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姆的表情先是驚愕,過了幾秒後變得疑惑,隨着她的目光在虛空中來回掃視,最終臉色變得慘白。
“不可能……你居然……但是怎麼可能……”
她完美的容顏上開始浮現名爲【恐慌】的表情,目光死死盯着空無一物的某處虛空,並不斷在那個方向與維克托之間來回掃視。
在【神之燈火】的感知視野中,萬物皆有其形,概念也不例外。
這個世界所有事物的命運如果非要用語言來描述,那麼伊姆可以將其形容爲一顆無限擴大的樹。樹枝無限並且每時每刻都在不停生長出新芽向着未來蔓延,伊姆藉由消消果實的奇妙力量可以抓住其中某個枝杈並將其折斷抹消。
五老星、火焰魔劍、黑鋼龍……這些人或物都被伊姆的消消果實能力直接抹消了【過去】、【現在】和【未來】。
失去了【過去】,這個事物不會存在於人們的記憶中。
失去了【現在】,本體會消失崩壞。
失去了【未來】,即便找回了過去和現在,也會立刻崩潰瓦解。
【神之燈火】與【消消果實】,這是無人能及的無敵組合,也是伊姆能夠一舉擊潰八百年前雄踞世界頂端那個巨大王國並穩居王座八百年的依仗。
但如今,伊姆看到了讓她難以接受的一幕。
一條細細的、無盡蔓延的拉鍊,將伊姆與維克托之間的【命運】連接在了一起。
拉鍊看似脆弱,但無論伊姆如何驅動消消果實或是其他任何類型的果實能力,都無法動搖其分毫。
摸不到,看不見,只有進化到極限的特殊見聞色【神之燈火】才能窺視到這根似乎輕輕觸碰就會崩斷的細長拉鍊。
“終於發現了嗎?我有沒有說過小姐你真的很遲鈍。”
維克托輕鬆地雙手插兜,站在虛空王座背面的陰影中望向對面的伊姆。兩人一明一暗站在兩端,被虛空王座分割開來。
“這是……什麼?”伊姆情緒暴躁地喊道,聲音不復空靈反倒是凸顯尖銳刺耳:“你對我做了什麼!”
維克托擡頭看向那虛無縹緲的細長拉鍊,意味深長地笑了:“如你所願罷了,你想與我一同邁向未來,我便將自己的命運與你相連。現在,你和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奇妙的命運共同體。”
伊姆完全無法理解維克托的思路,滿頭華麗的銀色長髮被她雙手擾亂:“你瘋了嗎?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了殺死你啊。”
維克托依舊面帶笑容,語氣輕柔地說出讓伊姆膽寒的話語:
“我怎麼會猜不到你身體裡必然會有着用於應對致命攻擊的惡魔果實?說實話,開始的時候我真想不到該如何擊敗你,這本來應該是一場必輸的戰鬥。”
他看向身旁的鋼鏈手指鎮魂曲,後者也微微側過頭看向他:“奇妙的是,鏈鏈果實在最危急的時候迴應了我心中最迫切的願望,它爲了幫助我戰勝你開始強迫自己朝着更高層次進化昇華,最終完成了鋼鏈手指鎮魂曲這個果實能力的具現體。”
“……你在開什麼玩笑?惡魔果實怎麼會擁有自己的意識?”伊姆看着維克托,似乎在看一個病入膏肓的瘋子。
“說過很多次了,小姐你真的很遲鈍。”
維克托笑容不變:“惡魔果實的【詛咒】和【限制】從來都是它的一部分,你用消消果實抹消掉惡魔果實所有負面影響時本身就已經扼殺了它的未來。鋼鏈手指鎮魂曲的封印果實能力並非絕對,你可以將其理解爲從能力者體內將惡魔果實釋放,獨屬於這顆惡魔果實的波長重歸這個世界。結果顯而易見,你珍藏已久的那些惡魔果實就這麼……”
維克托擡起右手比了個飛翔的手勢:“迫不及待地逃離了你。我只是給了它們兩個選擇——是繼續困守在你體內坐一輩子苦牢,還是一拍兩散各奔東西,它們似乎都做了同一個選擇。”
“……一派胡言!”
伊姆那絕美的金色瞳孔似乎都開始充血了:“那你怎麼不把消消果實也一併封印?殺死我不是一了百了嗎?你做不到!你根本殺不死我!”
“確實,我拿你的消消果實沒轍。即便拼盡全力將你擊殺,你體內的惡魔果實能力也會啓動來幫助你復活,對吧?”
維克托輕輕笑了笑:“真是無解的局面呢。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威脅到你,你可以永遠坐在王座上俯瞰這個世界,即便是【四皇】在你眼裡也不過是跳樑小醜一樣毫無威脅。但是,我和所有鏈替身獻上了一切而造就出的鋼鏈手指鎮魂曲,給了我那個唯一的答案,能夠徹底擊敗你的答案——
像你這樣的人在什麼時候會死?心臟被刺穿?服下劇毒?腦袋被斬斷?錯,都不是。只有你在壽終正寢的那一刻,迎來你命中註定死局的那一刻,你纔會真正死去。”
伊姆愣了愣,然後冷笑了起來:“那你可要失望了,親愛的維克托。我早在八百年前就接受了手術果實能力者的終極奧義【不老手術】,由此獲得了‘永遠生命’。我的壽命是沒有盡頭的!”
“這一點我當然清楚。你是不老的永生者,但我不是。”
維克托微微一笑,大拇指輕輕抵了抵胸口位置:“即便擁有再強的力量,我也只是個凡夫俗子,死亡對我來說並不遙遠。”
“你……”伊姆這時也反應過來了,這個大殿已經獨立於世界的時空間外,若是繼續僵持下去的話總有一天維克托會因爲壽命終結而死,而自己作爲命運共同體也會隨之死亡。
不對,還有希望!只要再給【神之燈火】足夠的時間,伊姆相信自己一定能夠解析並突破鋼鏈手指鎮魂曲的保護,將這根該死的命運拉鍊抹消掉。只要在此之前防備維克托自殺就沒問題了,自己體內儲存着大量用於治療和復活的惡魔果實,一定可以……一定可以……
伊姆腳下晃了晃,軟軟跪倒在地。她茫然地睜着漂亮的金色雙眼,長長的銀色睫毛微微顫抖,囁嚅着自言自語:“什麼……怎麼會……”
在她對面,維克托的身體也晃了晃,被身旁的鋼鏈手指鎮魂曲一把攙住,氣息衰弱得只能輕聲說話:“抱歉,又讓你失望了。之前接收【世界】的力量時我只拿了‘消耗壽命’的負面效果,鋼鏈手指鎮魂曲出現了這麼久終於將我的所有壽命消耗光了嗎……嘿嘿,看起來我原本的壽命還蠻長的……”
伊姆栽倒在地,雙目無神地恨聲說道:“維克托……你這個……瘋子……”
“小姐,最後的最後,我想送給你一句話。”
維克托癱在鋼鏈手指鎮魂曲的臂彎中,慘白得看不見絲毫血色的面龐上掛起微笑:
“人的一生只有一個命運,你的命運已經來臨了。”
“混蛋……”伊姆臉上露出慘笑,聲音漸漸低落:“我在黃泉路上等你……”
伊姆的身體再無起伏,就這麼靜靜地伏在虛空王座前。
“呵……免了,我可不想跟你一起走……”
維克托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癱躺在鋼鏈手指鎮魂曲的懷中,看着那張雕琢粗糙的陶瓷面龐,輕聲說道:“感謝你一直以來的陪伴……”
“你自由了,好搭檔。”
維克托閉上了眼睛,就好像是陷入了沉睡一樣,沉靜而安詳。
鋼鏈手指鎮魂曲就這麼抱着維克托半倚坐在虛空王座的背面,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小男孩的聲音響起,好似一聲輕嘆:
“做個好夢,維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