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麻瓜城市裡突然多了一座巨碑”這種事,在而今的混亂局勢下,似乎已經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瑪卡所發起的這場“戰略性撤退”,其參與羣體所包括的可不僅僅是正在倫敦市區戰鬥的衆多巫師們,而是連麻瓜也儘可能地涵蓋了進去。
在白金漢宮那邊,老主教戴維森和金斯萊已經聯繫了麻瓜首相,繼續啓用軍隊開始系統化地營救起了倫敦市區的麻瓜居民。
所以理論上來說,只要瑪卡爲倫敦爭取到越多的時間,那麼最後或將遭受的損失就能降得越低。
只不過事到如今,要想完全杜絕損失怕就已經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也就是或多或少的問題。”
瑪卡一邊略有些吃力地保持着高速移動,一邊在心裡暗暗地思慮着,最後還忍不住兀自嘟噥着道:
“然而……能少一些人受到傷害,總是好的。”
正在疾速飛奔中的瑪卡想着想着,突然腳下一錯,往旁邊竄了出去。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那道黑色的身影頓時在他變向的位置附近顯現出來,拳頭帶着猛烈的破空聲撕裂了他因爲略微的減速而短暫停留在那裡的殘影。
“嘖……真是難纏啊!”
早先戴爾菲雖然對他描述過有關未來的種種變化,可有關災難之初的詳細情況,當時還只是一個一歲多的孩子的戴爾菲卻是不可能真正瞭解的。
而事實上,別說是戴爾菲了,哪怕是親身經歷過這場災禍的其他人,顯然也很難去接觸到如海爾波、惡魔召喚儀式等等屬於災難核心的信息。
因爲真接觸過的人,絕大多數都沒命了。
是以,一直到現在,瑪卡才親自感受到了這在歷史中也幾乎沒有留下記載的“惡魔”的實力。
毫無疑問,除了短時間內的速度和反應能力以外,他貌似就再沒有能與對方一較高下的地方了!
“所以,也難怪古巫師會把惡魔召喚術徹底劃爲禁忌……過去也曾有惡魔被召喚出來過嗎?那麼,當時的巫師又是怎麼解決的?純粹靠某個強者實力碾壓?”
狂奔中的瑪卡腦子是一刻都沒閒着,可畢竟信息實在太少,以至於從一開始到現在都始終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
不用說,就連這“惡魔”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他這心裡都還沒個底呢!
片刻之後……
“很好,差不多完成了。”他忽然往周圍瞧了瞧,心下暗道,“剛好,要是再過一會兒,我這速度可能也要維持不住了……就現在吧!”
……
其實在瑪卡心中,倒是還有個急需解開的疑問,那就是此刻正在追殺自己的那個“黑色惡魔”……它究竟是不是海爾波本人?
雖說他或明或暗地試探了好幾次,都沒有試出來什麼,甚至戰鬥風格也與過去的海爾波大相庭徑。可即便如此,他也還無法完全確定對方的身份。
不過,既然這所謂的“惡魔”已經現身了,那麼關於這個問題的可能性也無非就是那幾種了。
是海爾波佔據了惡魔的身軀?還是惡魔反噬了身爲召喚者的海爾波?再不然,就是海爾波發現自己根本控制不了這個強得出奇的傢伙,所以乾脆就閃人了?
瑪卡的這三個猜測方向,顯然都是有可能的,而事實,其實也確實如此。當瑪卡正領着惡魔在街區中四處亂竄、並好像還試圖要做些什麼嘗試的時候,海爾波的精神意志,也在一片混沌之中悄然“甦醒”了過來……
“這裡是……哪裡?”
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海爾波,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留彷彿是躺在高空中的雲層裡一般。
他不能動,不過就算不睜眼,他也能“看到”周圍的景象——那看起來,是一片無窮無盡、似雨如霧的迷濛。
是的,周圍什麼都沒有,只有他一個人。
“怎麼回事?難道……我死了?”
稍稍頓了頓,他不由自言自語道:
“……不,絕不可能!我的魂器還是完好無損的,我絕不可能就那麼死了!”
海爾波還隱約記得,自己在此之前,應該是在與那黑色惡魔的戰鬥當中。而當他感應到對方的魔力波動突然從身後冒出來時,一陣勁風也隨之拂向了自己的後腦勺。
然後……既然自己當時沒能來得及躲開,那結局如何自然就顯而易見了——他被那個惡魔一拳轟爆了腦袋。
“啊!這麼說來,應該是那個時候我靈魂離開了破損的肉體,而後主動侵入了惡魔的身軀……只是因爲當時太虛弱了,所以纔沒能留下具體的記憶。”
對於自己的靈魂狀態,海爾波還是非常瞭解的。而哪怕是到了現在,他的靈魂也仍舊是沒什麼力量。
“嗯?”想到這兒,海爾波不禁琢磨道,“也就是說……我現在其實是隻有靈魂存在的狀態?而且還強行寄居在了惡魔的體內?”
雖說他也不清楚自己怎麼能在相當虛弱的時候還硬是闖進了惡魔的身體,更無法確定自己到底是在惡魔體內的哪個地方。可他只需明白自己並沒有死,而且暫時還沒什麼威脅,這就已經夠了。
而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看看是否能讓自己的意識先“動起來”。畢竟光是這麼無力地飄着的話,那就純粹是在浪費時間了。
可正當海爾波打算先仔細檢查一下自己的靈魂時,一道身影忽然自遠方的朦朧當中出現,並一點點地往他這邊走來。
頓時,海爾波暫且停下了自我審視,將“視線”往那個人影方向投了過去。
隨着那道身影漸行漸近,終於,一張多少有那麼些印象的面孔也跟着從朦朧之中顯露出了真容。
“哦……原來是她?”
沒錯,海爾波當然還記得這個女子——那是他隨緣選取到的惡魔召喚儀式的核心,那個叫做“穆麗爾”的現代女巫。
只是,即便此人在整場儀式當中都始終佔據着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海爾波也只是對其稍微留有那麼些印象罷了。因爲在他看來,這個處處平庸的女子根本就不值得他去記住,其作用也僅限於一個“消耗品”而已。
“海爾波先生,是嗎?”
穆麗爾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她只是無聲地“站”到了海爾波的靈魂前,異常冷淡地看着後者問了一句。
另一邊,海爾波眼下可還沒有“開口說話”的能力,所以他也只能一言不發地望着穆麗爾。
對了!惡魔的身體不本就是基於這個女子的肉體而誕生的嗎?那麼也就是說,自己現在其實就相當於是停留在了這個女子的體內。
可……她的靈魂爲什麼還會存在?不應該早在作爲核心被“消耗掉”的時候,就已經被新入駐的惡魔的靈魂給吞噬掉了嗎?
穆麗爾似是很快就察覺到了海爾波不能動彈,就見她漠然地注視着海爾波,淡淡地道:
“海爾波……還記得嗎?你殺了馬丁,殘忍地殺死了他……從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有好的結果。而從現在開始,你就將和我一樣被困在這裡,這就是你的報應……”
穆麗爾的語氣始終很是平緩,彷彿她的一言一語都沒有包含任何的恨意。可實際上,偏偏就是這種淡漠得好似清湯寡水的話語,才正表露出了她那徹骨的仇恨。
記得過去的穆麗爾,至少表面上還總是非常樂觀,是一個無論生活多麼艱難都仍舊可以笑得出來的女子。可是現在,她的神情之中卻只剩下了冷冽。
自小時候起就立志研究復活藥劑的她,最見不得的就是有人死去了,而正是她眼前的這個人,卻當着她的面將她身邊唯一一個對她好的人給輕而易舉地奪走了。
這又叫她如何不心生憤怒呢?
現在,海爾波終於又來到了她的“面前”,而且還是以全然無法動彈、乃至於連說句話都做不到的狀態出現的。
所以眼下的穆麗爾,心中只有自仇恨衍生而出的快意。
“你明白嗎?你出不去了!”
然則,海爾波面對穆麗爾的那股子冷淡與嘲弄,卻全然沒有生氣的意思。不,不僅不生氣,他甚至都對穆麗爾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怎麼感興趣。
在無言地觀察了一下對方的靈魂狀態後,海爾波就忽然又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將精力更多地分配到了徹底檢查自己靈魂上頭。
具體過去了多少時間海爾波沒什麼概念,可總之也並沒有多久,他就逐漸意識到了自己究竟處在一個什麼樣的境況之中,
而隨後,他又仔仔細細地感知了一下週圍的情況,並作出了一個判斷——興許正如穆麗爾所說的那樣,這裡一般而言,的確“出不去”。
因爲穆麗爾的身體早已經被惡魔給強佔,而這裡就將是他們的靈魂被囚禁的地方。
此時此刻,海爾波默默地在自我檢查、自我調理,加速恢復這自己靈魂因爲一次“死亡”而導致的虛弱。
不多久,一開始還一動都不能動的海爾波突然間就“輕咳”了一聲。
“你能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