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某處隱蔽的海域。
今天莫比迪克號上,再不見一絲笑容。
往日五大三粗的漢子們今天都紅着眼睛,表情悲痛,眼神又帶着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茫然。
“白鬍子”。
這個統治了大海數十年的名字,這個屹立在時代之巔的名字,這個令他們所有人甘願獻出性命的名字,正一點一點的消失......
“老爹。”
禁閉不開的主艦倉門外,瀰漫着悲愴而肅然的氣氛。
許多船員無意路過,或是刻意路過那扇大門時,都情不自禁低聲喊出了那個詞句。
那是連繫所有“白鬍子”的紐帶,他們是家人。
......
“一上了年紀,可真是沒用啊。”
愛德華.紐蓋特安靜的坐在巨大的石椅上,神態有些疲憊。
他已經活了太久了,他有些累了。
“老爹,你別這麼說。”
單膝半跪在“白鬍子”下手處第一個位置,已經成熟不少的艾斯眼中噙着淚珠。
都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但真當這一天來臨之際,又顯得這樣的難以接受。
他還沒有讓“老爹”親眼看着“白鬍子”的名號登上世界之巔,“老爹”怎麼狠心丟下他一衆兒子啊。
時光如果能再慢一點,再慢一點就好了.......
“都還是不是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麼話。”
責怪的看着船艙裡皆是低頭強忍淚水的蠢兒子們,“白鬍子”心裡半是欣慰半是氣惱。
他的這些蠢兒子們和他一樣,雖然頂着海賊的名頭,但都不算是合格的海賊,這樣怎麼能讓他走後放心的下。
“艾斯,你過來。”
喘了幾口氣,“白鬍子”的臉上突然平靜下來,擡手招呼艾斯上前,魁梧的老人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似乎要交代什麼。
“老爹!”
掃過“白鬍子”臉上平靜的表情,艾斯心中不喜反悲,油盡燈枯又突然精神煥發,這分明就是彌留之際的迴光返照。
“你過來。”
見艾斯遲遲不動,“白鬍子”不由得微微嗔怒,眼中流露出惋惜的神色。
他這個蠢兒子什麼都好,就是運氣不太好。
若是沒有夜刀神龍一那小鬼出世,“白鬍子”倒是想讓艾斯在海上盡情一搏。
可天降妖孽,英豪盡黯,生不逢時,他也沒有辦法。
畢竟和名聲相比,命纔是最重要的。
“老爹你別激動,我這就來。”
見“白鬍子”似乎動了真火,艾斯忙不迭的快走幾步,來到了老爹身前。
“艾斯,當初夜刀神龍一那小鬼和我的約定你還記得麼,就那麼做吧。”
盯着垂頭而立的艾斯,“白鬍子”緩緩開口。
“老爹!”
聽聞這話,艾斯和底下一衆番隊長皆是面色一變。
“白龍”隻身匹馬來到莫比迪克號纔剛剛過去一年,他們又怎麼可能忘記那可惡的傢伙。
至於“老爹”說的那個約定,他們自然清楚。
“白鬍子”身死,“白鬍子”海賊團就必須就地解散,對於以前罪狀,海軍既往不咎。
否則,就只有開戰一個結果。
“老爹,我們不怕海軍,您千萬別!”
“是我沒用啊,是我沒有用!”
“嗚嗚嗚,我不想離開“白鬍子”,這裡就是我的家。”
見“白鬍子”舊事重提,那些番隊長們再也壓抑不住心中複雜的感情,頓時哭作了一個個淚人。
他們恨白龍,更恨自己。
畢竟夜刀神龍一雖然可惡,但雙方身份註定了他們雙方的敵對,從敵人的角度看,他這麼做無可厚非。
這些番隊長包括已經成爲掌舵人的艾斯更恨的,是自己的無能!
如果他們可以更強一點,“老爹”何苦要解散自己一手建立的海賊團。
如果他們更強一點,“老爹”又怎麼會爲了他們的安全對海軍低頭。
如果他們更強一點,“白鬍子”的威名怎麼淪落到如此地步。
羞愧、自責、怨恨。
艾斯和那些番隊長們每個人都紅了眼睛。
“傻兒子們。”
無奈的嘆息,“白鬍子”心裡也非常不是滋味。
作爲海賊,他知道這樣做就是在生生抹殺這些孩子本來擁有的無限可能。
但作爲父親,他只希望這些傻兒子能夠活下去。
哪怕怨恨他,哪怕活的並不快樂。
這就是“白鬍子”最簡單也是最自私的願望。
“坐的久了,到外面轉轉。”
閉上眼睛再緩緩睜開,白鬍子起身,順手拿起了用了一輩子的那柄巨大薙刀。
刀在手,威風凜凜。
老人彷彿不是去甲班上散步,而是披掛出征。
“老爹!”
見到那寬厚無比的背影走出艙門,艾斯和那些番隊長們眼中淚光更甚。
“老爹”的確要再次出征了,去打一場永遠回不來的戰鬥。
一步,兩步,三步。
往日幾步就能走到的甲板,今天走起來竟是如此漫長。
不過“白鬍子”也沒有在意,他慢慢的走着,安靜的看着莫比迪克號上的一切。
等他走出艙門來到甲板,不知什麼時候竟彙集了無數泛着淚花的人羣。
見到那一張張熟悉的臉,白鬍子也是心中一酸。
不過,經歷了大風大浪的老人還是沒讓眼淚流出來。
“庫啦啦啦啦,上酒。”
人之一生,得子如此,夫復何求,不若持金盞,品清酒,正好遠行。
“老爹!”
聽了這一聲“上酒”,甲板上噗咚噗咚跪作了一片。
他們盯着那道不知庇護了他們這些不成器的兒子們多少次的魁梧背影。
他們知道,現在的每一眼,都可能是最後一眼。
“老爹,酒來了。”
無人捨得在這個時候離開,最後,還是艾斯流着眼淚,從艙內翻出來老爹的酒碟,倒上了滿滿一碟好酒,親手送到了“白鬍子”的手裡。
“好酒。”
不用品,只靠聞,“白鬍子”就笑了。
想他一生縱橫四海,登頂“海賊”皇座,攀過巔峰,墜過低谷,被人揹叛,被人濡慕。
哪裡還有什麼遺憾呢?
“好酒!”
一口氣將最愛的酒喝了個一乾二淨,白鬍子豪放一笑,拄刀端碟面向了他漂泊了一輩子的大海。
“大海,真好啊。”
純粹簡單,愛德華.紐蓋特最後的遺言,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