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被夜刀神泰三暗中派遣的人救回後,夜刀神靜雪便再也沒出過院子。
不習劍,也不擦刀。
她只是靜靜的躺在牀上,在侍女的伺候下按時喝藥吃飯。
白髮凌亂,容顏憔悴。她藍色的眸子裡再也沒有了光彩,宛如行屍走肉般空洞無神。
她敗了。
甚至沒能見到仇人的樣貌,她就被人用手槍射穿了胸膛。
當劇痛、惶恐如潮水般襲來,夜刀神靜雪才突然意識到,原來她的心裡也存在着很多情感。
從不甘到絕望,最後直至放棄。
短短的時間內,夜刀神靜雪心裡流轉的思緒甚至比她幾個月加起來還要多。
不過,她還是沒能香消玉隕。
一直悄然跟在少女身後的夜刀神家暗子出手救走了她。而對面識破了暗子的跟腳後,似乎也無意追擊。經過一番搶救,她終是活了下來。
人還活着,心卻死了。
在那個龐大的組織面前,夜刀神靜雪只能感覺到深深的無力。這次的失敗已經讓她內心產生了名爲絕望的情感。
“不可能的,我......我敵不過他們。”
在少女的心中,總有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聲低語。
這聲音她很熟悉,那是她自己。
......
“御主的情況怎麼樣了?”
夜刀神靜雪的小院外,光頭老人向侍從輕聲問詢。
龍一的事情用不着他操心,少年的心智比他想象的要成熟的多。
但院子裡的這位可就不一樣了,若是他再不做點什麼,單憑夜刀神靜雪一人,恐怕難以解開心結。
“御主大人的身體情況已逐漸好轉,只是......”
負責執勤的女侍不敢隱瞞,如實的回覆道。
在她們的精心呵護下,那位身體上的傷確實已不成大礙,但心裡的傷,她們可就無能爲力了。
“嗯,我知道了。帶我進去。”
不可置否的點點頭,夜刀神泰三心中有了考量,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他語氣平淡的開口。
“是。”
那些身份卑微的侍女又怎麼敢拒絕夜刀神家家主的命令。只見她們恭敬的行了一禮,然後小心翼翼的推開了院門,帶着光頭老人走進了小院。
見到來人後,院中侍立的女侍亦是無聲的行禮,替滿是威嚴的家主推開了屋子的房門。
“御主大人,家主來看您了。”
房內得到提醒的女侍輕輕的對牀上之人說了一句,然後便自覺地站在房間的角落,深深的低下了頭。
“出去。”
似乎不想有外人在場,夜刀神泰三坐定後,輕輕一擺手。
女侍們當即有條不紊的退下,給了兩人單獨相處的空間。
待房內再也沒有了外人,氣氛驟然一沉。
看這牀上形貌枯槁,面色如紙的少女。光頭老人放下了懷中的妖刀鬼徹,自顧自的倒了一碗水放在了夜刀神靜雪的身邊,輕輕一嘆。
“靜雪,身子好些了麼。”
也不管少女聽或不聽,夜刀神泰三輕聲細語的說道。
而他得到的,只是沉默。牀上靜養的那人沒有任何迴應。
“恨不恨我?”
沉思了幾秒,光頭老人復又開口。
依舊沒有回答,少女仍是雙眼無神的望着自己的頭頂。
“以你的性子,早晚會有這麼一天的,早點到來也好。呵呵,你天資聰穎,心思通透,從來都沒經歷過什麼叫做失敗。”
說着,老人有些無奈,搖頭苦笑。
“也怪我們夜刀神家良莠不齊,這麼多年竟是沒人有資格能當你的對手。就算是我最看好的龍一來了以後,也不能對你怎麼樣。你總是站在勝利者的位置上什麼都不在乎,默然的看着一切。”
說道此處,夜刀神泰三突然話鋒一轉。
“但是......你真以爲自己沒有對手了麼。”
良藥苦口,忠言逆耳。
溫和的方式永遠解不開少女的心結,夜刀神泰三心下一沉,決定用一種更爲強硬的方式讓夜刀神靜雪“醒過來”。
“我知道你肯定會忍不住去報仇,就算天龍祭上你沒動手,遲早有一天也會忍不住。所以我索性也不攔你,只是派人暗中保護,爲的就是讓你去見見血,別整天囚於牢籠而不自知,就算這血是你自己的......”
仍是沒有迴應,只不過少女的眼中卻隱隱有異色浮現。
“你養傷的這三天可能不知道外界的消息,那我就和你說說。龍一,這人你也認識,我選定的夜刀神家少主,本該是你保護的人,在你去尋仇的當天,遭遇傑克.安格勞斯那幾個小東西聯合的暗殺。敵方總共十七人,並攜帶新型炸彈。可最後,你知道這事是怎麼收場的麼。”
光頭老人推了推了眼鏡,語氣驟然一沉,一字一句的說少女說道。
“十七人,全部死亡。“
頓了頓,夜刀神泰三複又說道。
“對了,他身邊沒有任何我派出的暗子。”
“他......一個人?”
聽到這消息後,夜刀神靜雪竟奇蹟般的輕聲開口,眼中恢復了一絲神采。
“你先別急,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聽見少女終於開口,夜刀神泰三心中一喜,卻沒有表現在臉上。
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繼而說道。
“我的重點是,他在殺了所有人之後,又爲了給夜刀神家留一條後路,又親手刺了自己一刀。靜雪,如果是你,你會有自殘的勇氣麼?”
未經鮮血擦拭,刀刃便不算開鋒。
夜刀神靜雪只見到了龍一在夜刀神家的跋扈,卻不知他也曾被人狠狠打進泥水。和龍一比起來,她就像一個精雕細琢的瓷娃娃,以爲自身心硬如鐵,卻經不起任何磕碰。
沒有回答,便是一種答案。
夜刀神靜雪知道,她沒有那種勇氣。
“如果你選擇放棄仇恨,我可以收回你御主的身份,保證讓你安安心心的在這裡待一輩子。可如果你選擇繼續,那麼就去那人的身邊看看吧,他身上有你所欠缺的東西。”
豎起兩根手指,夜刀神泰三一臉平靜的對少女說道。
“如果學會了我沒有的東西,我能報仇麼......”
輕輕翻坐起身,夜刀神靜雪藍色的眸子中透出一絲異色。
“也許可以,也許不能。”
光頭老人聳了聳肩。
迎着夜刀神泰三的眼神,少女沒有說話。足足思索了足足十多分鐘,他才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我,願意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