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寒風呼嘯之中,霍法的頭髮眨眼間便被冰雪覆蓋,變成了白色。他沒去過南極,但想必南極極地的溫度也不會比這裡更低了。
“這是.....泥盆紀晚期...超級大冰期.....”
西爾比顫抖的說道,白氣從他嘴巴里剛一出現就結成了冰渣,“全球.....都在......冰雪的覆蓋下,物種.....物種......滅絕了百分之七十.....”
“你....你.....你爲什麼,要帶......帶我來這些地方......”霍法同樣打着哆嗦問。
“我要....讓你看看.....看看什麼是.....是.....是....真正的嚴酷!”
嚴酷的寒冷之中,西爾比哆嗦說道:“你......你雖然.....明白了規則的力量,可驅使.......你前進的卻.......並非是責任,而是你的生物本能,你的繁衍天性......如果,如果那個小女孩不死,你也許早就........停止了進步,如果......如果沒有我的鞭策,也許.......你......你壓根不會走到這裡......”
“閉......閉.......閉.....嘴......”
霍法臉上冷冰冰的,這不僅來自於極度嚴寒的低溫,更有西爾比毫不留情對他的冰冷解剖。
但西爾比並不閉嘴,他繼續說道:“你.....你隨波逐流,被.....被.....被......動接受,何時......何時......你有主動做點什麼,在這.......漫長的時間長河之中,你不會........主動追逐命運,甚至連你的兩個女朋友......都,都是倒貼的......毫無,毫無疑問.......你害怕受到傷害,但.....實際上無論你如何躲避,傷害無處不在......”
霍法再也受不了了,他在寒冰之中艱難站起來,舉起西爾比,狂風呼嘯中,他結結巴巴的說道“放......放.......放......放.......放屁,我跳出了你......的囚籠,我來到你的面前.......難道.....難道.......不是我......主動的麼?”
“那是......主動還是......被迫呢?”
嚴寒中,西爾比眉毛都被凍白了,但他眉毛下的眼睛依舊冷靜且純粹:“僅僅,僅僅主動一次.......就足夠你.....吹噓一生麼?你有想過.......如果我死了,如果我死了.......你該去哪裡?是生一堆小孩,看着他們.......變得,變得.......和你一樣平庸,還是.......坐在沙灘上,希望夕陽永遠不會落下地平線......”
西爾比無情的聲音鞭打在霍法的靈魂上,配合着無盡的寒冷,令他靈魂顫慄。
“你做的......遠遠不夠,你在,你在......浪費時間,虛度生命,你活的.......毫無價值可言.......因爲你從來沒有真正爲世界服務......”
“混蛋.....”
濃烈的冷氣讓西爾比的臉龐青的和冰塊一樣,雖然他的話深深的刺痛了霍法,讓他卻不敢讓西爾比真的凍斃在此,他拉着他進入了灰色色的陰影世界。
他抱着西爾比跪在不毛之地,幽靈漫步隔絕了嚴寒,但卻無法將已經覆蓋在他們身上大冰雪除去,他們已經被凍僵了。
西爾比在霍法懷中最後打了個響指。將他們重新帶進了時間的隧道之中。不過這次他們沒有再往前過去走了,時空往回流逝,漫長而班駁的時光隧道一閃而過。
終於,冷風停止了呼嘯,身上的溫度逐漸回升。
當霍法眼睛可以重新視物之際,他重新保持着跪地的姿勢,回到了那通天的巴別塔上,從遙遠上古生代回到了1945年,回到了夢境之神的面前。
如果不是他面前從上億年前帶回來的冰雪依然在融化,他幾乎就要以爲自己做了一個荒唐的夢。
溫度回升之後,西爾比終於不再結巴,他說道:“你不信任世界,在夢境之中和我妄言天道。但事實遠非你想的那樣,看看這些生物的滅絕,看看這歷史上最恐怖的災難。實事上,如果沒有這些災難,甚至都不會有人出現,都不會有任何觀測,與之相比,我的計劃又算得了什麼呢?滄海一粟罷了。”
他柔聲說道:“生命比你想象的還要堅韌,我希望世界變得更好,你知道應該怎麼做,霍法,幫幫我!”
霍法打開了他的手,站起來,用驚悚的神色看着他:“不....不....那不可能....”
他無法反駁西爾比的話,但他更不想幫他,如果幫他,那麼通向熟悉未來的契機將被徹底斬斷,他的未來,必然將是另外世界,一個完全未知的世界。
“果真如此麼?”西爾比淡淡道。
“我也不知道怎麼幫你,你去找別人吧。”霍法斬釘截鐵的說道。
“你不是來擊敗我的麼?現在我就在這裡。”西爾比攤開手,“來啊,繼續啊。”
霍法陡然惱火起來,那是一直被對方算計的憤怒,還有他那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頑劣:
“你覺得我會在一個坑裡摔倒兩次麼!?你以爲我會在你面前使用心流咒麼?就像曾經在霍格沃茨使用護盾咒一樣?”
他憤怒的說道,“我怎麼會用你開發的咒語來攻擊你,從我回到這個時空開始,你就想盡辦法讓我學會心流咒,不過很抱歉,我現在不會用它!”
西爾比微微一驚,很快他便恢復了平靜。
“那真是可惜啊,可惜我已經沒有時間再培養下一個對手了。”他喃喃說道:“既然你看穿了我的想法,那就殺掉我吧,結局沒有什麼不同,救世主,你贏了。”
他淡淡說完,坐了下來說道,低下頭,引頸受戮。
霍法面露狠色,他大步上前,把手攀上了西爾比的脖子,卻怎麼也狠不下心去折斷它。
“幹嘛?”西爾比困惑的擡起頭,“下不了手?是我還不夠壞麼?”
霍法:“你大可不必如此。”
大可不必如此。西爾比面露譏誚,搖搖頭:“動手吧。”
霍法:“我不會殺你,因爲那些人都在夢境中被你控制,你死了,他們也會爲你陪葬。”
“哦,你是擔心這個啊。”西爾比跟纔想起來一樣,從口袋裡取出魔杖,輕鬆一揮,“結束吧,夢境。”
高空中的夢境之神立刻張開嘴巴,無盡的泡泡從它口中飄了出來,向四面八方飛去,在半空中慢慢破裂。
西爾比放下了魔杖,“我做完了,動手吧。”
霍法沒想到西爾比會如此乾脆利落的解除掉夢境,這過程順利的幾乎難以想象,他還什麼都沒有做呢,甚至連話都沒有說幾句呢,這讓他更不知道該如何下手了。
曾經的霍格沃茨大爆炸已經被他阻止,五十年的牢籠只是幫助他復活了阿格萊亞,他雖然殺掉法蒂爾和克洛伊,但是殺掉西爾比又能如何呢,死了已經死了,他自己也被詛咒纏身,就算不殺他,他又能撐多久呢,在這萬米高塔上,沒有食物,沒有水源,只怕一天都撐不了。
看着那副屬於克洛伊的軀殼,霍法彷彿一下老了幾十歲。他嘆息:“結束吧.....都結束了。”
說完,他放下胳膊,拾起他的魔杖,朝平臺外走去,打算就此離開。
然而,當他走到萬米高空的平臺邊緣的時候,地面卻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團紅色的亮光,亮光來源於歐洲大陸,它好似煙花,無聲無息的爆裂開來後,便很快回歸平靜。
但霍法知道,他定然不是煙花,因爲他此刻站在萬米多高,萬米多高都能看到的火光,那一定是劇烈的爆炸才能引發。
而後,更多的火光從歐洲大陸的各個地方爆裂開來,在夜空下,無聲且耀眼。好似地面長出了一個個亮晶晶的小蘑菇。
霍法陡然轉身,死死的盯着西爾比:“你做了什麼!?”他有一百種理由懷疑是西爾比引發了這一系列的爆炸襲擊,畢竟他曾經就玩弄過麻瓜的炸藥。
可西爾比卻平靜的搖搖頭:“我什麼都沒有做,我只是按照你說的喚醒了他們。”
“怎麼可能!?”霍法難以置信的回答,“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動亂,爲什麼戰火突然四處燃燒?”
西爾比伸着脖子對下面看了片刻,臉上出現了一抹譏諷,他淡淡說道:“知道1929年的股票危機麼?”
“哈?”霍法不知道西爾比爲什麼在這時候提起這茬。
“從27年開始,股票市場大漲,那些美國人在整整兩年的時間裡,做着狂熱的發財夢,夢境越來越膨脹,都認爲可以不勞而獲,在股市上大發橫財,將畢生的積蓄都投了進去。
最後股票市場在29年徹底崩盤,當那些愚蠢的美國人在狂熱的發財夢中清醒之後,冰冷的現實徹底擊垮了他們,災難波及了全球,這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起源。
而現在,我的美夢可比1927年的股票美夢強上一百倍,現在他們醒來了,雖然沒有死去,可現實依然擊垮了他們,同樣的動盪將會在幾天之內波及全世界。”
西爾比側頭看着他,“既然你敢讓我解除夢境,就去阻止吧,救世主,阻止這場迄今爲止最大的動亂。”
......
......
彷彿巨大的泡沫破滅,從美夢中驚醒的人,紛紛陷入了慌亂之中。紐約的華爾街,人們從夢境中醒來,在夢中,他們每個人都是億萬富翁,天氣晴朗,他們乘坐在達巴特利海港的遊艇之中,遊艇裡,滿載着世界名模。
可夢醒之後,他們發現自己衣衫襤褸,身無分文,站在寒冬蕭瑟的街頭,腳下是污泥和糞便,腹中飢餓的幾乎要把胃袋消化。經濟早已崩潰,一切都回歸了原點。
他們先是齊齊陷入了困惑,然後恐慌如同瘟疫一般,迅速蔓延,眨眼間就擴散到了全城,他們東奔西走,陷入了瘋狂的暴動之中,紛紛瘋狂的喊道:那些無能的政客在哪裡,讓我們回去,再繁榮一次!再繁榮一次!再繁榮一次!
......
巴黎某養老院,一羣老太太從美夢中醒來,在夢中,她們每個人都恢復了年輕和美貌,並且永遠年輕美貌着,他們身邊追求者不計其數,最高傲的企業家和政客都在他們面前點頭哈腰,以爲一親芳澤。
但夢醒之後,她們發現自己站在破舊不堪的療養院中,皮膚鬆弛下垂,骨瘦如柴,渾身長着黴菌一般的老年斑,美貌和年輕如同泡影般逝去,再也不會有人在意她們心裡在想什麼。
冰冷的事實讓她們捂住了自己臉,驚恐的四處跑了起來,發出刺耳的尖叫。讓我們回去,讓我們回去,這不是真的!!
......
日本,一羣極右勢力的軍官從夢境中清醒,在夢中,他們已經把紅白的太陽旗插遍了亞洲的每一寸土地。在那裡,他們建立了另外一個共同的帝國,而在那個帝國之中,大和名族成爲了世界上最上等的民族。
可是清醒之後,他們卻發現坦克已經鏽蝕,飛機已經老化,他們蝸居在方寸大小的兵營之中,身上掛滿了骯髒的繃帶。
他們愣了一下,隨後你爭我搶的衝出了兵營,卻看見外面工廠倒塌,能源告罄,經濟崩潰,戰艦沉沒。紅白旗幟倒在地上,骯髒的如同廁紙。
首先看到這一幕的軍官切腹自盡,而更多的軍官則紛紛掏出了武器,嘴裡大喊着狂熱的口號,彷彿這樣可以爲他們重塑信心。不知道是誰率先開了一槍,隨後,他們在巨大的恐慌之中,陷入了自相殘殺。
不僅僅是日本,意大利,德國,甚至英法俄美全都一樣,類似的事情在全世界各地都有發生,清醒的人們紛紛陷入了絕望,陷入絕望之後,他們又開始尋找替罪羊,來轉移他們內心的絕望。可他們唯一可以看到的東西只有身邊的同伴。
......
......
萬米高塔之上,西爾比冷酷的撐着膝蓋站了起來:“英語中,沒有什麼詞比大可不必如此更害人了。我大可不必把魔力分給全人類,你也大可不可殺死我,大家都湊合着過就好了。”
他一步步向霍法走來:“可事實上,我非得這樣做不可,你也必須和我戰鬥到底!”
霍法顫抖的指着他:“你......”
轟!轟!轟!
地面的爆炸一輪接着一輪,速度越來越快,甚至連他們腳下的伊比利亞半島,也迅速被戰火蔓延。
西爾比一步一步的接近:“有什麼樣的需求,就有什麼樣的供應者,你以爲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做夢麼?他們當然知道,只是他們不願意醒來罷了。”
“你.....!!”
霍法已經震駭的無以復加,他完全沒想到,在清醒之後比清醒之前更加瘋狂。他想走向西爾比,可是心流咒的副作用卻拖住了他。
無數瘋狂的念頭從四面八方涌入了他的腦海,那是無數做夢之人瘋狂的渴求,“讓我們回去,再繁榮一次,讓我們回去,再繁榮一次,讓我們回去!再繁榮一次!!!”
“啊!!”
霍法抱着腦袋跪在了地上,那聲音幾乎將他的腦子撕扯成了一堆漿糊。無數人渴望重新迴歸夢境,希望回到有求必應的伊甸園,但卻沒有成功。他們絕望的聲音通過心流傳到了霍法的耳中,他的心底,折磨的他幾欲發狂。
“啊!!!”
他抓着腦袋,跌跌撞撞的在高臺上瘋狂打轉,摔倒,爬起,再摔倒,好像這樣做可以把大腦裡的聲音給摔出去。
但那無濟於事。
聲音越來越大,如山崩,如海嘯,如颶風!它們肆無忌憚的破壞着世界的同時,也對霍法的心靈造成了史無前例的衝擊。
西爾比哀傷的看着霍法:“你以爲你的對手是我,可作爲拉文克勞,你的對手永遠都是這世間的貪婪,愚昧,還有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