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項康第三次率軍來到濮陽戰場,也早已對濮陽戰場的地形地理爛熟於胸,所以項康也沒花太大力氣去勘探地形,尋找合適的紮營地點,直接就命令漢軍主力立營在濮陽西北十里外的高原上,旁依這個時代還不是地上懸河的黃河立營,然後馬上和灌嬰領着一隊騎兵趕來濮陽城下,到現場親自勘探敵營情況。
受限於地形,建立在濮陽城南的西楚軍營壘雖然不及漢軍在滎陽戰場上的主力大營廣武大營那麼易守難攻,卻也明顯要比當年章邯倉促搶修的秦軍營壘堅固許多,各種營防工事也已經構築完善,絲毫不留任何破綻漏洞,又利用寬深壕溝,把濮陽城北五六裡外的大河河水引到營外,形成了一道人工河流,保護住了西楚軍大營的東西南三門,極大的增添了漢軍的攻營難度,也在最大限度上抵消了漢軍的兵力和整體戰鬥力優勢。
也還好,項康對於這樣的情況早有心理準備,也沒有怎麼着急,只是耐心的觀察西楚軍的各種情況,還囂張跋扈的直接打着自己的旗號,登上了西楚軍大營東南面的緩坡高地,居高臨下的窺視西楚軍營中動靜,全然不顧西楚軍將士在營中對着自己指指點點,還有自己距離漢軍大營已經有些距離過遠。
與此同時,看到項康竟然狂妄到敢打着漢王旗號親自來勘探自軍營地,西楚軍衆將無一不是勃然大怒,紛紛請求曹咎允許自己率領一隊騎兵出戰,突襲項康親自率領的漢軍騎兵隊伍。甚至就連蒯徹都有些按捺不住,向曹咎進言道:“大司馬,項康逆賊親臨我軍營外,窺視我軍營中動靜,雖然明顯是在挑釁誘敵,但是他狂妄太大,距離他的主力營地太遠,我們不妨派遣騎兵出營奔襲,力爭創造奇蹟,將項康逆賊一舉拿下,即便不成,我們的騎兵也可以在漢賊出兵攔截前迅速撤回營地,不會有任何危險。”
“這麼快就忘了大王臨行前的叮囑了?”曹咎瞪了蒯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大王臨行時一再叮囑,要我們只許守營,不許出戰,項康逆轉又擺明了是在故意誘敵,我們明知道是計,難道還要去故意上當?”
“可是我們也不能一成不變,可以隨機應變啊。”蒯徹不服氣的說道:“項康逆賊離開漢賊營地如此之遠,周邊又地勢開闊,不可能藏有漢賊伏兵,我們只出動部分騎兵碰碰運氣能有什麼?”
西楚軍衆將也是如此,都覺得即便把握很小,也不妨出去碰一碰運氣,說不定就真的買彩票中了頭獎,曹咎卻不愧爲項羽最信任的軍務副手,說什麼都不肯同意出兵,還惡狠狠的下令道:“傳令下去,沒有本帥的命令,誰敢擅自率領一兵一卒出營,不管是說,一律立斬不赦!”
其實項康還真是在嘗試誘敵,想看一看對老項家有恩的曹咎究竟能不能沉得住氣,是否真的不管出現什麼情況都不會派兵出營——有灌嬰率領的漢軍精銳騎兵保護,又有馬戰利器馬刀在手,項康還真不怕西楚軍出動騎兵發起突襲。所以還是故意在西楚軍營外折騰了一段時間,始終沒見西楚軍出動一兵一卒後,項康才帶着漢軍騎兵離開高地,打馬返回漢軍營地。
回去的路上,項康向灌嬰吩咐道:“灌將軍,從明天開始,你親自指揮,讓你麾下的騎兵給我打一場斥候絞殺戰,只要有西楚賊軍的斥候出營,不管給我想什麼辦法,都一定要給把他拿下或者幹掉,至不濟也要西楚賊軍的斥候趕回營去,無論如何要把西楚賊軍的斥候活動範圍,限制在他們大營的方圓十里之內!這一點對我軍十分重要,你可有把握?”
“大王放心。”灌嬰自信的回答道:“末將回去就佈置,就明天早上開始,但凡有西楚賊軍的斥候能夠走出他們大營的方圓十里範圍之外,末將情願接受軍法處置!”
“很好,軍中騎兵你可以隨意調動,軍需補給也不必向我請示,要什麼直接去領就行了。”
項康滿意點頭,放心將這個重任交給了灌嬰,而回到了營地後,項康也沒急着返回中軍大帳,與漢軍文武討論攻營戰術,而是直接進到漢軍的後營工地,親自去查看漢軍新式投石機的製造情況——項康的歷史再爛,也知道後世纔出現的某種投石機是採用槓桿原理投彈,也早就讓周曾和晁直等人組織人手在關中後方開發研究這種投石機,並且已經取得了成功,現在漢軍又已經在戰略全盤上都開始了反擊,項康當然也就沒有必要再藏着掖着這種攻堅利器了。
從第二天清晨開始,可憐的西楚軍斥候也因爲項康交代給灌嬰的命令而倒了大黴,在項康的授意下,灌嬰將一萬四千多漢軍騎兵分爲兩部,攜帶着乾糧、飲水和馬料輪流出擊,又針對西楚軍斥候是以什隊爲單位這點,出擊後將騎兵以二十人爲一組分爲多支小隊,不停的在西楚軍大營外圍遊走,只要發現西楚軍斥候出營,馬上毫不猶豫的衝上去追擊,不把西楚軍斥候幹掉或者趕回營地絕不罷休。
西楚軍大營周邊的開闊地帶也因此變成了一個獵場,隨時都可以看到西楚軍的斥候巡邏隊出營沒有多遠,馬上就有一隊漢軍騎兵策馬衝來,高舉着馬刀直接迎向西楚軍斥候,西楚軍斥候被迫迎戰,戰不多時,很快又有第二支第三支乃至第四支漢軍騎兵衝來助陣,以人數優勢包圍殲滅西楚軍的斥候,直到把西楚軍斥候全部殺光宰絕或者被迫逃回營地。
也有一些西楚軍斥候比較聰明,仗着自己也騎着戰馬,搶先打馬逃竄,全力甩開漢軍騎兵的追擊,然而這麼做卻是捅了馬蜂窩,西楚軍斥候距離他們的營地越遠,前堵後追他們的漢軍騎兵就越多,濮陽一帶又地勢開闊,沒有什麼好的地形可以藏身躲避,西楚軍斥候不管如何策馬狂奔,都始終沒有辦法擺脫漢軍騎兵的追擊堵截,最後還是隻能被迫迎戰。
在沒有馬鐙和高橋馬鞍的時代,手裡拿着長矛劍戈的西楚軍騎兵在馬上作戰,面對着手拿馬刀的漢軍騎兵當然十分吃虧,馬上作戰幾乎全都處於下風,好幾支西楚軍斥候巡邏隊在激戰中都被迫下馬步戰,還曾經靠着臨時組織的防禦圓陣,一度讓騎在馬上作戰的漢軍騎兵拿他們無可奈何,然而讓這些西楚軍斥候心驚膽戰的是,他們即便步戰不落下風,也仍然擋不住漢軍騎兵源源不絕的趕來增援,以至於出現了一兩百名漢軍騎兵圍攻一支西楚軍斥候什隊的情況。
“漢賊騎兵瘋了,我們才這麼點人,也不過就是想探察一下週邊情況,值得派這麼多騎兵來打我們麼?”許多西楚軍斥候都如此驚叫。
“漢賊吃錯藥了?”曹咎和西楚軍衆將也對這一點十分詫異,紛紛驚訝說道:“爲了對付我們的斥候,至於派出這麼多騎兵打斥候戰麼?就算這麼打他們可以佔上風,可是一天下來,他們能有多少斬獲?”
只有蒯徹和李左車很清楚項康不會無的放矢,爲了不至於被漢軍騎兵困在營裡,失去對外界情況和漢軍動向的掌握,蒯徹和李左車都建議曹咎不必去考慮什麼代價,堅決繼續派遣騎兵出營探察敵情變化,曹咎也採納了他們的建議,即便斥候的損失數字已經在直線上升,曹咎依然還是不斷派遣斥候遊騎出營,不惜代價的繼續探聽漢軍情況。
不過到了第二天的時候,曹咎就隱隱有些後悔了,因爲到了第二天時,漢軍依然還是出動大批騎兵,分成無數小隊在西楚軍營外遊走等待,瘋狂剿殺膽敢出營巡哨的西楚軍斥候,力度還比頭一天更強更猛,一些僥倖逃回大營的西楚軍斥候還報告說,他們親耳聽到漢軍騎兵叫嚷,說是拿到一個西楚軍斥候的首級或俘虜,可以換到二十金的高價,同時西楚軍的斥候傷亡也越來越大,不到兩天時間,就已經有超過兩百名西楚軍斥候葬身在漢軍騎兵刀下,還損失數量大約相同的寶貴戰馬。
這點損失對於兵力多達十二萬之巨的濮陽西楚軍來說,當然並不是很大,曹咎雖然心疼,可是爲了掌握敵情動向,卻依然還是沒有打算放棄派遣斥候外出探察,可是蒯徹卻依然不肯罷休,到了天色剛黑的時候,蒯徹又跑到了曹咎的面前說不中聽的話,道:“大司馬,下官剛纔去問了一下我們出營的斥候,發現情況很不對勁。”
“那裡不對勁了?”曹咎反問道。
“我們斥候的探察範圍,已經被漢賊騎兵嚴密封鎖在了我們大營的方圓十里之內,就是想靠近十里外的漢賊大營都難上加難,更別說是越過漢賊大營,到漢賊大營的後方去探察情況。”
蒯徹先大概介紹了情況,然後說道:“這一點相當危險,不能嚴密監視漢賊營地的周邊動靜,我們就沒辦法掌握漢賊的軍情動向,不知道他們的攻堅武器準備如何,糧草軍需的運送情況如何,更不知道漢賊騎兵爲了什麼象發了瘋一樣,拼命絞殺我們的出營斥候,我暗敵明這麼長久下去,我們恐怕會落入徹底的被動。”
“我有什麼辦法?”曹咎無奈攤手,說道:“派出去的斥候少了,打不過漢賊騎兵,派出去的斥候多了,會讓漢賊蠶食削弱我們軍隊的機會,派遣大股騎兵出營,更會給漢賊乘機和我們交戰的機會,你叫我能怎麼辦?”
“大司馬,謹慎起見,我們最好這樣安排。”蒯徹提議道:“每天晚上派遣斥候出營,藉着夜色掩護,潛行到漢賊營地的後方和我們大營的周邊遠處埋伏,白天觀察敵情,晚上回來報告,這樣雖然麻煩,但最起碼可以讓我們掌握一部分敵情變化。”
曹咎只是稍微有些心動,可是略一盤算後,曹咎卻搖了頭,說道:“沒那個必要,漢賊前天才到濮陽,這幾天肯定在抓緊時間趕造攻堅武器,不會有什麼太大的軍情變化,沒有必要費這麼大勁去探察他們砍伐木材的情況,還是等漢賊騎兵過了這個勁再說吧,如果過了幾天漢賊騎兵還是這麼把我們斥候堵在營裡,我們再另外想辦法探察敵情。”
“可是漢賊騎兵這麼瘋狂的絞殺我們的斥候,肯定是事出有因啊。”蒯徹堅持道:“大司馬你就不擔心漢賊是想玩什麼花樣,不想趕緊弄清楚事情的原因?”
“還能有什麼原因?”曹咎頗爲自信的回答道:“漢賊騎兵發這樣的瘋,肯定是因爲項康那個奸賊想要立威,想用斥候戰鼓舞他的士氣,順便激怒我們,引誘我們出兵決戰,除了這些,還能有什麼原因?”
蒯徹當然不會認同曹咎的武斷分析,堅持又勸時,曹咎已經揮手下了逐客令,道:“好了,蒯大夫,到此爲止吧,天色不早,本帥還要去親自巡哨,有什麼事明天早說吧。”
見勸不動曹咎,蒯徹也只好是失望告退,結果在離開中軍大帳時,蒯徹又迎面碰到了行色匆匆的西楚軍客臣李左車,見蒯徹迎面走來,李左車忙攔住他說道:“蒯大夫,正好,外臣正好有一個很重要的情況要告訴你們,適才外臣冒昧,去向你們的出營斥候打聽了一下情況,貴軍斥候已經連續兩天被漢賊騎兵封鎖在大營的方圓十里之內,這一點十分古怪,還請貴軍千萬小心防備。”
“廣武君,你也發現了?”
蒯徹苦笑,然後才把自己剛纔和曹咎交涉的經過對李左車大概說了,李左車聽了跺腳,埋怨道:“這位曹大司馬,爲何如此剛愎自用?就算他認定漢賊是在故意激怒挑釁我們,派一些斥候夜間出營探察,又有什麼關係?”
“噓,小聲些。”蒯徹趕緊打手勢提醒李左車,低聲說道:“這裡是我們的中軍營地,廣武君需防隔牆有耳。”
李左車趕緊閉嘴,先是低聲謝了蒯徹的好心提醒,又說道:“要不這樣吧,我再去勸一勸大司馬,我們兩個人都提出類似建議,大司馬或許會採納。”
蒯徹正想答應,不曾想滿是烏雲的夜空突然一白,接着傳來了一聲霹靂巨響,接着雨點迅速開始打落,蒯徹見了無奈,說道:“廣武君,明天再說吧,下雨了,我們的大司馬自詡愛兵如子,更不會答應在大雨夜裡派兵出營了。”
李左車一想也是,也只好十分無奈的嘆了口氣,然後趕緊隨着蒯徹返回各自的營帳,躲避這場突如其來的夏夜雷雨。
…………
蒯徹和李左車如果堅持的話,或許他們就爲西楚軍立下大功了,因爲就在同一時間,聽到天上雷響,又看到雨點打落,正在親自率隊巡營的項康,竟然樂得馬上就是一蹦三尺高,大喊了一句,“天助我也!”
歡呼過後,項康破天荒的連營都不巡了,一邊快步返回自己的中軍大帳,一邊迫不及待的命令道:“快,馬上去挑選十個五百主來見我,要辦事得力的。還有,把負責督造攻堅武器的楊不給我叫來,馬上!”
親兵依令而行,然後很快的,項康纔剛回到中軍大帳沒有多久,被大雨淋得滿身精溼的原侍嶺亭鐵匠鋪學徒、現在的漢軍考工令楊不,就被領到了項康的面前,項康也沒和他廢話,一揮手就說道:“不必行禮了,聽好,給你一天兩夜的時間,後天上午巳時三刻(上午十點)之前,務必要把我交代給你的攻堅武器全部造出來,不得有誤!如果人手不足,只管開口,我馬上派給你。”
“後天上午巳時三刻之前?”楊不有些傻眼,戰戰兢兢的說道:“大王,不是臣下找藉口,是時間絕對不夠啊,還有木材也還不足,臣下無論如何都造不出那麼多的攻堅武器啊?”
“那你估計,能造出多少?”項康趕緊問道。
“最多五成多點,還得請大王至少再撥給我三千士卒幫忙。”楊不盤算了一下才答道。
項康抿了抿嘴,然後說道:“七成,我撥給你五千士卒,後天上午巳時三刻之前,至少要給我造出七成!”
楊不又猶豫了一下,這才勉強答應,項康立即揮手道:“那還楞着幹什麼?還不快去,我馬上調軍隊給你幫忙,但記住,質量一定要可靠,敢拿殘次品給我濫竽充數,小心你的腦袋!”
楊不拱手唱諾,然後飛奔下去組織工兵連夜趕工,加班加點的爲項康趕造攻堅武器。而再接着,十名漢軍五百主也被領到了項康的面前,項康飛快向他們交代了一番,然後吩咐道:“馬上回去做好準備,到了三更就給我出營往西走,到西面十里以外,去把我要的那些東西全部帶回來,數量越多越好!事成之後,本王自有重賞!”
“記住兩點,一是採到的東西,一定要裝在木甕裡或者竹筐裡,用布蓋上,千萬不能被曬乾了。二是下禁口令,不許問本王要那些東西做什麼,即便是回來了,也不許告訴其他人你們去做了什麼,走漏了風聲,本王嚴懲不怠!”
十名漢軍五百主一起抱拳唱諾,然後趕緊下去準備,然後還是到了這個時候,項康纔想起要給灌嬰下令,讓灌嬰在明天更進一步加強斥候絞殺戰,絕對不能讓西楚軍隊發現自軍的小動作。結果派人去給灌嬰傳令來見的時候,帳外又突然傳來了許負求見的報告,項康也立即下令召見。
片刻後,同樣衣服有些被淋溼的許負被領到項康的面前,結果行禮後只是看得項康一眼,許負就嫣然一笑,說道:“大王,看來臣下這次是白跑一趟了,大王滿面喜色,神情還這麼激動,肯定是已經和臣下想到了一起,搶先做出了安排,派人去收集那些東西了。”
“許太祝真乃神人,果然什麼都被你料中了。”項康向許負豎起了大拇指,又迫不及待的問道:“許太祝,快幫本王看一看,這場雷雨過後,明天和後天是什麼天氣?會不會是大晴天?”
“大王恕罪,臣下只會相面,不會占卜天氣。”
許負的搖頭回答讓項康大失所望,好在許負又輕輕一笑,說道:“不過請大王放心,臣下雖然不會占卜天氣,卻基本上可以斷定,明天和後天一定是大晴天。”
“真的?”項康這一喜非同小可,還衝了過來一把抓住了許負的小手,神情激動的問道:“許太祝如何得知?”
“因爲大王你的氣色很好,印堂有光,這段時間做事一定很順。”許負笑着答道:“所以臣下可以認定,既然大王希望明天后天的天氣是晴天,那明後天的天氣就一定和大王你的氣色一樣好。”
“多謝許太祝吉言。”項康哈哈大笑了,還拉着許負的小手搖了幾搖,在心裡讚道:“真軟,皮膚也夠嫩,不比我那幾個婆娘差到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