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確保勝利,很清楚自軍現在情況的董翳和司馬欣還一口氣出動了五萬大軍,與南來的漢軍打這場決戰,而當五萬晉翟聯軍在營外排開陣勢後,依然還是矛戟如林,旗幟似海,士卒漫山遍野,隊列整齊如畫,氣勢彷彿當年的秦軍主力再現。——當然,只是看上去象,倘若司馬欣和董翳軍隊的整體實力還能有章邯軍主力當初的三成,周叔就只有趕緊帶着四萬漢軍新兵跑路的份。
巳時過半,步騎混雜的兩萬漢軍抵達戰場近處,同樣是迅速排列陣勢準備決戰,結果到了這個時候,漢軍偏師也果然暴露所部士卒都是新兵的弱點,排列陣形的動作過慢還不夠整齊,步騎調動出現誤差,或是互相擋住對方的行進道路,或是步兵佔據了騎兵的位置,騎兵處到了步兵的陣地,露出了不小的破綻。老於沙場的董翳抓住機會,果斷出動兩千軍隊,搶先衝擊漢軍隊列最爲混亂的左翼。
漢軍步騎的沒能及時排列整齊,給了董翳軍士卒迅速衝近的機會,雜亂且缺乏次序的羽箭僅僅只是給董翳士卒造成了少許死傷,就讓董翳軍士卒成功衝到面前近戰,左翼的漢軍將士被迫提前展開肉搏戰,雖然一時不落下風,卻又讓董翳軍在氣勢上佔盡了先機。見此情景,董翳和司馬欣當然是得意大笑,周叔也微微點頭,讚了一句,“不愧是當年跟着章邯大敗張楚軍隊和項梁的人,果然懂得抓住戰機。”
贊罷,周叔隨口下令,親兵令旗揮動間,千餘漢軍騎兵立即從中軍陣地殺出,揮舞着馬刀衝擊董翳軍前隊的側翼,幫助自軍左翼禦敵,結果靠着馬刀這種先進武器的優勢,可以全部騎在馬上作戰的漢軍騎兵順利衝亂了部分董翳軍士卒,幫着自軍左翼穩住了陣地。董翳則毫不遲疑,馬上又投入一千軍隊繼續進攻漢軍左翼,引誘漢軍繼續從中軍抽調軍隊增援側翼。
周叔不肯上當,雙手抱胸任由左翼將士與敵人戈矛相交,捨命廝殺,即便左翼處於一直處於被動狀態,也沒有再派軍隊增援左翼,同時從中軍和右翼各派一千步兵上前,嘗試性的衝擊敵人的中軍陣地和左翼陣地,火力偵察敵人的戰陣弱點。董翳迅速看穿周叔意圖,忙向司馬欣說道:“晉王,我負責的左翼故意詐敗,引周叔匹夫集中兵力攻打我們左翼,一會由你負責反擊,如何?”
司馬欣一口答應,董翳這才命令自己的左翼軍隊放緩弓箭反擊,故意給漢軍近身作戰的機會,引誘漢軍猛衝晉翟聯軍的戰陣左翼,司馬欣則讓自己的軍隊在中軍陣地上連續放箭不斷,全力壓制漢軍進攻。而周叔也果然上當,見漢軍的右翼得手就果斷增兵加強進攻,由南向北猛攻晉翟聯軍的左翼不斷。
戰事很快就變成了一場典型的陣地戰,漢軍和晉翟聯軍都是揪住了對方的左翼弱點,不斷增兵前線,猛攻對方的左翼不斷,都想通過沖潰敵人的左翼搶佔先機,雙方士卒矛來戈往,廝殺得天昏地暗,血肉橫飛。
漢軍的左翼也的確是個弱點,全是新兵經驗嚴重不足自不用說,士卒還全部都是來自關中平原的新兵,單兵素質和士氣意志都不及周叔的王牌上郡漢軍,又遭到了晉翟聯軍的重點攻擊,激戰時間越長就越處下風,才堅持了半個多小時,陣腳就開始搖晃,逐漸露出敗象,周叔一看情況不妙,只能是硬着頭皮從中軍抽調軍隊增援左翼,再度自行削弱了自軍的中軍陣地力量。
司馬欣等的就是這個機會,纔剛見周叔再度抽調兵力增援左翼,馬上就擂動戰鼓,催動自己的軍隊從正面進發,猛攻漢軍的中軍陣地,漢軍中軍不敢怠慢,趕緊以羽箭全力迎敵,然而司馬欣的兵力雄厚,前軍被射亂,後軍依然還在不斷向前,攻勢如同海濤一樣的起伏不息,很快就把漢軍的中軍壓制得難以還手。
依然還是漢軍的左翼不爭氣,當董翳把他的右翼軍隊全部投入進攻後,漢軍的左翼陣地就很快的再次告急,結果到了這個時候,周叔也已經騰不出兵力再去增援左翼了。董翳見有機可乘,立即下令擂響戰鼓,給前軍加油助威,然後他的士卒也沒有讓他失望,吶喊衝鋒間,終於還是衝潰了漢軍的左翼,左翼的漢軍將士被迫撒腿而逃,右翼主攻的漢軍將士也在心理上受到影響,攻勢大減,立即給了晉翟聯軍左翼反擊的機會。
仗打到這個地步,漢軍當然是敗局註定,周叔一看情況不妙,也只能是趕緊下令鳴金,帶着漢軍將士撒腿而逃,司馬欣見了大喜,正要下令擂鼓總攻,董翳卻一把拉住了他,說道:“不能急,漢賊狡詐,最喜歡詐敗誘敵,我們已經吃過無數的虧了,這次絕對不能再上當!”
“那怎麼辦?”司馬欣趕緊問道。
“兵分兩隊,前後追擊。”董翳飛快說道:“我帶我的軍隊全力追擊,你先把你的隊伍整理好,然後再列隊追擊。這樣既不浪費破賊機會,又可以在遇到突然情況時,讓你的軍隊接應我的軍隊。”
司馬欣一聽大喜,趕緊同意,董翳也這才帶着自己的軍隊從兩翼殺上,全力追擊敗退中的漢軍,司馬欣則趕緊收回自己的軍隊,迅速重整旗鼓,列隊尾隨追擊,隨時準備預防萬一。
漢軍敗得十分浪費,逃命間不但隊列混亂,還把金鼓儀仗都全部丟了,一個勁的只是往南急逃,董翳則仗着自己後面有司馬欣可以隨時接應,放心只是全力追擊,絲毫不顧自軍已被漢軍誘入了左有呂梁山脈右有汾水的狹窄地形,口中只是大吼不斷,“追!全力追!不用怕埋伏,我們後面有後軍接應!”
喊殺着追出了十餘里,仍然不見漢軍有花招使出,相反還逃得更加混亂,步騎爭馳,掉隊落單者不計其數,董翳自然更加放心,帶着自己的軍隊追得更緊,也很快就追出十四五里道路。然而就在董翳軍上下徹底掉以輕心的時候,西面呂梁山區的山林之中突然殺聲大起,一支漢軍突然從密林之中殺出,吶喊着衝擊董翳軍的腰部。同時漢軍敗兵也紛紛掉頭,吶喊着重新殺向董翳軍的追兵。
“狗孃養的,還真有埋伏!”
大罵了一句後,董翳也不慌張,只是催動軍隊兩頭迎敵,妄圖暫時敵住漢軍,等待司馬欣南下救援。可就在這個時候,漢軍主力和伏兵中卻突然飛出了數十枚原始手雷,接連落入董翳軍的士卒密集處炸開,心理上並不慌亂的董翳軍,也頓時就一片大亂了。——順便提醒一句,不管是董翳軍還是司馬欣的軍隊,此前都還沒有接受過漢軍原始手雷的洗禮。
“轟隆!轟隆!轟隆!轟隆!”
“那是什麼東西?冬天裡怎麼會突然打雷?”
和所有初次遭遇原始手雷襲擊的軍隊一樣,董翳軍上下也無一不被漢軍的原始手雷炸得心驚肉跳,措手不及,漢軍將士則乘着這個機會以亂打亂,轉眼間就把董翳軍殺得一片大亂,士卒潰逃無數,董翳大呼小叫,始終控制不住,最後沒了辦法,董翳也只好是趕緊帶着軍隊向北急退,主動回去尋求司馬欣的接應。
這個時候,遠遠看到董翳軍中了埋伏,司馬欣也加快了速度趕來救援,可是司馬欣的軍隊纔剛開始加速,西面的山林中馬上又是殺聲大起,無數漢軍騎兵高舉着雪亮的馬刀殺出,同樣是攔腰衝擊司馬欣軍隊的腰部,司馬欣被迫迎戰,隊形迅速混亂,再也無法結陣阻攔漢軍,接應董翳的敗兵。
如此一來,再當董翳的敗兵北逃到了現場時,晉翟聯軍的隊形自然是徹底一片大亂,兩軍混雜攪動,晉軍找不到司馬欣的旗號,翟軍看不見董翳的帥旗,再加上漢軍也已經殺來,還再次使出原始手雷炸亂敵人,晉翟聯軍頓時崩潰,將領士卒爭相逃命,潰不成軍,漢軍騎兵則乘機集羣衝鋒,還專門挑着董翳和司馬欣的旗幟所在衝擊。
“放下旗幟,不要讓漢賊騎兵看到!”
司馬欣和董翳幾乎是同時做出這個決定,結果他們的帥旗一起放下後,他們本人倒是頓時安全了許多,可是晉翟聯軍的將士卻徹底失去了指揮,在漢軍的追殺衝擊下逃得漫山遍野都是,被漢軍將士砍殺得是血肉橫飛,倒地不斷,亂糟糟只是向北急逃。而在此期間,因爲漢軍將士不斷高喊投降不殺的口號,還有許多思念家鄉的晉翟聯軍將士乘機放下武器投降,以俘虜身份回到了同鄉隊伍之中。
漢軍這一次追殺得堅決得無法再堅決,除了步兵衝鋒不斷外,騎兵還不斷穿插上前,當道攔截晉翟聯軍的敗兵大隊,一次接着一次的把晉翟聯軍的敗兵大隊殺散衝亂,絲毫不給晉翟聯軍任何集結成羣的機會,晉翟聯軍徹底潰散,降者無數,繼而漢軍還又驅逐着晉翟聯軍的敗兵爲先鋒,殺入了位於晉陽城外的晉翟聯軍營地,直接一腳踹掉晉翟聯軍的大營,逼得司馬欣和董翳只能是晉翟聯軍棄營而逃,狼狽逃入晉陽城內保命。
這一戰,漢軍以死傷三千餘人的代價,大破晉翟聯軍的五萬主力,斬首超過一萬兩千,繳獲軍械輜重無數,還俘虜到了上萬迫切希望回鄉的秦軍舊卒,以及六千多司馬欣和董翳在太原和代郡等地徵召的新兵,取得大勝。而再接着,周叔又馬上命令漢軍偏師移營到晉陽城下,着手準備攻打晉陽的戰事,司馬欣和董翳則是徹底的無計可施,只能是趕緊派人北上聯絡章邯,請求章邯南下救援。
司馬欣和董翳其實用不着派人向章邯求援,因爲就在同一天,在善無又駐紮了十餘日,確認了漢軍王陵所部已經南下走遠後,章邯也已經放心帶着他的三萬多主力南下趕來晉陽增援,抵達了樓煩時,得知董翳和司馬欣在晉陽大敗,章邯更是不敢怠慢,一邊派人要求董翳和司馬欣死守晉陽堅城,一邊催動軍隊加快行進,以最快速度趕來晉陽救援。
章邯南下的期間,漢軍文武也紛紛向周叔提出建議,勸周叔乘勝儘快發起攻城,先拿下晉陽再安心對付章邯派來的援軍,周叔卻大笑着拒絕,說道:“急什麼?這麼就拿下了晉陽,章邯匹夫收到消息,那裡還會自己跑來晉陽送死?到時候我們北上攻打代郡,又要多耗費多少時間和錢糧?”
“可是周將軍。”商山四老頭之一的崔廣警告道:“晉陽城本來就堅固難打,如果再讓章邯匹夫的救兵到了,和董翳、司馬欣的殘部裡應外合,我們豈不是更難拿下晉陽城?”
“沒關係,到時候我自有辦法反客爲主,逼着賊軍放棄堅城,主動和我們發起決戰。”
周叔自信回答,除了分出部分兵力東取榆次外,還又下令讓漢軍將士抓緊時間加固新建營地,做好與敵人長期對峙的準備。漢軍文武見了自然面面相覷,不明白周叔從那裡冒出來的自信——漢軍千里跋涉而來,糧草轉運艱難,代晉翟聯軍又有晉陽城裡的糧食可用,怎麼可能會反過來着急發起與自軍的決戰?
同樣大惑不解的當然還有章邯,數日之後,當章邯率領着救兵抵達晉陽北面的狼孟時,漢軍不但沒有出動一兵一卒阻攔他南下救援晉陽,還連汾水都沒有派軍守衛,放開渡口仍由他過河南下。章邯的心中狐疑萬分,可是晉陽又不能不救,再加上糧草又必須仰仗晉陽補給,章邯思來想去,還是硬着頭皮渡過了汾水,小心翼翼的開抵至晉陽城北二十里處立營,同時趕緊派人進城與董翳、司馬欣聯繫,還有就是仔細探察漢軍偏師的現在情況。
晉陽城裡目前的情況讓章邯稍微放心,董翳和司馬欣的殘部加在一起,仍然還有超過兩萬的兵力,雖然不是漢軍偏師的對手,但守住城池肯定沒有多大問題。而漢軍偏師在收編了降兵之後,兵力則已經擴大到了五萬餘人,兵力數量仍然還是比代晉翟聯軍加在一起稍微弱些,沒佔任何上風。
最讓章邯軍上下摸不着頭腦的,依然還是漢軍偏師的古怪動作,既沒有乘着章邯軍遠道而來的機會出兵攔截,也沒有着急發起攻城,相反還選擇了深溝高壘加固營地,擺出了準備長期久戰的架勢。對此,不但章邯摸不着頭腦,他的幾個心腹部將也是莫名其妙,內史保還直接說道:“漢賊是搞什麼鬼?既不攻城,也不阻攔我們和晉王翟王會合,難道他們想和我們對耗?他們的糧草要走幾百里路才能送到晉陽,怎麼可能耗得過我們?”
章邯盤算着不說話,然後還是在仔細研究收集到漢軍情報時,章邯才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大驚說道:“王陵的賊軍呢?王陵賊軍早就已經從雲中南下了,怎麼還沒過來和周叔的賊軍會師一處?”
章邯軍衆將傻眼,沒有一個人能夠回答章邯的問題,而再接着,章邯又突然重重一拳砸到了面前的案几上,怒吼道:“又中計了!本王敢打賭,王陵賊軍肯定還在雲中附近,就等着我們的主力南下,雁門空虛,然後乘機偷襲我們的雁門後方!”
彷彿是爲了驗證章邯的判斷,恰在此時,一個信使跌跌撞撞的衝進了章邯的中軍大帳,喘着粗氣大叫道:“大王,善無告急!我們的主力才走了五天,漢賊王陵所部就突然從雲中出兵西進,向我們的善無殺了過來,周類將軍手裡只有兩千多人,恐怕抵擋不住,請大王馬上派兵去救!”
砰的一聲,章邯面前的案几飛上了半空,同時章邯的臉色也變得鐵青無比,章邯軍衆將卻是個個面如土色,趕緊說道:“大王,快出兵吧,我們這幾個月辛辛苦苦積攢的錢糧軍需,大部分都在善無城裡,如果丟了的話,我們以後別說開疆拓土了,就是想保住雁門郡和代郡都難!”
幾個部將的話提醒了章邯,讓章邯不由再次懊惱拍額,後悔大叫道:“大意了,我這次太大意了,我們這一次不但善無有危險,就是國都代縣也有危險!王陵匹夫只要順利拿下了善無城,繳獲了我們囤積在善無城裡的糧草軍需,完全有可能沿着馳道直接西進,直接去打我們的國都代縣啊!”
章邯的話讓他的部下更是面上變色,趕緊又催促他出兵去救善無,章邯無奈大吼道:“這個時候,我們那裡還敢分兵?我們的兵力本來就不如周叔匹夫,如果再分了兵,他又乘機出兵來攻打我們的主力,我們的主力豈不是馬上就危險了?再說了,從晉陽到善無,就算是急行軍,最少也要八天時間,誰敢保證周類那兩千多軍隊一定能堅持到我們的救兵抵達?如果善無先丟了,王陵匹夫以逸待勞,我們的分兵豈不是危險萬分?”
衆將閉上嘴巴,章邯又黑着臉盤算半晌,然後才說道:“只有一個辦法了,就是乘着我們和晉王翟王的兵力加在一起,還稍微勝過周叔匹夫一些,儘快想辦法直接把他幹掉,然後再騰出手去救援我們的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