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魏昭捧着天青茶盅, 呷了一口茶水, 闔目細品,“師傅煮茶功夫地道。”

看師傅煮茶都是一種享受,師傅舉手投足優雅閒適。

“信王喜歡喝爲師煮的茶, 爲師再三請辭,信王一再挽留, 才耽擱到現在方回來。

閒雲道長雙目清明,“小昭, 你把那個孩子帶來了?”

魏昭聽師傅有答應的意思, 心頭一喜, 貪吃地啜了一口茶水,“步子初我帶來了, 給師傅看看。”

“除了你,爲師本來不打算收徒的, 爲師閒散慣了, 既然這孩子是步將軍之後, 爲師就破例收下他。”

“謝謝師傅。”魏昭趕緊放下茶盅, 翩然拜了幾拜。

“這樣, 讓這孩子先住幾日, 爲師考察一下, 資質平庸的人,爲師不白耽擱功夫, 教出來也難合爲師的意。”

魏昭一雙琉璃珠轉了轉, 光華流轉, “師傅何以當年收下我爲徒?”

師傅不受塵世牽絆,當年卻主動收下自己爲徒,自己年幼身體弱,又是個小女孩。

“你沒負爲師所望。”

難道因爲自己資質出衆,顯然師傅避而不談。

“步將軍忠肝義膽,爲師甚爲敬佩。”閒雲道長望着懸崖下騰起的雲霧,目光猶如谷底幽深,“小昭,師傅回來才聽說,差點見不到你了,師傅不該遊雲太久,如果早些回來,一切就可以避免了。”

怎樣避免,不嫁給徐曜,魏昭有心替徐曜分說,“師傅,我現在不是沒事,徐曜他……身不由己。”

閒雲道長的銳利目光掃過她的臉,“小昭,爲師看得出來,你是真喜歡他,順其自然吧!你脾胃虛弱,在這裡待一段日子,泡泡藥泉,調養身體。”

魏昭本意出趟遠門,千里迢迢過來,不打算立刻就走,“師傅,我住十天半月,每日陪師傅喝茶。”

“小昭,你是想爲師的茶喝。”

魏昭狡黠地眼神看着師傅,舔舔嘴脣,“除此之外,還有觀裡的素齋,令我垂涎三尺。”

“把步公子帶來,我見見,看是否合適做我的徒弟。”

魏昭得了師傅口風,趕緊領步子初上亭子裡。

魏昭已經囑咐好步子初,步子初雖然年幼,極聰慧,進到亭子裡,跪倒叩頭,“拜見祖師爺。”

閒雲道長目光炯炯,盯着他看,魏昭緊張地看着師傅,怕師傅張嘴回絕。

少頃,閒雲道長方道:“嗯!過了年你領他過來,留在山上。”

魏昭欣喜,“謝謝師傅。”

再次叫子初叩頭,這回改稱師傅。

魏昭領着步子初從亭子上下來,徐玉嫣迎上前,“怎麼樣?你師傅答應了?”

魏昭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來時擔心一掃而空,“答應了,我師傅說子初的面相,將來貴不可言。”

徐玉嫣領悟地說;“我知道了,我二哥將來坐了天下,子初是你們的兒子,貴爲皇長子,當然貴不可言。”

“具體的我師傅沒說。”

貴相之說因何人身上而起,師傅不是神人,能掐會算。

魏昭告訴徐玉嫣住一段時日,徐玉嫣巴不得在這裡遊玩,魏昭帶着幾個人去以前住過的地方。

毓秀山,雲蒸霧繞不是山高,而是雲霞觀進了山門後,地下噴涌的熱泉,大大小小七八個池子,天然溫泉水,其中有三個藥池,藥池常年白霧繚繞。

雲霞觀只有四五個小道士,每日負責打掃,擔水做飯,閒雲道長喜靜,不喜人打擾,魏昭才把關山等人留在山下。

魏昭住的小院在雲霞觀後院,經過偏殿,走進東側牆門,一個小院,進門後一帶竹林,竹林盡頭是三間白牆灰瓦的正房。

幾個人沿着小路走的正房,小姐閨房,屋裡佈置雅緻,湖綠窗紗,臥房裡俱是紫檀傢俱,妝臺、衣櫃、雕花架子牀。

“夫人以前住這個房間?”

杏雨四處看看。

“這就是我的房間,平常我不來時,院門鎖着。”

“母親,我們今晚就住這裡嗎?”

步子初問。

“我們住這裡,田華帶着侍衛住道觀客房。”

這時,兩個小道士擡着一個三層提盒送來晚膳。

小道士跟魏昭熟悉,放下提盒,其中小道士說:“師傅吩咐,今晚姑娘留在道觀用飯,廚子多加了菜。”

杏雨和五妹打開食盒蓋子,往飯桌上擺,齋飯豐盛,滿滿一桌子碗碟,菜餚有冬菇冬筍燒白菜、涼拌鹿角菜、白蓮湯、素雞、素鴨、素魚、素排骨等。

魏昭看了一眼,“還是原來的廚子嗎?”

小道士說;“師傅又換了廚子,這個廚子是師傅從外面帶回來的,出高價僱的,聽說是名滿京城的素膳齋挖來的,做素齋絕活。”

魏昭嘴角邊飄過一抹笑,“師傅在吃上頭是不遺餘力,廚子換幾個了。”

小道士說;“師傅他老人家見多識廣,吃食挑剔,對廚子要求高。”

徐玉嫣跟步子初已經坐在飯桌上,兩個小道士下去齋堂用飯。

杏雨拿小碗盛湯,放在步子初跟前。

徐玉嫣夾了一塊素肉,品了品,“二嫂,這還真有肉味,怎麼做的?”

“用白蘿蔔或茄子加面等食材做的。”

道觀裡素菜食材一般猴頭、香菇、竹筍、山藥、板栗、青菜心、白果、 核桃、杏仁,豆腐、乾子、百頁等,都是有營養的好東西。

魏昭夾了一塊炸魚,炸魚是用山藥泥烹製的。

步子初愛吃素雞、素鴨,素排骨,

飯桌上擺着幾小碟泡菜,一碟嫩黃瓜、一碟嫩豇豆,還有嫩萵苣、青紅椒、蘿蔔,都是魏昭最喜歡吃的,她夾了一塊蘿蔔,咬一口,脆嫩生津,對徐玉嫣說;“道觀泡菜一絕,泡菜是用山中清泉水發酵,入甕鹽醃漬,泡菜積年不變腐,保持口感鮮嫩。”

徐玉嫣夾泡菜下飯,吃了一碗半飯。

素齋吃撐了,魏昭和徐玉嫣、步子初舒服地躺在炕上,步子初走累了,一會就睡熟了,魏昭拉過單子給他蓋上。

徐玉嫣興奮勁沒過,沒有一點睏意,“二嫂,我想泡熱泉,可是池子在外面,道觀裡有小道士,不方便。”

魏昭犯困,闔眼道;“淨室裡的池子也是熱泉水,你可以在屋裡泡溫泉。”

徐玉嫣跳下地,“二嫂,你住的地方比侯府的屋子精緻,你師傅好像很有錢,我好奇,雲霞觀不受凡人香火供奉,哪裡來的錢?”

魏昭本來迷糊要睡了,聽她問話,睜開眼睛,“我師傅原來是富家公子,富甲一方,這座道觀是我師傅出資建的,你知道他的出身就沒什麼奇怪的了。”

徐玉嫣納悶,“你師傅家中有錢,可以過鐘鳴鼎食的日子,爲何建了這座道觀出家。”

魏昭坐起來,睏意全無,“其中原因,我師傅沒說,我也不知道,大概厭倦塵俗,喜歡清淨與世無爭。”

“你師傅不是幼年出家?”

“不是,成年後出家的。”

師傅皈依佛門,也許個性使然,或許…….,這是不能對外人說的。

幾個人在雲霞觀住了十日,魏昭怕婆母記掛,向師傅辭行。

魏昭走出亭子,回頭看師傅站在騰雲亭裡,高處山風穿過道袍,大有凌雲之勢。

轉身走回去,問了一直想問的話,“師傅,您喜歡過我生母是嗎?”

許久,閒雲道長的聲音如水面無波,“你這丫頭口無遮攔,竟問師傅這種問題。”

魏昭抿嘴一笑,轉身走出亭子。

一行人回到徐府,已經快入冬了。

東院裡,魏昭坐在炕上繡荷包,她打算荷包繡好後,連家書一起給徐曜捎去,她女紅不怎樣,好歹是一片心意。

門簾一掀走進一個丫鬟,“夫人,魏家二姑娘來了。”

魏昭放下手裡的荷包,走到院子裡,魏蓁已經進了院門,魏昭快走幾步,“二姐。”

魏昭拉魏蓁的手,天道冷了,魏蓁的手有點涼,魏蓁說;“出門不知道天這麼冷,沒拿手爐。”

兩人進屋,坐在炕沿邊,魏昭吩咐玉花,“把炭火盆挪近點。”

玉花把炭火盆放在魏蓁腳邊,魏昭拿過手爐給魏蓁抱在懷裡暖手。

“二姐,娶親的日子定了嗎?”

提到親事,魏蓁低下頭,眼睛看着兩隻腳的腳尖,“四妹,你還問呢,我親事讓魏萱搶去了。”

“就是上次你說的商戶嗎?”

魏昭有點意外。

“是,本來已經口頭兩家說定了,那個商戶的兒子過咱們魏府,魏萱使計,那個商戶的兒子撞見魏萱,臨時改口,提親要娶魏萱,我母親氣得夠嗆,咽不下這口氣,兩家吵吵鬧鬧,怎奈哪家商戶的兒子非娶魏萱不可,後來,我爹說,不管怎麼說娶的都是魏家女,就勸三叔答應了,我母親爲這事氣得病了一場。”

魏蓁垂頭喪氣,那家商戶先訂的魏蓁,退了魏蓁,又改魏萱,魏蓁的面子不好看,她性子軟,不能怎麼樣,心裡恨魏萱。

“二姐,如此正好,婚事沒成,我這正好有個合適的人選,蒲亭驛丞叫高升,沒有娶妻,年紀大了點,快三十了,官職低,挺有能力,你姐夫上次看見他,對他印象不錯,如果你跟他的親事成了,你姐夫定然能把他官職往上提一提,你回家跟大伯父大伯母商量一下,同意的話,給我回個話,我派人去提親。”

魏蓁心裡先同意了,有魏昭的話,不愁官不升,比嫁商戶強,那家商戶的兒子不喜讀書,依靠家裡過活,沒什麼太大的出息。

當即紅了臉說;“我回家稟明父母,給四妹回話,謝謝四妹關心我。”

魏蓁歡歡喜喜地走了。

通往青州的官道上,兩輛馬車行駛,百名家丁護衛馬車前行。

車裡坐着母女二人,姑娘挎着中年婦人,撒嬌地依偎在婦人身旁,“母親,女兒就要嫁給他,除了他,女兒誰也不嫁。”,

中年貴婦拿女兒沒辦法,“兒呀!爲娘不跟你說了嗎?燕侯有妻室。”

姑娘扭着身子,“有妻室我也要嫁給他,做妻做妾我不在乎。”

婦人埋怨,“你這孩子竟說糊塗話,你父親乃堂堂刺史,女兒給人做妾,傳出去不好聽,你父親的面子往那裡放?”

姑娘突然靈機一動,親熱地黏在婦人身上,“我們去找父親吧!”

“你這孩子任性,你父親奉朝廷之命討伐燕侯,燕侯徐曜反叛朝廷,你要嫁燕侯,這不是跟你爹對着幹嗎?”

“母親,女兒不是任性,女兒見到了燕侯徐曜,燕侯有君臨天下的氣勢,母親,你相信女兒的眼光,您沒看見,燕侯從萱陽到夏平關,一路受百姓擁戴,這樣的軍隊定然戰無不勝,父親可別站錯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