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劉闖很清楚,殺了那信使,麋竺還是能得到下邳失守的消息。
張飛退守司吾,向東海郡發出徵召令,決不可能只派出一個信使。襄賁、郯縣、蘭陵……這些地方都要派出信使,所以下邳失守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之所以要殺這信使,是擔心暴露行跡。
哪怕麋竺現在要忙於支援張飛,可一旦知曉劉闖的行蹤,也絕不可能放過。
小心爲上!
在這種時候,劉闖不敢有半點懈怠。
三十六個人,兩輛車,近百匹馬,在星光的照耀下,朝海西方向急行。
這一路,的確是暢通無阻。
到第二天中午,一行人已經進入海西境內。
海西,也就是後世江蘇省連雲港市的灌南縣。
它始置於西漢年間,根據明代《嘉慶重修一統志》記載,漢武帝太初四年,也就是公元前101年,與後來的海州南二十里,置海西侯國,作爲貳師將軍李廣利封邑。徵和三年,即公元前90年,李廣利戰敗投降匈奴,被廢除了侯爵之位,海西侯國旋即就改名爲海西縣……
最初,海西縣爲東海郡治下。
進入東漢後,便劃到了廣陵郡之下……
也就是說,進入海西,也就等於脫離了麋家的勢力範圍。
雖然說麋家可以把觸手延伸到海西縣,但想必在東海郡,麋家的影響力要相對薄弱許多……
朐縣無世族,可海西卻有。
徐姓,是海西最大的姓氏,也是當地望族。
這望族,可不是麋家那種豪強可以相提並論。在廣陵地區,徐家的聲望不遜色於陳登家族。
光和年間,海西有名士徐淑,爲度遼將軍,揚名邊塞。
而徐淑之子徐璆,少有名氣,曾爲公府徵辟。這個公府,不是說官府,公家的府衙,而是指三公。能爲三公徵辟,皆爲一方名士。徐璆還做過荊州刺史、司隸校尉,更抗擊過黃巾軍。
如今的徐璆,官拜汝南太守。
注意,是汝南太守……
哪怕是富庶若麋家這樣的豪強,在海西徐氏的面前,也不敢過於猖狂。
劉闖一行進入海西之後,變得更加小心。
所有人都被下令除去身上的甲冑,同時弓矢被放在車中,以免暴露行藏。管亥建議,讓麋繯扮作大家閨秀,回鄉探親。而劉闖等人,則扮成護衛,這樣一來,多少可以掩人耳目……
至於效果?
反正這一路下來,倒是頗爲順暢。
劉闖提着的心,也漸漸放回肚子裡。
只是身體的疲憊,和心理上的睏乏,讓他有些打不起精神,騎在馬上,更是搖搖晃晃,昏昏沉沉。
天色,已晚。
依照着劉闖的意思,是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但劉勇卻認爲,應該儘快趕去海灘,和黃劭等人匯合。
“此地距離那海灘,也不過三五個時辰的路。
我也知道大家現在都很辛苦,但還請堅持一下。只要上了船,就可以好生休息……與其在這裡提心吊膽,何不再加把勁兒,然後就能安心睡覺?孟彥,你護着三娘子,咱們繼續趕路。”
劉勇這番話,不是沒道理。
雖然大家都很累,可商量之後,還是決定遵從劉勇的主意。
就這樣,一羣早已經人困馬乏,疲憊不堪的人,咬着牙繼續趕路。
快子時,耳邊突然傳來海浪聲,更有一股帶着海水腥味的風吹來,讓劉闖精神不由得一振。
混淪的腦袋,在剎那間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
他拍了拍也已經疲憊不堪的坐騎,而後翻身下馬,把象龍牽過來,扳鞍認鐙,跨坐象龍身上。
象龍已經休息了一路,精神遠遠好過其他馬匹。
不僅是劉闖換了馬,其他人也紛紛換馬,口中發出歡呼聲,朝着海灘奔行。
“繯繯,咱們馬上就要到了。”
馬車裡,麋繯輕輕迴應了一聲。
別看她是坐馬車,可有的時候,坐在車上比騎馬更辛苦。
一路顛簸下來,麋繯和小豆子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好像散了一樣,更提不起半點精神說話。劉闖臉上露出燦爛笑容,他縱馬衝上一個土丘,舉目向遠處眺望,眉頭卻不由自主扭在一起。
船呢?
說好的海船,在哪裡?
夜色籠罩海面,星光閃閃,視線還算清晰。那波瀾壯闊的海面上,不見海船蹤影,讓劉闖的心,陡然間提起來。
按照之前和黃劭的約定,海船應該在今天日間就抵達這裡。
可爲什麼不見海船?難道說,薛州不同意?亦或者黃劭沒有見到薛州?還是發生什麼意外?
一時間,劉闖思緒起伏,變得有些混亂。
而劉勇等人策馬到了海灘上之後,看着空曠的海面,也是目瞪口呆。
子時,正是漲潮的時候……海水一波波涌來,衝擊着海灘上的岩石,發出轟隆聲響。海水飛濺,水霧瀰漫。劉闖心裡突然間騰起一種不祥預感,擡手啪的從馱馬身上取下了盤龍棍。
“繯繯,你們在這裡別動。”
麋繯和小豆子已下了車,聽到劉闖的吩咐,臉色一變,頓時流露出緊張不安的神色。
“孟彥,怎麼了?”
“感覺着好像有點不對勁……你們先躲在這裡,我不招呼你們,不要出來。”
說完,他不等麋繯和小豆子迴應,便策馬往海灘上跑去。麋繯和小豆子相視一眼,臉上都流露出恐懼之色,忙手牽着手,深一腳淺一腳躲在路旁的樹林裡,小心翼翼的探頭向外張望。
夜色裡,海灘上的岩石參差交錯,猶如怪獸。
海浪聲此起彼伏,在蒼穹中迴盪。
劉闖手持盤龍棍跳下馬,腳下踩着細軟的沙灘走到劉勇身邊,“叔父,情況好像有點不對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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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劉勇不苟言笑,沉着臉扭頭道:“老管,讓大家準備搏殺!”
練至煉神境界,劉勇的六識感官早已超越常人。劉闖覺察到不妙,他更感到在這空曠寂靜的沙灘上,瀰漫着一股子肅殺之氣。
管亥聞聽,立刻喊道:“裴紹,結圓陣,準備迎敵。”
聲音剛落下,忽聽四周喊殺聲響起。
火光跳動,從那些岩石後,衝出數百兵卒……爲首一人,手持長刀,厲聲喝道:“劉闖,大老爺早就猜到,你會與鬱洲山海賊勾結。故而命我再次等候。若聰明的話,就趕快束手就擒。
看在往昔情分上,我自會向大老爺求情,留你性命……若再執迷不悟,休怪某家無情!”
火光中,持刀青年刀指劉闖。
“張林?”
劉闖一看到來人,頓時大怒。
雖然他至今仍想不明白,張林是如何知道他要與麋繯私奔的事情。但是從麋繯口中,他已經得知,出賣他的那個人,就是張林。之前,麋澤爲了勸說麋繯不要反抗,說出了張林的名字。而當日在朐縣,張林曾率人截殺劉闖,如果不是象龍給力,他恐怕就要折在那城中。
“張林,竟敢出賣我們。”
管亥看清楚張林後,也是火冒三丈。
張林冷笑道:“朱賊曹,林一直把你視爲前輩,故而兩年來對你恭敬有加。
哪知道你也是個蠢貨,竟然爲了那個膽小鬼,放棄大好前程不要。今劉使君坐擁徐州,爲天所授。你不識天時,合該倒黴。林不過順天而行!看在往日情分,若你現在後悔,林願與大老爺面前作保……朱賊曹,憑你一身本領,榮華富貴何愁不唾手可得,何苦爲劉闖送死?”
看這情況,張林還不知道呂布已奪取了下邳,他口中那位真命天子,也將落得個惶惶如喪家之犬的命運。
劉闖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
他剛要說出下邳被呂布佔領的消息,就見管亥大吼一聲,邁步拖刀而行,就朝着張林撲去。
火光中,張林那張俊俏的面容,扭曲猙獰。
“朱亥,既然你自尋死路,就怪我無情……弓箭手,放箭!”
站在他身後的士兵突然向兩邊一讓,就見兩排弓箭手搶出,朝着劉闖管亥等人就開弓放箭。
嗡!
數十張弓弦顫響,利矢破空歷嘯,飛射而來。
劉闖心知一場惡戰已不可避免,當下也不再費口舌,大吼一聲,“張林,小人!與我拿命來!”
盤龍棍翻飛,化作棍影重重。
利矢飛來,被劉闖舞棍撥打,邁大步向張林沖去。
同時,裴紹等人也結成了圓陣。可是面對着如雨點般射來的箭矢,他們雖竭力封擋,依舊不可避免有人中箭。
悶哼聲,在沙灘上空迴響。
劉闖、劉勇、管亥三人衝在最前面,舞動兵器,朝着張林等人所在的方向,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