墨硫歌靠牆軟坐在地上,空洞的眼神盯着對面昏暗的牆壁,呼吸因驚恐而急促。
圍牆上的銀面男看着白面書生的身影若隱若現,最終消失在了黑暗中,他才把目光投向了下邊的墨硫歌身上,看見她猶如一塊木頭一樣坐在那兒一動不動,沒有要離去的意思。
看她那模樣,銀面男也能理解,一個女孩子家遇上這種事情,難免會受到莫大的傷害,包括身體和心靈。
彼時她雖然清白保住了,但心理上定然會留下陰影,可即便如此,他也只能惋惜感嘆,畢竟,這不是他一個初次見面,拔刀相助的陌生人能幫她的。
身體一躍,銀面男從圍牆上跳落了下來,穩穩地站定在了墨硫歌的面前,擋住了她的視線。
冰冷的牆壁忽而換作了一個身影,出神的墨硫歌眼神一怔,呆愣了一會兒,視線慢慢地順着他的腳底往上看去,落入眼簾之中的,不就是剛纔看到的那抹銀色身影的主人嗎?墨硫歌以爲,他已經離開了…
就這樣默默地看着他,墨硫歌沒有說一句話,驚恐仍舊停滯在眼底,被淚水打溼的狼狽面容,她也顧不上擦拭,萬念俱灰的心再度重燃起一絲的情緒來,好不容易乾涸的眼眶,此時因着心中的委屈感不斷涌現上來,淚水再一次止不住地往外涌着,又打溼了她的面容,爲她的狼狽增添了幾分。
然,如此嬌俏的一名女子,即便妝容哭花,表情中所自然表露出來的楚楚可憐,還是輕而易舉地就能勾起一個男子憐香惜玉的憐憫之心。
不過,銀面男卻並非憐憫,而是覺得無奈,都說女子是水做的卻是真理,他永遠都不明白,爲何閨房中的女子總是那般柔弱,只是一點兒小事就能哭得暴雨梨花。
當然,墨硫歌遇上的並不算小事,可對女子在自己面前示弱這種事情,銀面男已是司空見慣,因此彼時心裡沒有太多的憐憫,最多算是對普通遭遇不好事情的人的一絲憐憫,僅僅只是一絲。
不知爲何,盯着墨硫歌的淚顏,看着她哭得稀里嘩啦的,銀面男的腦海裡卻想起了曾經竹林間那抹倔強依附竹子蹣跚前行,即便多痛苦,都咬牙堅持不讓自己落淚說痛的頑強背影,那樣的女子,真的是少見,可也令他欣賞。
待腦海中的那抹身影散去之時,銀面男才從回憶中回到了現實,眼前是軟坐在地上放聲哭泣已發泄自己心中的情緒的墨硫歌,身上的衣服因爲反抗和拉扯而破了幾處,稍顯狼狽而尷尬。
雖說還是能夠遮掩住一些重要的部位,可是白皙的手臂通過被撕破的衣袖暴露在了空氣中,如羊脂玉的嫩滑,若就這麼走出去,可能會招來另一波人的虎視眈眈也不一定。
唉…心頭輕嘆了一口氣,無奈下,銀面男脫下了自己的銀色外袍,擡手舉高在墨硫歌的頭頂上,一鬆手,
袍子緩緩地落下,從墨硫歌的頭頂蓋了下去,將她整個人都給罩住了。
坐在地上的墨硫歌一怔,驚訝地看着忽然變作黑暗的眼前一切,一股淡淡的蘭花香縈繞鼻尖,沁人心脾,讓她猛然停止了哭泣。
“別哭了,人都走了。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免得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了。”望着被外袍籠罩的墨硫歌,銀面男稍顯不耐煩地勸她別哭,想着既然做了好人,就送佛送到西好了。
地上的人兒沒有回答,只是緩緩地伸出一隻手臂來將蓋在自己身上的袍子取下來,眼前又恢復了一片明亮,呆呆地看着仍舊站在自己面前的銀面男。
“怎麼?你還想留在這兒嗎?我可沒那麼多時間,所以,快點兒告訴我你住在哪兒。”此次銀面男是有事纔出來的,可不想把時間浪費太多,畢竟他沒有和對方約好,只是說她交代的事情辦好了就去找她。
然而聽聞今日是皇家宴請單丹王朝的太子的日子,說不定她不在,銀面男得趕快去才行,後邊的時間還有別的事情需要辦。
“我…我…對不起…”墨硫歌帶着哭腔的聲音想要表達什麼,可是開口卻是結結巴巴的。
聽出銀面男語氣中的焦急還有不耐煩,墨硫歌不想獨自一人繼續走這條巷子,一個人走夜路回家,尤其是經歷了剛剛如此驚恐的一幕,所以她雖然沒辦法表達出自己的想法,但是因害怕銀面男就此拋下自己離去,她用力地依附着牆壁,盡力讓自己軟癱無力的身子站起來。
腳步搖晃了幾下,墨硫歌才勉強站穩,再調整了一會兒,總算可以正常走路了。
“走吧!”看她狀態已經恢復了不少,銀面男轉身就朝着巷子的出口方向走去,步伐略快,也不管墨硫歌跟不跟得上。
耳朵剛接收到他的那句話,還沒來得及反應,低頭的墨硫歌猛然擡起頭來的時候,銀面男已經走出了離自己大概五步遠的地方,不容她多做思考和停留,她就快步跟了上去。
巷子看起來很長,但是走起來不過是十來步的距離,不用太久,墨硫歌跟着銀面男已然走出了巷子,在明亮的光線灑落在兩人肩頭的那一刻,銀面男忽然在巷子口停了下來。
時刻關注着銀面男的行動的墨硫歌,也在他停下來的第一時間頓住了腳步,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等待着他的下一步行動。
周圍路過的人對於他們這兩個突然從這樣一條昏暗的巷子裡走出來的男女紛紛投來詫異而鄙夷的目光。
尤其是墨硫歌的髮絲凌亂,銀色的衣袍下是若隱若現的白皙的肌膚更是令人浮想聯翩,很明顯,她披着的是站在她身前的男子的外衣,加之她之前的嚎啕大哭讓她的眼睛略微紅腫,面色紅潤得十分不尋常。
這在過路人的眼中看來,曖昧十足,根據表象所看到的就潛意識裡判定這兩人是躲在巷子裡幹了一些苟且之事,一
時眼中充滿了厭惡鄙夷。
感受到來自周圍不友善的目光,墨硫歌尷尬羞愧的低下頭,不敢去迎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灼熱的視線,雖說剛纔是險些被玷污,但那白面書生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跡猶在,讓她覺得自己已經是骯髒的了,一時間無法去接受,更沒辦法做到言辭鑿鑿,理直氣壯地對着這些人大罵他們的不敬。
緊咬着下脣,墨硫歌忍住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不想因爲哭泣而令銀面男覺得不耐煩而拋下自己,拼命地強忍着,手下意識地拉緊身上的外袍,遮掩住自己尷尬的身體。
“你的家,往左還是往右走?”忽而,身前的銀面男開口詢問。
“額…”沒有反應過來的墨硫歌含糊地應了一聲,隨即纔回答:“左。”
得到了答案,銀面男沒有再說話,邁開腳步就往左邊的街道走去,全然無視掉了那些對他指指點點的細聲言論和鄙夷的眼神,就好像,他是這場“注目禮”的局外人。
墨硫歌無法想象他是怎麼做到的,她現在的內心惶恐不安,適才的事情給她帶來的是心理上莫大的陰影和傷害,就似一片原本澄澈明亮的天空,忽而被一大片揮之不去的陰霾籠罩,久久無法散去。
低垂着頭,墨硫歌選擇默默地跟在銀面男的身後,一句話也不說,而銀面男,似乎也沒有要和她聊天的意思,一路上兩人相默無言。
“硫歌!”一聲熟悉的呼喚將墨硫歌的思緒召喚了回來,她驚訝地擡頭望去,正好看見一抹白色身影立於街道燈籠紅光照耀的地方下,那便是她的哥哥,墨奕塵。
看到擡起頭來的墨硫歌,紅腫的眼睛就像是一把尖銳的刀刺在了他的心頭,墨奕塵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終於見到自己一心念想的哥哥,墨硫歌喜極而泣,剛剛被她抑制住的委屈再度涌上了心頭,淚水好似關不緊的水龍頭一樣,嘩啦啦地傾瀉而下,浸溼她因爲哭泣而憋得潮紅的面容。
“哥!”帶着委屈的哭聲喊了一句,墨硫歌也顧不得這是在大街之上,拉着身上的衣袍就朝着墨奕塵奔去,整個人撲進了他的懷裡,雙手緊緊地環繞着他的腰,把臉埋在他的胸前嚶嚶地低聲哭泣。
“硫歌,你這是?…”餘光瞥見她環繞在自己腰間的白皙的手臂上有淡淡的淤痕,那是墨硫歌掙扎的時候不小心弄到的,但不知實情的墨奕塵卻是心中異常緊張而憤怒,向着懷裡的墨硫歌質問道。
“既然找到家人,那我先告辭了。”因兄妹兩人團聚而被忽略在一旁的銀面男,只是表情淡淡地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還沒將墨硫歌送回家就遇上她的家人,省去了不少麻煩和時間,於是他就想着告辭罷了。
此時原先把注意力放在墨硫歌身上而沒有注意到銀面男的墨奕塵,聽到聲音尋聲望去,才反應過來,自家的妹妹身邊還有一個這樣的人物跟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