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才提到劉季劉老三,沒想到是說曹操,曹仁就把夏侯惇派來了。”
心裡喃喃說着這句話的同時,項康的右手微微一抖,不假思索的想要摸向腰間劍柄,然而指尖剛動時,項康卻又打住,心中奇道:“我這是想幹什麼?乘機幹掉樊噲?我爲什麼要殺他?”
再仔細一想,項康發現自己確實有些過於衝動,因爲樊噲雖然的確是將來老項家的敵人不假,但現在雙方還沒有結仇,同時亂世還沒有正式開始,項康沒有理由、也沒辦法不顧後果的直接幹掉樊噲。而更關鍵的是,樊噲還是中國歷史上最偉大朝代之一的漢朝的開創者之一,是漢人中的英雄和功臣,無緣無故的直接把他幹掉,自己心中有愧。
想到這裡,項康除了遏制住心中衝動外,不算太醜的臉上也露出了親切笑容,無比由衷的說道:“樊壯士,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在下三生有幸。”
“哈哈,項公子真會說笑話。”樊噲的性格和影視劇上一樣的爽朗直接,哈哈一笑就說道:“在下區區一個無名鼠輩,那敢當得上什麼如雷貫耳,公子誇張了。”
“壯士客氣,半點沒有誇張。”項康又由衷的說了一句,然後才招呼道:“壯士快請坐,地方簡陋,事前也沒準備什麼,壯士先將就着喝一口熱湯(開水),一會我們再去酒肆喝酒。”
樊噲爽快答應,先與馮仲和項康就地而坐,然後才向項康拱手說道:“項公子,我是個粗人,就直接說了,我想向你買六十把刀去沛縣,給我們沛縣的官差用,但是覺得你們的價格有些貴,想請公子你讓一些價,便宜點賣給我,將來我保證一定買更多。”
“壯士想要我讓多少價?”項康問道。
“五百錢一把如何?”樊噲回答得十分直接,又拿出了一個布袋,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現在就付錢,用金給。”
“太低了。”項康果斷搖頭,說道:“樊壯士,想必你也應該在下相城裡打聽過價格,我們侍嶺亭的刀運進下相城裡都賣一千錢一把,你直接來這裡買,我們按一把八百二十錢給你,已經算是很低的了,實在讓不了那麼多。”
“是啊,太低了。”馮仲也說道:“這樣吧,看在大家都是官差的份上,我做主,一把給你少二十錢,怎麼樣?”
“太貴了。”樊噲苦笑,說道:“我手裡沒那麼多錢,還請項公子和馮遊徼發發慈悲,再讓一點價格,別讓我白跑一趟。”
“樊壯士,我們也要找回本錢。”馮仲搖頭,說道:“壯士你可以找其他商人打聽一下,看我們給他們讓過價沒有?我們能一把刀給你讓二十錢,真的已經是看在你們沛縣曹獄掾的面子上了。”
應該是確實沒那麼多錢,樊噲又繼續討價還價,堅持要請項康和馮仲再讓些價,馮仲討價還價,雖然也給樊噲再讓了一些,但讓步卻並不大,又說道:“樊壯士,你沒帶那麼多錢也沒關係,能買多少買多少,回去把情況告訴你們曹獄掾,下次帶足錢再來買也不耽擱,反正沛縣離這裡也不算太遠。”
樊噲搓着手盤算,半晌才說道:“馮遊徼,項公子,這樣行不行,就按你們說的價,我買六十把,但我現在只能先付你五十金,差你們的錢,等下次再補給你們如何?”
說罷,樊噲又趕緊補充了一句,說道:“馮遊徼項公子放心,我樊噲不是那種欠錢不還的人,差你們的一定會補上,有我們曹獄掾擔保,你們總該不用擔心我會賴帳吧?”
這事馮仲還真不敢放心,更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是把目光轉向旁邊的項康,沒怎麼參與討價還價的項康也考慮了一下,然後才說道:“樊壯士,這事我得和馮大兄商量一下。這樣吧,反正六十把刀也不一天兩天就能打出來的,樊壯士你先侍嶺亭住幾天,我和馮大兄商量一下再給你答覆如何?”
樊噲爽快答應,項康也這才邀請樊噲隨自己和馮仲到侍嶺亭的酒肆喝酒,愛喝酒的樊噲聽了大喜,趕緊表示自己請客,立即起身去找地方喝酒,
和樊噲、馮仲一起有說有笑的到了侍嶺亭的酒肆後,出於對樊噲的敬重,手裡已經有了些繼續的項康搶先掏錢,叫來酒菜與樊噲、馮仲一起享用,三人言談甚歡,期間有意無意的,項康就突然提到了縱囚逃亡的某個沛縣亭長,看似隨意的向樊噲問道:“樊壯士,聽說你們沛縣有個叫劉季的亭長,竟然敢直接放了去驪山做工的囚徒,還帶着一些人去了芒碭山做了強盜,這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有這件事。”樊噲隨口答道:“我們那地方,是有這麼一個亭長,也的確做了這樣的事,我還見過那個亭長。”
“那樊壯士,那你和那個姓劉的亭長關係如何?”項康又好奇問道。
“只是見過,不認識,也沒什麼交情。”樊噲很隨意的答道:“那個姓劉的,在我們沛縣是出了名的無賴,最喜歡帶着一幫鄉下無賴到處混吃混喝,經常欠着一屁股的債,懶得搭理那樣的人。”
聽到這話,馮仲不由有些忍俊不禁,悄悄看了一眼前段時間還在帶着項家子弟到處混吃混喝的項康,心說幸虧這裡是下相了,要是那個叫劉季亭長也在這裡,下相就得有兩幫禍害。項康也笑了,笑得十分開心。然後項康轉向了侍嶺亭酒肆的老闆陳大娘,問道:“陳媼,有沒有狗肉?”
聽到狗肉二字,在某方面特別出名的樊噲臉上肌肉不由微微抽搐了一下,陳大娘則答道:“沒有,公子如果想吃狗肉,下次殺狗的時候,大娘我告訴你。”
“明天就幫我殺一條狗怎麼樣?我可以先付定錢。”項康微笑說道:“我明天想請我家兄弟,還有這位樊壯士和馮大兄一起來吃狗肉。”
陳大娘一口答應,又笑着拒絕了項康先付定錢的好意,樊噲卻是心裡打鼓,悄悄看了一眼笑容神秘的項康,心中暗道:“怎麼回事?難道是湊巧,這小子怎麼偏偏要請我吃狗肉?難道他知道我其實是殺狗的?不可能吧?沛縣離這裡這麼遠,這個小豎子怎麼可能知道我是在沛縣殺狗的?”
外粗裡細的樊噲這次猜對了項康的心思,其實早在樊噲回答那句自己和劉老三沒什麼交情的時候,知道樊噲就是劉老三連襟的項康心裡就已經明白——秦末漢初著名的小狗狗剋星樊噲,根本不是替什麼沛縣的官差來採購武器,而是替已經當了強盜的劉老三來買刀!而且樊噲還肯定已經加入了劉老三的芒碭山強盜團伙!
“該怎麼料理這個小狗狗剋星呢?賣了他換賞錢當然不行。”項康心中盤算,暗道:“區區六十把鋼刀,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將來到了戰場上,也起不了什麼決定性的作用,完全可以賣他和劉老三一個人情,幫他這個忙。不過我爲什麼要賣他這個人情?憑什麼要幫他和劉老三這幫老項家將來的敵人?”
盤算着,一個念頭突然涌上了項康的心頭,又在心中說道:“這個忙可以幫,不過不能白幫,得先利用這個小狗狗剋星替我做一件大事!一件我和項家子弟都不能直接出手做的大事!”
迅速在心中拿定了主意,項康不算太醜的臉上當然笑得更加親切,有說有笑間不斷的勸菜勸酒,很快就把酒量平平的馮仲灌得大醉,然後又打着送馮仲回家的藉口,和樊噲一起把馮仲攙到了侍嶺亭的亭舍住下,也順勢名正言順的和樊噲一起住進了侍嶺亭的村級派出所裡過夜。——也別說,樊噲確實當得上膽大心細這四個字的評價,即便身上揹着案子,手裡拿的是真假各半的傳引,樊噲還是毫不猶豫的接受了項康的邀請,與項康一起住進了盡是秦朝公安幹警的侍嶺亭派出所。
是夜,項康和樊噲一同住進了侍嶺亭的客舍,確認了夜深人靜沒有外人偷聽後,項康這才向躺在旁邊呼呼大睡的樊噲微笑說道:“樊壯士,想和你聊幾句。”
回答項康的是樊噲的鼾聲依然如雷,項康卻笑得益發親切,低聲說道:“樊壯士,別裝了,我知道你是在裝睡,放心,我不會揭穿你的,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樊噲的鼾聲節奏稍微有些紊亂,卻依然還是沒有動彈,項康也懶得理他,只是自顧自的低聲說道:“在下相的旁邊,有一個叫凌縣的地方,那裡有個姓單的右尉,他的兒子叫單凡,仗着他父親的權勢胡作非爲,欺男霸女,無惡不作,不但動不動就欺壓當地百姓,還連他的妻子,聽說就是死在他手裡。我也和他們父子有仇,還想除掉單凡這個惡霸,樊壯士,你能不能幫我這個忙?”
樊噲還是鼾聲如雷,項康則失望的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好吧,既然壯士不肯幫這個忙,那在下也不勉強,告辭了。”
言罷,信奉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項康起身,拿起自己的佩劍就往外走,結果就在取下門閂的時候,項康才說道:“樊壯士,你回到芒碭山的時候,煩勞你替我給劉季劉亭長帶一句話,就是我很敬佩他,希望將來有機會能夠見面,好好喝上一杯。”
項康的話還沒說話,樊噲的鼾聲就已經戛然而止,人也馬上坐起,低聲問道:“你剛纔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壯士,何必要逼我說出真相?”項康微笑着低聲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和那個縱囚逃亡的劉季是生死之交,我還知道,你不是替沛縣的官差來賣刀,你是準備買刀去芒碭山,給劉季的人用。”
樊噲跳起,飛快去拿自己的佩劍,知道他有多厲害的項康趕緊說道:“別動,我沒有惡意,我如果想揭穿你的話,白天當着馮大兄的面,我就已經開口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樊噲緊握佩劍,聲音沙啞的問道。
“想和你做一筆交易。”項康坦然說道:“你幫我幹掉那個單右尉的兒子,我不揭穿你,還保證你可以用五十金帶走六十把刀。”
樊噲猶豫,半晌才問道:“那個姓單的,真有你說的那麼可恨?”
“只比我說的更可恨。”項康微笑說道:“給你準備六十把刀,真的得花點時間,在這之前,你可以親自去凌縣打聽一下那個姓單的到底是什麼人,看看是不是值得你出手替天行道。”
見項康回答得自信,樊噲倒也信了幾分,稍一盤算就說道:“好吧,你替我準備刀,我去打聽,如果那個姓單的真象你說的一樣該殺,我就幫你這個忙!”
“多謝壯士。”項康拱手道謝,又說道:“壯士安歇,我先回去了,我要琢磨一下怎麼才能幫你除掉那個姓單的惡霸,還能讓你全身而退,平平安安的帶着刀回芒碭山。”
說完了,不敢真和樊噲同處一室的項康取下門閂,開門就要出去,樊噲忙招呼道:“等等,我要問你一個問題,你是怎麼知道我的事的?”
“是一個叫司馬遷的人告訴我的。”項康回答了一句實話,又鬼扯道:“他是你們沛縣的人,對我說你和劉季的情況,我很敬重你們的義舉,所以纔沒有揭穿你的身份。”
言罷,項康推門就走,留下樊噲在侍嶺亭的客舍裡傻眼,喃喃道:“司馬遷?我們沛縣,有一個叫司馬遷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