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韓信抄襲項康的疲兵之計還是收到了不小的效果,連續兩個晚上的不斷騷擾,讓初來乍到的漢軍將士吃了相當不少的苦頭,白天得搶築加固營地,砍伐樹木趕造攻城武器,開採運輸石礦爲配重式投石機準備炮彈,又得防着南陽軍突然出兵,即便可以輪流休息,生物鐘也被嚴重打亂,導致漢軍將士的休息嚴重不夠充分,士氣和體力也一起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其中漢軍主力的營地都還算好點,兵力充足,只要安排好了值夜隊伍,又有騎兵砍殺驅逐南陽軍的驚擾小分隊,大部分將士即便是到南陽軍的驚擾戰術影響,也用不着每一次都起身披掛準備作戰,只是睡眠質量受到影響,還勉強可以忍受,然而駐守在宛城西門外的漢軍偏師丁疾所部就不同了。
兵力相對來說比較單薄,丁疾所部的值守軍隊輪換頻率自然要高,營地面積又狹小,南陽軍的驚擾小隊只要是在營外敲鑼打鼓,馬上就能驚醒整個漢軍偏師營地,項康又給丁疾打了招呼,嚴厲禁止丁疾在夜間派兵出營,沒有辦法驅逐營外的南陽軍驚擾小分隊,丁疾所部等於就是光捱打不還手,最後再加上白天必須要幹搶築營壘和挖掘壕溝等重體力活,所以兩個晚上下來,漢軍偏師上到丁疾本人,下到普通士卒,幾乎沒有一個不是變成了熊貓眼,站着打呵欠打呼嚕,辛苦異常。
第三個晚上也是一樣,天色纔剛入黑,氣焰囂張的南陽軍小分隊就開始跑到漢軍偏師營外驚擾喧譁,漢軍偏師的值夜軍隊又害怕南陽軍在十假之中突來一真,不得不每一次都緊急集結準備作戰,也每一次都是徒勞一場,白白折騰卻不見敵人的半個人影,責任重大的丁疾更是連睡覺都不敢解甲,同樣是每次被吵醒都得趕緊起身,實際上辛苦還在只需要負責戰鬥的漢軍士卒之上。
一半是出於好意,一半是爲了討好丁疾,不到半夜就陪着丁疾被折騰得幾次起身後,親兵隊長忍不住向丁疾勸道:“將軍,南陽賊軍擺明了是在虛張聲勢,不可能來真的,你還是安心休息吧。別怪小人說話不好聽,再這麼下去,你遲早會被累垮。”
“不敢安心休息啊。”丁疾打着呵欠,神情無奈的說道:“南陽賊軍欺負我們兵少,如果真的十假之中突來一真,九成九是會對我們的營地下手,我們的營壘又還沒有修築完整,我那敢放心休息?”
無奈說罷,丁疾又反過來安慰自己的親兵道:“再辛苦兩個晚上,最多再有兩天,我們的營壘就可以修築完善了,到時候我們白天放心休息,晚上就可以輕鬆多了。”
事實證明,丁疾的小心謹慎和盡職盡責十分正確,是夜即將三更的時候,一個正在打瞌睡的漢軍偏師營門守卒,突然被一陣異常聲響驚醒,睜開眼睛細看時,這名漢軍門兵無比駭然的看到,倚着門上睡覺的兩個同伴已經倒在了地上,另外粗大的門閂也已經掉落在了地上,這名漢軍門兵不敢猶豫,趕緊就象殺豬一樣的慘叫了起來,“敵襲!報警!快報警!”
“殺啊!”
吶喊聲隨之響起,營門被迅速推開間,一羣黑影吶喊着衝進營內,二話不說就把這名首先發出警報的漢軍門兵砍翻在地,繼而又揮舞武器殺向其他被驚醒的漢軍將士,再緊接着,更多的黑影蜂擁入營,搶去漢軍插着門上壘上的火把就往鄰近的漢軍軍帳上投擲,又拋出隨身帶來的草屬助燃,增添漢軍營內的混亂,喊殺聲與報警銅鑼聲也立即響徹了漢軍偏師的前營一帶。
多虧了丁疾此前安排的漢軍值夜隊伍仍然還保持着警惕,聽到喊殺聲很快衝出,這纔在營門附近接住了突然殺來的南陽軍劫營軍隊,沒給南陽軍衝進漢軍將士宿營區大肆殺人放火的機會,然而因爲還是被南陽軍殺了一個措手不及的緣故,營門附近的許多漢軍營帳輜重還是被南陽軍縱火點燃,營門附近也因此一片大亂,到處都是烈火濃煙,也到處都是捉對廝殺的兩軍將士。
與此同時,丁疾也已經匆匆衝出了寢帳,見南陽軍果然在十假之中突來一真,還成功的衝破了自軍的營門,丁疾先是破口大罵,然後不敢遲疑,趕緊派人傳令各營,讓漢軍偏師的將士全部起身集結,同時爲了謹慎起見,丁疾自然少不得派人快馬趕往漢軍主力營地,向項康報告自軍營地遭到敵人突然偷襲的情況。
丁疾軍是駐紮在宛城西門的八里外,距離漢軍主力營地的直線距離大約有十三四里,丁疾派出的信使快馬加鞭之下,只用了半個多小時就把消息送到了漢軍主力營地的門前,漢軍將士立即把情況報告到項康的面前後,項康不敢怠慢,趕緊起身到中軍大帳召集衆將議事,然後第一個趕到中軍大帳侯命的,也自然是今天晚上負責率軍值夜的漢軍大將公孫同。
按常理來說,雖然公孫同的麾下士卒全部處於備戰狀態,乾糧火把事前已經發放到位,可以隨時出擊增援丁疾軍的營地,然而爲了主力營地的安全,項康不應該動用公孫同的軍隊纔對。可是稍微盤算了一下後,項康卻向公孫同吩咐道:“公孫同,馬上帶着你的軍隊出營集結,一會收到命令,立即去增援丁疾的營地!”
“末將現在就率軍出營集結?”公孫同有些傻眼,吃驚說道:“那我們主力營地安全怎麼辦?”
“不用擔心,本王自有安排!”項康回答,又叮囑道:“記住,南陽賊軍雖然偷襲的是丁疾的營地,但我們必須防着他們是在圍點打援,一會你出兵去救丁疾的營地後,很可能會遭到南陽賊軍的伏擊。如果真是這樣的情況,不必慌張,帶着你的軍隊全力迎戰,只管對付伏擊你的南陽賊軍就行,南陽賊軍如果敗走,全力追殺!其他的問題你不用考慮,本王會做安排!”
見項康主意已定,公孫同不敢怠慢,馬上飛奔出去率領麾下軍隊出營集結侯命,項康則又命令親兵立即敲鼓,讓漢軍主力將士全部起身備戰,再緊接着,漢軍大將鍾離昧第二個衝進中軍大帳侯命,項康也不猶豫,馬上命令鍾離昧去組織麾下軍隊,接替公孫同的軍隊擔任起保護漢軍主力營地的任務,還要鍾離昧的軍隊立即進入戰鬥崗位,嚴密防範南陽軍偷襲漢軍主力營地。
另外一名漢軍大將龍且是第三個來到項康面前侯命的人,項康喝令不絕,又命令龍且立即率領本部人馬在大營南門內集結,等候命令。再然後,項康又命令曾極和充峻二將各領五千軍隊出營,分別趕赴宛城的北門和西門備戰,並且要求他們一旦遇到敵人,堅決交戰,不得有任何猶豫。最後項康又命令灌嬰率領漢軍騎兵主力集結,同樣在大營的北門門內集結侯命,擔任各路漢軍的總預備隊,時刻準備增援漢軍各路。
漢軍文武全都被項康這些安排嚇呆,就連已經是項康肚子裡蛔蟲的陳平都忍不住說道:“大王,太誇張了吧?只是丁疾將軍的營地遇襲,就連敵人出動了多少軍隊我們都不知道,我們沒有必要一口氣出動這麼多軍隊吧?”
“因爲我不知道韓信那個奸賊是怎麼佈置,準備怎麼打!”項康回答得理直氣壯,說道:“所以沒辦法,只能是靠兵堆了,靠我們的兵力優勢做最周全的準備,一力降十會,這樣才能讓韓信奸賊的詭計無法施展!”
“但如果南陽賊軍只是出動了一路兵馬偷襲丁疾將軍的營地,我們又這麼勞師動衆,會不會讓我們的士卒白辛苦了?”張良提出質疑道。
“不會白辛苦,我們的營壘很快就能建成了,這是韓信奸賊的最後機會,他絕對不會只派一支軍隊打一場沒有絕對把握的劫營戰。”項康冷笑說道:“退一步說,就算南陽軍真的只出動了一路兵馬,我們也不會白辛苦,你們怎麼也不想一想,今天晚上我們那怕只是殲滅了兩千南陽賊軍,攻城時就可以減少多少壓力?攻城的時候,我們要想消滅兩千南陽賊軍,要多付出多少代價?!”
張良閉上嘴巴,項康則喝令漢軍各將立即依令而行,又命令已經出營集結的公孫同立即率軍出發,全速趕往丁疾軍營地救援。而再接着,項康又親自提筆,飛快給丁疾寫了一道親筆手令,讓丁疾在穩住陣腳後立即分出一半兵力發起反擊,全力消滅偷襲漢軍偏師營地南陽軍,還要求丁疾務必追殺到底,絕對不能錯過與南陽軍野戰的寶貴戰機!
還是在讓許季派快馬把手令送走後,項康才坐直身體,神情猙獰的說道:“韓信,本王知道玩戰術我未必玩得贏你,不過沒關係,我的兵比你多,本錢比你厚,就算是拿兵堆,我也要把你堆死!”
…………
同一時間的宛城北門城上,劉老三和韓信也早就收到了自軍偷襲漢軍偏師營地得手的消息,然而劉老三卻並沒有多少喜色,相反還有些坐立不安,不斷張望北面的漢軍主力營地方向,韓信看出他的心思,便開口安慰道:“大王,不必擔心,項康奸賊讓丁疾匹夫屯兵宛城西門,擺明了是拿丁疾匹夫當誘餌,引誘我們出城偷襲丁疾匹夫的營地。現在我們已經吞餌了,丁疾匹夫的營地也真的遇到了危險,項康奸賊肯定不會坐視不理,要不了多少時間,他就會給丁疾匹夫派去援軍了。”
“這點本王當然知道。”第六感十分敏銳的劉老三皺眉答道:“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本王總是覺得有些心緒不安,怎麼都放不下心來。”
“正常,畢竟敵強我弱,換了誰都會心緒不安。”韓信微笑說道:“不過沒關係,只要過了今天晚上,形勢就會變得對我們有利了。只要我們今天晚上能夠順利殺敗賊軍,挫動漢賊銳氣,項康奸賊明天就非得做出調整不可,他只要重新調整軍隊部署,那我們不但可以贏得更多的時間,還可以獲得更多的破敵機會。”
劉老三勉強點了點頭,又在心裡安慰自己道:“別擔心,雖然漢賊的兵力遠在我軍之上,但是深夜之中敵情不明,項康那個小奸賊肯定不會冒險出動太多的兵馬,我們又準備得這麼周全,還已經偷襲漢賊的偏師營地得手,今天晚上已經只是打多大勝仗的問題。只要今天晚上贏了漢賊,接下來的仗就好打了。”
劇情也的確向着大導演韓信的安排佈置發展,過了一段時間後,宛城的西北方向,果然出現了一排火光,十分迅速的從漢軍主力營地的方向,趕往漢軍偏師營地所在的方向,證明了項康確實已經派出援軍,連夜趕往漢軍丁疾所部的營地救援,劉老三見了大喜,脫口說道:“好!漢賊果然連夜派出援軍了!”
“果然出動了。”韓信也是微微一笑,說道:“接下來,就看我們的將士怎麼作戰了。”
劉老三和韓信看到的火光,當然是率先出擊的漢軍公孫同所部攜帶火把發出的光芒,遵照項康的命令,率領六千軍隊出營之後,公孫同所部走直線近道,直接趕來漢軍偏師的營地救援。而與此同時,漢軍龍且所部也已經在漢軍的大營門內集結侯命,只是還沒有收到項康的命令,還沒有走出營地而已。
和項康預料的一樣,當公孫同所部急行至宛城的西北角時,道路兩旁的黑地裡,果然是突然殺聲震天,兩支南陽軍伏兵左右殺出,好在公孫同此前已經明白告訴過麾下將士,說是自軍這次深夜出營很可能會遭到敵人伏擊,要求漢軍將士做好隨時應變的準備,所以南陽軍的伏兵殺出雖然無比突然,漢軍將士卻並沒有過於慌亂,只是稍一錯愕後,漢軍將士馬上按照公孫同的事前要求,立即收縮陣地集羣而戰,儘量不給南陽軍把自軍攔腰切斷的機會。
但是公孫同所部也只能是做到這個地步,因爲從左右殺出的南陽軍伏兵,正是南陽軍兩大猛將樊噲和周勃率領的精銳部隊,不但裝備好戰鬥力強,戰場經驗也無比豐富,左右對衝間,漢軍的腰部還是馬上就承受了巨大的壓力,許多士卒被迫獨自作戰,漢軍的前隊和後隊雖然也迅速向腰部靠攏,卻還是沒能擋住南陽軍的瘋狂衝擊,被南陽軍成功切爲兩半,被迫分爲兩隊各自而戰,南陽軍士卒乘機猛砍猛殺,瘋狂捅砍沒能及時逃回自軍大隊的漢軍士卒,樊噲更是手提屠狗寶刀,直接殺向了公孫同的旗幟所在。
“殺!把這股漢賊徹底殺潰!越快越好!殺——!”
在這個期間,在龍且的率領下,一萬漢軍也已經開始了出營列隊,然而讓龍且措手不及的是,他的軍隊纔剛出營小半,東南面的育水河畔,就突然是喊聲大作,一支數量不明的南陽軍突然吶喊殺來,龍且軍的將士大部分還在營內,被自軍修築的營壘阻隔,無法立即出營參戰,只能是全靠前隊迎戰,頓時就被南陽軍殺了一個措手不及,隊形也立即一片大亂。
情況報告到項康的面前,項康不驚反喜,立即命令纔剛做好出擊準備的灌嬰率領漢軍騎兵從北門出營,奔襲趕往西南部增援公孫體,又命令剛剛纔做好出擊準備的曾極和充峻立即從西門出營,按原訂計劃趕往宛城西北兩門列隊備戰,又命令朱雞石統領一萬軍隊到西門侯命,接替灌嬰擔任總預備隊。最後才大吼道:“去給龍且傳令,叫他全力出營交戰,絕對不許退守營內,不管付出多少代價,都要給我幹掉營外的南陽賊軍伏兵!”
命令傳達後,漢軍的主力營地也在深夜之中炸開了鍋,西北兩營的四道營門同時打開間,灌嬰、充峻和曾極三支漢軍步騎隊伍衝鋒出營,在營前稍微整理一下隊列,馬上就各自趕往自己負責的戰場。龍且這邊也是象打了雞血一樣,在根本不知道來敵數量的情況下,堅決出營反攻,與突然殺來的南陽軍廝殺得天昏地暗,星月無光。
劇情的變化也徹底脫離了大導演韓信的劇本,吶喊聲中,首先是機動速度最快的漢軍騎兵加入了南陽軍的伏擊戰場,兇狠揮舞着馬刀大肆砍殺正在圍攻漢軍公孫同所部的南陽軍精銳,公孫同也乘機發起反擊,先是在自軍騎兵的幫助下匯爲一股,然後立即與漢軍騎兵前後夾擊戰場敵人,雖然因爲這個戰場上南陽軍全是精兵的緣故,沒能佔據什麼上風,卻也成功扭轉了之前的完全被動劣勢。
龍且軍這邊也一樣,按常理來說,深夜遇襲又前後不能呼應,龍且軍應該撤回營內重新整隊纔是正確選擇,但是因爲項康的堅決反擊命令,龍且軍卻不惜一切代價的堅決往外衝,在付出了一定代價後,終於還是亂糟糟的全部殺出營外,與營外的南陽軍伏兵纏鬥在了一起,還靠着兵力上的優勢,逐漸佔據了戰場上風。
還有丁疾軍這邊也差不多,艱難挺過了最初的慌亂階段後,逐漸穩住了陣腳後,丁疾軍也靠着兵力優勢逐漸把入營敵人驅逐出營,然後又過得一段時間,被南陽軍伏兵故意放走的漢軍傳令兵趕到了丁疾營地,把項康的親筆手令交到了丁疾的面前後,已經被南陽軍折騰得三個晚上沒得安生的丁疾當然是狂喜大吼,立即組織軍隊全力反擊,毫不猶豫的在深夜之中追殺出營,冒險追擊纔剛剛被驅逐出營的敵人。
最讓劉老三和韓信措手不及的,當然還是從漢軍主力大營西門出營,直接衝來宛城北門準備作戰的漢軍充峻所部,以至於在看到漢軍快速衝來時,就連韓信都忍不住驚叫出聲,“項康奸賊瘋了?深夜四更啊,戰場又這麼混亂,他怎麼還敢派軍隊來宛城城下?”
“本王終於知道爲什麼會一直不安了。”劉老三的臉色陰沉,說道:“我們太低估了項康奸賊的乘機野戰決心,他的總兵力是我們的四倍還多,不管戰場再怎麼混亂,他只要馬上投入足夠的兵力,靠士卒堆都能夠把我們堆死!還二換一都不吃虧!今天晚上,我們的日子不好過了。”
呯一聲,韓信重重一拳砸在了面前的箭垛上,神情痛苦的說道:“吃虧在兵少,如果我們的兵力再充足一些,那怕再多上一萬軍隊,我們也可以獲得局部的兵力優勢,打贏今天晚上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