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對關外六國和匈奴最大的武器優勢一直都是強弩,這次也不例外,大量裝備了秦制強弩的漢軍將士亂箭齊發間,密集的弩箭迅速將匈奴騎兵射得人仰馬翻,人喊馬嘶不絕,倒地不斷。
不止如此,部分漢軍將士裝備的鐵製箭鏃,還根本無視匈奴騎兵身上的簡陋皮甲,直接洞穿盔甲射入匈奴騎兵身體,讓這些倒黴的匈奴騎兵非善即傷,同時驚詫萬分,不是到死都不明白自己身上盔甲爲什麼發揮不了作用,就是直接驚叫出聲,“這是什麼箭?爲什麼我們的盔甲擋不住?”
對匈奴軍隊來說還好,儘管遭到了漢軍弩箭的迎頭痛擊,經驗豐富的匈奴士卒仍然衝鋒不停,拼着中箭死傷的危險拼命拉近與漢軍圓陣之間的距離,以最快的速度衝到漢軍陣前奪取近身作戰的機會,也在付出了一定死傷之後,成功的分別從東西北三個方向撞到了漢軍陣上,先後爆發出了猛烈的吼叫砍殺聲音。
沒有馬鐙和高橋馬鞍,自然也就沒有大規模衝擊踐踏,除了少部分騎術特別高超的匈奴騎兵縱馬跳躍,將馬蹄重重的踩踏到漢軍將士身上外,大部分的匈奴騎兵只能是在漢軍陣前勒住戰馬,騎在馬上與漢軍將士對砍對捅,還有相當一部分匈奴士卒爲了獲得靈活性,選擇了下馬步行作戰。
交戰雙方各自擁有的優勢也隨之體現了出來,長期以肉食奶酪爲主食的匈奴騎兵普遍比較高大,臂力也明顯要比漢軍將士強出一截,青銅武器瘋狂揮舞間,只要是能夠命中漢軍將士沒有盔甲保護的身體部位,通常都能把漢軍將士砍得皮開肉綻,乃至直接斬斷漢軍將士的手腳,給漢軍將士造成重傷。
漢軍的優勢當然是武器裝備,提前近百年出現的鐵刀既鋒利又堅韌,鐵製矛頭更是銳利無比,即便是砍中刺中了匈奴騎兵身上的盔甲,也能很輕鬆的破甲而入,給匈奴騎兵造成傷害。同時因爲鋼鐵產量的緣故,即便漢軍將士身上穿戴依然還是比較原始的皮甲銅甲,可是用來抵禦匈奴騎兵的青銅武器還是相當輕鬆,被盔甲保護的身體要害即便是被匈奴騎兵的青銅武器命中,也通常不用擔心性命會有什麼危險。
這兩個優勢當然讓漢軍將士的戰鬥力大增,激戰中,漢軍將士只需要注意防範被匈奴士兵砍中刺中沒有盔甲保護的手腳面部就行,手裡的鐵製武器則可以盡情施展,象砍瓜切菜一樣的瘋狂劈砍敵人,也通常只需要命中目標,就能給匈奴騎兵造成傷害,乃至直接奪走匈奴騎兵的性命,在近戰中佔了相當不小的便宜。
不過匈奴騎兵的看家法寶弓箭依然還是厲害無比,前隊以漢軍接戰後,後續衝來的匈奴騎兵全部下馬,站在地上拉開強弓,對着戰場後方的漢軍將士接連拋射羽箭,還因爲漢軍將士隊形過於密集的緣故,取得了相當不小的戰果。
對此,李左車採取了兩個策略應對,第一個當然是讓後隊的漢軍將士拋射弓箭還擊,第二個策略則是飛快傳令前隊,大吼道:“儘快殺散陣前敵人,騰出手來用強弩把匈奴蠻夷射回去!”
戰鬥也因此變得殘酷和血腥無比,爲了儘快殺散面前敵人,打開用強弩還擊的空間,前隊的漢軍將士個個賣力,人人奮勇,不顧一切的瘋狂將長矛捅向面前敵人,揮舞鐵刀劈砍匈奴騎兵,匈奴騎兵不甘示弱,利用臂力優勢同樣是劈砍捅刺不斷,與漢軍將士廝殺得血肉橫飛,鮮血噴灑不斷。
見此情景,親自指揮這場伏擊戰的冒頓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馬上就命令更多的士兵上前近戰,掩護自軍的優勢弓兵接連放箭殺敵,然而讓冒頓意外的是,當更多的匈奴騎兵衝到了漢軍陣前助陣後,漢軍陣中突然接連拋出了一些帶着嫋嫋白煙的神秘物件,砸進匈奴士兵的人羣中連續炸開,爆發出了一聲聲堪比驚雷的巨響。
“那是什麼東西?”冒頓先是一楞,然後又迅速回過神來,忙轉向旁邊的臧荼問道:“東胡盧王,這是不是你說的中原人的掌心雷?”
“回稟大汗,就是掌心雷。”臧荼趕緊點頭,又趕緊補充道:“請大汗放心,這種掌心雷只是聲音嚇人,實際上沒有多少殺傷力,除非是正好砸到身上炸開,否則基本上傷不了人。”
見過原始手雷的臧荼倒是說得十分輕鬆,可是從沒有遇見過原始手雷的匈奴騎兵突然碰到這種武器後,卻沒有一個不是被炸得暈頭轉向,心驚膽戰,許多匈奴士兵因此驚呼慘叫,士氣大跌,更多的匈奴戰馬更是驚得揚蹄狂奔,四處逃散,漢軍將士則乘機加緊速度反擊,迅速將面前的匈奴騎兵殺退,騰出空間施放弩箭,先是將近處的匈奴騎兵射得鬼哭狼嚎,抱頭鼠竄,繼而又將射程不及強弩的匈奴騎兵射得死傷連連,不得不後退躲避,匈奴騎兵的第一波猛攻也因此徹底宣告失敗。
看到這樣的情景,漢軍陣中當然是歡聲如雷,士氣大振,冒頓卻是臉色鐵青,迅速下令將帶頭逃命千人長全部斬首,然後立即重整隊伍,準備發起第二波進攻。而在此期間,李左車當然是乘機指揮漢軍將士向西轉移,約一萬四千人組成的漢軍將士保持着嚴整隊形,一步步的緩緩西進,逐漸靠近已經被漢軍騎兵成功搶佔的半天嶺高地。
冒頓當然是除非傻了纔會讓漢軍成編制轉移上山,機動力極差的漢軍圓陣向西還沒有走出百米,匈奴騎兵就已經再度衝來,再一次向漢軍圓陣發起突擊衝鋒。
事實已經證明了原始手雷對着匈奴戰馬擁有奇效,李左車這一次當然不再客氣,先是等漢軍將士用強弩把匈奴騎兵射得死傷不小後,纔剛等匈奴騎兵集羣衝到近前,李左車就果斷命令漢軍將士再次拋出手雷,結果這一次的效果同樣令人滿意,伴隨着一枚枚原始手雷在匈奴騎兵的人羣中炸開,匈奴騎兵的戰馬頓時又是一片慌亂,或是人立止步,或是四散奔逃,還沒有獲得近身作戰的機會就已經是自行大亂,漢軍將士乘機亂箭齊發,在至近距離把匈奴騎兵射得死傷慘重,遠比上次容易的打退了匈奴騎兵的第二次大規模衝鋒。
見自軍的戰馬在原始手雷面前過於被動,黑着臉盤算了片刻後,冒頓極其天才的想出了一個辦法解決這個問題,果斷大吼道:“傳令全軍,把所有的戰馬耳朵堵住!”(明朝盧象升採取的辦法是把炮車戰馬的耳朵刺聾。)
命令傳達,紀律嚴明的匈奴騎兵迅速從身上撕下布條,塞進胯下戰馬的耳中堵住耳朵,漢軍將士則乘機繼續向西,保持着戰鬥隊列逐漸靠近半天嶺,然後還是在匈奴騎兵全部把戰馬耳朵堵住了之後,冒頓纔再次下令,第三次向漢軍圓陣發起衝擊。
堵馬耳的效果確實有點,捨命衝擊的匈奴騎兵也因此成功的再一次獲得了與漢軍近身交戰的機會,漢軍將士無奈,也只好是利用裝備優勢與匈奴騎兵再次展開近身激戰,李左車則是在陣中不斷高呼,“扎穩陣腳!扎穩陣腳!想要活命,就絕對不能後退半步,只有殺退了匈奴蠻夷,我們纔有機會逃上半天嶺堅守高地!”
兩軍之間的戰鬥也因此再一次變得殘酷血腥無比,漢軍將士咬牙堅守陣地,使出吃奶的力氣瘋狂劈砍捅殺,匈奴騎兵也是人人爭先,個個奮勇,不斷使出蠻力砸暈漢軍將士,砍斷漢軍將士的手臂長矛,就象瘋子一樣的拼命向前,說什麼都要在漢軍陣地上撕開切口。天空中的羽箭更是如同飛蝗一樣的來往不絕,無時無刻不在帶走兩軍士卒的寶貴生命,戰場局勢也徹底陷入了僵持。
僵持中,更多的匈奴騎兵出現在了戰場外圍,還依照冒頓的指揮,集結重兵切斷了漢軍步兵與半天嶺之間的連接處,漢軍將士見了難免有些心慌,李左車卻是不動聲色,一邊不斷鼓勵漢軍將士奮勇作戰,一邊不斷擡頭看天,期盼黑夜的儘快到來。
同爲軍事天才,冒頓當然也十分在意時間的流逝,見天上的光線逐漸轉弱,黑夜即將到來,冒頓除了命令匈奴騎兵趕緊點亮火把準備夜戰外,又再一次向前方投入兵力,一口氣動用了超過五萬的軍隊四面包圍漢軍圓陣,同時冒頓又派人給率軍衝陣的右賢王傳令,咆哮道:“告訴右賢王,天色全黑之前,如果不能衝潰中原蠻子的戰陣,本汗至少削去他十個部落!”
命令傳達,不願被削弱實力的匈奴右賢王無奈,也只能是拼命催促軍隊上前,瘋狂衝擊漢軍的步兵圓陣,然而這麼做還是沒用,漢軍的圓陣本來就是最利於防守,匈奴騎兵的裝備劣勢又十分明顯,再加上漢軍將士已經度過了被重重包圍的慌亂期,在激戰中越打越有勇氣和信心,所以不管匈奴騎兵如何衝鋒衝擊,就是衝不潰漢軍的步兵圓陣。
不知不覺間,黑夜終於到來,估摸着時機已到,李左車果斷一指西面,吼道:“擂鼓,全力向西突圍,把所有手雷都給我扔出去開路,殺啊!”
戰鼓猛烈擂響,原始手雷也接連投出,漢軍的突圍戰正式打響,爲了活命,漢軍將士沒有一個人不是奮力向西衝擊,紅着眼睛向半天嶺衝鋒前進,前面的將士陣亡,後面的同伴馬上跟上,刀砍斧劈矛捅,拳頭打石頭砸牙齒咬,不顧一切的衝鋒向西。
跟了李左車好幾年的項冠也終於學會了一些機變,看到漢軍步兵開始突圍,項冠除了命令點燃火堆爲步兵指引突圍方向外,又果斷派遣一千騎兵衝鋒下山,揮舞着馬刀殺向匈奴軍隊的背後,前後夾擊攔路的匈奴軍隊接應步兵突圍。
無數的漢軍將士英勇陣亡,永遠的躺倒在了突圍路上,更多的漢軍步兵則靠着夜色的掩護,還有漢軍騎兵的接應,成功的逃到了半天嶺高地之上,李左車本人更是十分無恥的早早就放下了旗幟,在直屬軍隊的保護下衝鋒上山,也無比幸運的在毫髮無傷的情況下衝上了半天嶺高地,重新與翹首以盼的項冠傳令。
見面後,氣喘吁吁的李左車當然是馬上命令漢軍將士守住道路險要,防範匈奴騎兵乘機攻山,還有就是接應自家敗兵上山保命,結果也還好,漢軍將士全都明白兩條腿跑不贏四條腿的道理,只要是還能動彈的漢軍將士,就沒有一個不是逃向山頂生着巨大火堆的半天嶺,基本上沒有人蠢到向其他的方向逃命。
接近下半夜時,能夠逃上山的漢軍步騎也基本上都逃上了半天嶺高地,暴跳如雷的匈奴騎兵雖然也試圖乘機攻山,卻被居高臨下的漢軍頑強殺退,不得不在三更過半時鳴金收兵,撤回臨時營地休息,李左車也這才抹着臉上的汗水下令清點士卒損失,掌握自軍情況。
漢軍這一戰的傷亡要比李左車估計的大上不少,一萬四千多漢軍步兵,逃上山的才勉強達到一萬,下山接應的一千漢軍騎兵也只回來了六百多人,裝在車上的烙餅乾糧也丟了相當不少。結果這一情況報告到了李左車面前後,李左車先是臉色陰沉,心中絞痛,然後又強作笑顏說道:“也還好,損失大也有損失大的好處,最起碼可以讓匈奴蠻夷覺得有希望可以殲滅我們,不會輕易放棄圍攻我們。”
“廣武君,那我們下一步怎麼辦?”項冠趕緊問道。
“當然是想辦法讓匈奴留在這裡,讓他們的後軍大隊也來這裡等死。”
李左車笑笑,又讓人取來了絹筆,親自提筆給守善無的項莊和守馬邑的聶爭各寫了一道求援書信,告訴他們自己和項冠已經被包圍在了半天嶺,命令項莊和聶爭立即出兵來救援自己,又在書信上分別畫了一個記號,然後交給項冠命令道:“馬上安排兩個死士,分別前往善無和馬邑送信。”
“廣武君,再等一等吧。”項冠勸道:“匈奴才剛退走,肯定會防着我們派人突圍求援,現在就派人送信,恐怕很難成功。”
“我巴不得兩個信使都被攔住。”李左車語出驚人,微笑說道:“我這兩道書信,不是寫給項莊和聶爭看的,是寫給冒頓那個蠻夷看的,我要讓他知道,只要他堅持包圍我們,就有圍點打援的機會,在野戰裡殲滅我們的善無和馬邑守軍,這樣他才更不會放棄包圍我們。”
聯想到已經快要到達漢軍主力,項冠馬上明白了李左車的意思,可是項冠卻還是有一些擔心,忙說道:“可是廣武君,如果我們的信使真的把書信送到了馬邑和善無,阿兄和聶將軍又不明白我們的打算,真的出兵來救我們,那他們的救兵豈不是危險了?”
李左車笑笑,指着書信上自己最後畫的暗號說道:“看到這個記號沒有?我早就對項莊和聶爭有交代,只要有這個記號的命令,就必須不能執行。”
項冠大笑,先是向李左車拱手錶示欽佩,然後才趕緊挑選了兩個不知道情況的死士下山,連夜前往馬邑和善無送信求援,一直都沒有休息的李左車也這才席地坐到了火堆旁邊,喃喃說道:“能做的事,我都已經盡全力做了。陛下,你可要快點,臣下在這裡可撐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