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捧着天青茶盅, 呷了一口茶水, 闔目細品,“師傅煮茶功夫地道。”
看師傅煮茶都是一種享受,師傅舉手投足優雅閒適。
“信王喜歡喝爲師煮的茶, 爲師再三請辭,信王一再挽留, 才耽擱到現在方回來。
閒雲道長雙目清明,“小昭, 你把那個孩子帶來了?”
魏昭聽師傅有答應的意思, 心頭一喜, 貪吃地啜了一口茶水,“步子初我帶來了, 給師傅看看。”
“除了你,爲師本來不打算收徒的, 爲師閒散慣了, 既然這孩子是步將軍之後, 爲師就破例收下他。”
“謝謝師傅。”魏昭趕緊放下茶盅, 翩然拜了幾拜。
“這樣, 讓這孩子先住幾日, 爲師考察一下, 資質平庸的人,爲師不白耽擱功夫, 教出來也難合爲師的意。”
魏昭一雙琉璃珠轉了轉, 光華流轉, “師傅何以當年收下我爲徒?”
師傅不受塵世牽絆,當年卻主動收下自己爲徒,自己年幼身體弱,又是個小女孩。
“你沒負爲師所望。”
難道因爲自己資質出衆,顯然師傅避而不談。
“步將軍忠肝義膽,爲師甚爲敬佩。”閒雲道長望着懸崖下騰起的雲霧,目光猶如谷底幽深,“小昭,師傅回來才聽說,差點見不到你了,師傅不該遊雲太久,如果早些回來,一切就可以避免了。”
怎樣避免,不嫁給徐曜,魏昭有心替徐曜分說,“師傅,我現在不是沒事,徐曜他……身不由己。”
閒雲道長的銳利目光掃過她的臉,“小昭,爲師看得出來,你是真喜歡他,順其自然吧!你脾胃虛弱,在這裡待一段日子,泡泡藥泉,調養身體。”
魏昭本意出趟遠門,千里迢迢過來,不打算立刻就走,“師傅,我住十天半月,每日陪師傅喝茶。”
“小昭,你是想爲師的茶喝。”
魏昭狡黠地眼神看着師傅,舔舔嘴脣,“除此之外,還有觀裡的素齋,令我垂涎三尺。”
“把步公子帶來,我見見,看是否合適做我的徒弟。”
魏昭得了師傅口風,趕緊領步子初上亭子裡。
魏昭已經囑咐好步子初,步子初雖然年幼,極聰慧,進到亭子裡,跪倒叩頭,“拜見祖師爺。”
閒雲道長目光炯炯,盯着他看,魏昭緊張地看着師傅,怕師傅張嘴回絕。
少頃,閒雲道長方道:“嗯!過了年你領他過來,留在山上。”
魏昭欣喜,“謝謝師傅。”
再次叫子初叩頭,這回改稱師傅。
魏昭領着步子初從亭子上下來,徐玉嫣迎上前,“怎麼樣?你師傅答應了?”
魏昭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來時擔心一掃而空,“答應了,我師傅說子初的面相,將來貴不可言。”
徐玉嫣領悟地說;“我知道了,我二哥將來坐了天下,子初是你們的兒子,貴爲皇長子,當然貴不可言。”
“具體的我師傅沒說。”
貴相之說因何人身上而起,師傅不是神人,能掐會算。
魏昭告訴徐玉嫣住一段時日,徐玉嫣巴不得在這裡遊玩,魏昭帶着幾個人去以前住過的地方。
毓秀山,雲蒸霧繞不是山高,而是雲霞觀進了山門後,地下噴涌的熱泉,大大小小七八個池子,天然溫泉水,其中有三個藥池,藥池常年白霧繚繞。
雲霞觀只有四五個小道士,每日負責打掃,擔水做飯,閒雲道長喜靜,不喜人打擾,魏昭才把關山等人留在山下。
魏昭住的小院在雲霞觀後院,經過偏殿,走進東側牆門,一個小院,進門後一帶竹林,竹林盡頭是三間白牆灰瓦的正房。
幾個人沿着小路走的正房,小姐閨房,屋裡佈置雅緻,湖綠窗紗,臥房裡俱是紫檀傢俱,妝臺、衣櫃、雕花架子牀。
“夫人以前住這個房間?”
杏雨四處看看。
“這就是我的房間,平常我不來時,院門鎖着。”
“母親,我們今晚就住這裡嗎?”
步子初問。
“我們住這裡,田華帶着侍衛住道觀客房。”
這時,兩個小道士擡着一個三層提盒送來晚膳。
小道士跟魏昭熟悉,放下提盒,其中小道士說:“師傅吩咐,今晚姑娘留在道觀用飯,廚子多加了菜。”
杏雨和五妹打開食盒蓋子,往飯桌上擺,齋飯豐盛,滿滿一桌子碗碟,菜餚有冬菇冬筍燒白菜、涼拌鹿角菜、白蓮湯、素雞、素鴨、素魚、素排骨等。
魏昭看了一眼,“還是原來的廚子嗎?”
小道士說;“師傅又換了廚子,這個廚子是師傅從外面帶回來的,出高價僱的,聽說是名滿京城的素膳齋挖來的,做素齋絕活。”
魏昭嘴角邊飄過一抹笑,“師傅在吃上頭是不遺餘力,廚子換幾個了。”
小道士說;“師傅他老人家見多識廣,吃食挑剔,對廚子要求高。”
徐玉嫣跟步子初已經坐在飯桌上,兩個小道士下去齋堂用飯。
杏雨拿小碗盛湯,放在步子初跟前。
徐玉嫣夾了一塊素肉,品了品,“二嫂,這還真有肉味,怎麼做的?”
“用白蘿蔔或茄子加面等食材做的。”
道觀裡素菜食材一般猴頭、香菇、竹筍、山藥、板栗、青菜心、白果、 核桃、杏仁,豆腐、乾子、百頁等,都是有營養的好東西。
魏昭夾了一塊炸魚,炸魚是用山藥泥烹製的。
步子初愛吃素雞、素鴨,素排骨,
飯桌上擺着幾小碟泡菜,一碟嫩黃瓜、一碟嫩豇豆,還有嫩萵苣、青紅椒、蘿蔔,都是魏昭最喜歡吃的,她夾了一塊蘿蔔,咬一口,脆嫩生津,對徐玉嫣說;“道觀泡菜一絕,泡菜是用山中清泉水發酵,入甕鹽醃漬,泡菜積年不變腐,保持口感鮮嫩。”
徐玉嫣夾泡菜下飯,吃了一碗半飯。
素齋吃撐了,魏昭和徐玉嫣、步子初舒服地躺在炕上,步子初走累了,一會就睡熟了,魏昭拉過單子給他蓋上。
徐玉嫣興奮勁沒過,沒有一點睏意,“二嫂,我想泡熱泉,可是池子在外面,道觀裡有小道士,不方便。”
魏昭犯困,闔眼道;“淨室裡的池子也是熱泉水,你可以在屋裡泡溫泉。”
徐玉嫣跳下地,“二嫂,你住的地方比侯府的屋子精緻,你師傅好像很有錢,我好奇,雲霞觀不受凡人香火供奉,哪裡來的錢?”
魏昭本來迷糊要睡了,聽她問話,睜開眼睛,“我師傅原來是富家公子,富甲一方,這座道觀是我師傅出資建的,你知道他的出身就沒什麼奇怪的了。”
徐玉嫣納悶,“你師傅家中有錢,可以過鐘鳴鼎食的日子,爲何建了這座道觀出家。”
魏昭坐起來,睏意全無,“其中原因,我師傅沒說,我也不知道,大概厭倦塵俗,喜歡清淨與世無爭。”
“你師傅不是幼年出家?”
“不是,成年後出家的。”
師傅皈依佛門,也許個性使然,或許…….,這是不能對外人說的。
幾個人在雲霞觀住了十日,魏昭怕婆母記掛,向師傅辭行。
魏昭走出亭子,回頭看師傅站在騰雲亭裡,高處山風穿過道袍,大有凌雲之勢。
轉身走回去,問了一直想問的話,“師傅,您喜歡過我生母是嗎?”
許久,閒雲道長的聲音如水面無波,“你這丫頭口無遮攔,竟問師傅這種問題。”
魏昭抿嘴一笑,轉身走出亭子。
一行人回到徐府,已經快入冬了。
東院裡,魏昭坐在炕上繡荷包,她打算荷包繡好後,連家書一起給徐曜捎去,她女紅不怎樣,好歹是一片心意。
門簾一掀走進一個丫鬟,“夫人,魏家二姑娘來了。”
魏昭放下手裡的荷包,走到院子裡,魏蓁已經進了院門,魏昭快走幾步,“二姐。”
魏昭拉魏蓁的手,天道冷了,魏蓁的手有點涼,魏蓁說;“出門不知道天這麼冷,沒拿手爐。”
兩人進屋,坐在炕沿邊,魏昭吩咐玉花,“把炭火盆挪近點。”
玉花把炭火盆放在魏蓁腳邊,魏昭拿過手爐給魏蓁抱在懷裡暖手。
“二姐,娶親的日子定了嗎?”
提到親事,魏蓁低下頭,眼睛看着兩隻腳的腳尖,“四妹,你還問呢,我親事讓魏萱搶去了。”
“就是上次你說的商戶嗎?”
魏昭有點意外。
“是,本來已經口頭兩家說定了,那個商戶的兒子過咱們魏府,魏萱使計,那個商戶的兒子撞見魏萱,臨時改口,提親要娶魏萱,我母親氣得夠嗆,咽不下這口氣,兩家吵吵鬧鬧,怎奈哪家商戶的兒子非娶魏萱不可,後來,我爹說,不管怎麼說娶的都是魏家女,就勸三叔答應了,我母親爲這事氣得病了一場。”
魏蓁垂頭喪氣,那家商戶先訂的魏蓁,退了魏蓁,又改魏萱,魏蓁的面子不好看,她性子軟,不能怎麼樣,心裡恨魏萱。
“二姐,如此正好,婚事沒成,我這正好有個合適的人選,蒲亭驛丞叫高升,沒有娶妻,年紀大了點,快三十了,官職低,挺有能力,你姐夫上次看見他,對他印象不錯,如果你跟他的親事成了,你姐夫定然能把他官職往上提一提,你回家跟大伯父大伯母商量一下,同意的話,給我回個話,我派人去提親。”
魏蓁心裡先同意了,有魏昭的話,不愁官不升,比嫁商戶強,那家商戶的兒子不喜讀書,依靠家裡過活,沒什麼太大的出息。
當即紅了臉說;“我回家稟明父母,給四妹回話,謝謝四妹關心我。”
魏蓁歡歡喜喜地走了。
通往青州的官道上,兩輛馬車行駛,百名家丁護衛馬車前行。
車裡坐着母女二人,姑娘挎着中年婦人,撒嬌地依偎在婦人身旁,“母親,女兒就要嫁給他,除了他,女兒誰也不嫁。”,
中年貴婦拿女兒沒辦法,“兒呀!爲娘不跟你說了嗎?燕侯有妻室。”
姑娘扭着身子,“有妻室我也要嫁給他,做妻做妾我不在乎。”
婦人埋怨,“你這孩子竟說糊塗話,你父親乃堂堂刺史,女兒給人做妾,傳出去不好聽,你父親的面子往那裡放?”
姑娘突然靈機一動,親熱地黏在婦人身上,“我們去找父親吧!”
“你這孩子任性,你父親奉朝廷之命討伐燕侯,燕侯徐曜反叛朝廷,你要嫁燕侯,這不是跟你爹對着幹嗎?”
“母親,女兒不是任性,女兒見到了燕侯徐曜,燕侯有君臨天下的氣勢,母親,你相信女兒的眼光,您沒看見,燕侯從萱陽到夏平關,一路受百姓擁戴,這樣的軍隊定然戰無不勝,父親可別站錯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