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長老做好了心裡建設,步履沉重地走向面具人,滿臉心痛的神色看着他說道:“浩聯,爲師來晚了,讓你受苦了!快摘下面具讓師傅好好看看你,爲師都快擔心死你了!你快取下面具當衆揭發這個妖女的所作所爲,爲師和唐掌門一定會給你個交代!”
然而面具人卻恍若未聞,安靜地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就像是根木頭一樣,沒有自己的情緒和動作。.
諸長老見狀有些愕然,一瞬間產生了一些懷疑,難道自己真的認錯了?
浩聯一向尊敬孝順他,若是這個面具人真的是他,他定然不會無視自己的話,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就跟他請安,而絕不會如現在一般無動於衷。
但這個懷疑的念頭僅在他腦海裡一閃即過,他隨即便想到他已經爲零的一身修爲,再聯想到那個女弟子的境界,頓時便產生了另外一個猜測:他一定是還受制於那個女弟子而不敢說出真相!
諸長老想到這裡,急忙出口安撫他道:“浩聯,你不必懼怕,有什麼話你當着在場的所有門派面前說出來,爲師定會保護你不再受傷害的!”
怕他還有疑慮,他還焦急地補充道:“爲師和在座的各位師伯個個修爲都比她高,你不必有任何顧慮,把真相坦言相告就是!”
他話說出口,在場的所有人神情嚴肅地看着面具人,都在等着他取下面具揭開真相的那一刻。
然而面具人卻始終不動如山,像是沒有聽到諸長老的話一般,渾身僵硬着直直地看着地上。
過了許久,諸長老都等不到他的答覆和動作,他終於臉色大變,控制不住朝羅挽音大怒地質問:“你這個妖女!你到底對我的徒兒做了什麼?爲何他不認得我?!”
羅挽音終於忍不住冷笑,她眼眸如刀地對上諸長老的眼神,譏諷地笑道:“諸長老,我敬你是青靈山的長老,所以纔對你頗有忍讓,任你審問,也非常配合您的要求,讓您可以找我這位僕役證實他是否你的弟子,如今他不願意搭理你那是他的事情,你卻要把這個罪名無辜強壓在我頭上嗎?”
見到諸長老滿臉怒色還欲再辯,她不耐煩地打斷他道:“話我今天就放在這裡,若是你堅持認爲他就是你的弟子,那麼你便想辦法讓他承認,若他不是,你便是殺了我我也還是那句話,我不曾挾制過你的弟子!”
“好一個想辦法讓他承認!好好!你這個妖女!既然如此,我便如你所願,不管如何今天都一定要揭穿你的真面目,讓大家看看,縹緲宗究竟收了個什麼樣的好徒弟,而縹緲宗出了這樣的弟子,又如何擔得起第一宗門的榮耀!子不教師之過,有這樣的弟子在縹緲宗,縹緲宗枉爲第一宗門!”諸長老怒極,口不擇言地說道。
一直冷眼旁觀整件事情發展的唐鐵書聞言便知道該自己上場了,他佯裝不悅地上前一步道:“諸長老,請注意分寸,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青靈山,可是要爲你說過的話負責人的,所以請你千萬不要氣急之下胡言亂語!現在事情還未說清楚,你便攻擊我門弟子,甚至當着各門各派面前侮辱本門聲譽,此事若是調查清楚發現不如你所說,那麼這件事情貴派不給本座一個交待,本座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青靈山和縹緲宗已經爭鋒多年了,雖然歷屆宗門排名賽縹緲宗的弟子都擠壓一籌奪得了魁首,但他卻始終沒有找到適當的機會打壓一下青靈山,以至於讓他們一直和縹緲宗不上不下地僵持着,如今好不容易得來了這個機會,他又怎麼會輕易放棄?
他剛剛故意旁觀了這麼久,放縱事情發展成這樣,爲的就是讓青靈山今日丟盡臉面,今天不讓他們的聲譽一滑千丈,他便不會輕易讓這件事情善了!
諸長老臉色更是難看,他面色陰沉地掃了一眼羅挽音,然後看向唐鐵書咬牙切齒地說道:“那麼老夫便染諸位仔細瞧瞧,他究竟是不是老夫的弟子,衆目睽睽之下老夫就不相信這個妖女還能狡辯!”
說完他不再廢話,直直地朝面具人掠去想要取下他的面具,然而一直木然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面具人卻忽然動了,他極其迅速地避開了諸長老的動作,然後沉默地站定迎上對方的眼神。
諸長老又驚又怒,不明白他的徒兒爲何要躲開自己,他大聲怒喝:“浩聯,你看清楚!我是師傅啊!你難道要連爲師都不認了嗎?!”
面具人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卻仍舊不言不語,站在原地無聲地表示反抗。
諸長老見狀失望透了,到如今他算是明白了,他這徒兒並非是不記得他了,而是並不願意和他相認!
他真的不明白這是爲了什麼,難道那個妖女真的那麼可怕,自己已經站在他面前了,他仍然不敢和自己相認嗎?!
諸長老始終堅信這一切都是羅挽音的手段造成的,因爲在他的心裡,他的侄子一向聽話純良,給他的印象自始至終都是孝順善良的,因此他從未想過有其他的可能,比如這一切都是他的好侄子造成的。
見到面具人躲閃的眼神,再看到他消瘦許多的身形,諸長老決定,不管他願意不願意,他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揭穿他的振奮把他帶回青靈山,他絕對不會容許他的徒兒留在這裡繼續受苦受折磨!
諸長老心中下了決定,不再遲疑也不再試圖和麪具人交流,再次上前出招企圖制住他,然後取下他的面具讓他的真容露出在衆人面前。
因爲失去了修爲的原因,面具人根本不是諸長老的對手,在諸長老刻意收斂的攻擊之下,他勉強應付了兩招,緊接着便不濟地被擊中了一下,眼看着就要被對方制住了。
他竭盡全力地躲避他的挾制,然而他畢竟不是諸長老的對手,躲無可躲之下他眼睛一閉,狠狠地跪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骨頭撞地聲。
諸長老手上還保持着想要抓住對方的動作,耳朵卻傳來了骨頭撞擊地面的清脆聲,他的動作僵硬地頓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
跪在地上的張浩聯此刻正戴着面具擡起頭,用眼神傳達着自己的哀求。
諸長老眼眶頓時紅了,事到如今他哪裡還看不出來,他的徒兒分明就是認出自己,也知道自己是要帶他離開,可他並不願意離開!
二十多年以來的相處,他早已對這個侄兒的一切都瞭如指掌,他眼神裡無聲的懇求以及他眼中隱含的愧疚,一一表明瞭自己想要帶他離開的想法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他的侄兒竟然捨棄了相依爲命的他,爲的竟然是留在一個女人身邊……
諸長老感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打擊,整個人一下子就蒼老了許多,他的身形顫動了幾下,手指哆嗦着指他:“你……你當真要如此?”
張浩聯看到師傅如此難過的樣子很是愧疚,他愧疚地垂下眼,不敢再多看一眼他的表情,沉默地跪在地上無聲地表示堅持,只是眼眶裡也浮起了溼意。
除卻在羅挽音這件事情之外,他本性還是那個孝順的徒弟,如今眼睜睜地看到師傅那麼悲傷的樣子,他自己也很痛苦。
但是他沒辦法,誰讓他命中有此一劫,愛上了不該愛的人,甚至還出手傷害了她,如今落得了個兩難的地步。
有家回不得,有親人不能相認,可若說時間可以重來,他還會這麼做嗎?
他的選擇極有可能是:會!
人都說男人是有初戀情結的,每一個男人都會對自己第一個愛上的女人念念不忘,哪怕他們已經老死不相往來。
羅挽音是張浩聯這一生之中第一個估計也是最後一個愛上的女人,她或許是他此生唯一的執念,他註定這一生所有的錯誤都要犯在她身上,所以不管時間重來多少次,他依然會爲了這份求不得的感情而選擇飛蛾撲火。
諸長老杵在原地看着他良久,見他始終垂着眼,身形帶着格外堅持的一味,他終於顫巍巍地收回了手,聲音微澀道:“若這真的是你的選擇,那這一切便都依你吧。”
他閉上眼長長地嘆了口氣,再睜開眼時臉上苦澀悲痛的表情已經消失,轉過身來朝唐鐵書的方向走去,經過羅挽音之時腳步微頓,隨即像沒看到她一樣走過,在唐鐵書面前站定,微微鞠躬說道:“唐掌門,此事是老夫誤會了,還請唐掌門不要見怪。”
唐鐵書有些遺憾,他本以爲諸長老會不依不饒直到把這件事情當衆揭開,沒料到他竟然會爲了徒兒妥協,幸好他這邊還有一個受害者,只要程潛這個女弟子願意揭開這整件事情,青靈山的名譽定會當衆受損!
想到此處,唐鐵書臉色有些不好看地對青靈山一行人說道:“諸長老,此事你先前言之鑿鑿,如今卻又改口說是誤會一場,讓本門弟子平白無故蒙冤,這……本座雖然身爲縹緲宗掌門,但事關本門弟子名譽,本座也不能替她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