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蘭珠剛剛走出屋子。一陣冷風颳過,讓她停了下來,如今已經是深秋九月,關外遼陽城雖然比當初在科爾沁時稍稍暖和一些,但海蘭珠天性畏寒,身體總是容易着涼,看着隨風飄舞的發黃乾枯的落葉,暗自尋思着,用不用親自去看薩莉娜?
“格格,外面起了寒風,您披上斗篷吧。”隨海蘭珠出嫁的日娜腳步飛快的抱着紅錦緞繡花枝的斗篷趕了過來,並伺候海蘭珠穿戴好,海蘭珠繫着胸前的毛絨線球,既然暖和起來,就去一趟吧。
海蘭珠帶着烏瑪和日娜沿着青石鋪就的小路向哲哲的院子中走去,她自從接手府中事情之後,並沒有大刀闊斧的改革,讓那些準備看熱鬧藉機鬧事的人大失所望,溫和煮青蛙,海蘭珠還是懂得的,緩緩的改變。慢慢的消弱哲哲對府中事情的影響,纔是上策,當那些婆子管事明白跟着自己比哲哲更有前途,她們自然會做出選擇,畢竟這的可用之人太少了。
海蘭珠雖然看不上貝勒府中建築佈置的粗礦,也只是小修小補,看着精緻一些,她可不想讓討厭漢學的努爾哈赤藉機發難,雖然努爾哈赤也管不到貝勒府的事,不過海蘭珠纔不會給他留下藉口,更何況後金必將遷都,又何必廢那分功夫?等到了瀋陽城,若是歷史沒變的話,努爾哈赤就該挨炮轟,他倒時也沒有閒心再管別的事情。
“給海蘭珠福晉請安。”哲哲院子裡的小丫頭見到緩緩走近的海蘭珠,楞了一下,雖然她和自己主子是姑侄,嫁過來兩個多月卻從來沒有踏足過這裡一步,小丫頭也只是遠遠的瞧見過海蘭珠,都傳說她是蒙古第一美人,甚至比阿巴亥大妃還美豔幾分,小丫頭微垂着頭好奇的打量起來。
大紅的斗篷裡裹着動人的嬌軀,海蘭珠穿着玫瑰紅的軟緞纏枝的夾襖,在袖口和領口加了一些純白的狐狸毛,下穿一條百褶玫瑰紫的邊角繡着大朵海棠的裙子,頭上帶着珍珠首飾,粉嫩的臉上彷彿沒有擦任何的脂粉。卻嬌美若花,烏黑的眼中透着一分的高貴,讓人不敢近視,小丫頭暗自感嘆,果然不愧美人之名。
“哲哲福晉可在?”悅耳的聲音傳來,小丫頭纔回過神來,低頭稟告“在,在,主子正在照料大格格,布木布泰格格也在。”
“引我前去。”海蘭珠在小丫頭的引導下,走進了哲哲的屋子,撲面而來的暖氣,讓海蘭珠鬆開微顰的眉頭,屋子裡的擺設極爲的簡單幹淨,暖炕看來已經燒了起來,一眼可以望見裡面哲哲彷彿正抱着薩立娜輕聲的哄着。
“海蘭珠福晉。”以前在科爾沁見過的博娜上前,低頭恭敬的行禮,海蘭珠淡淡的說道“免禮,我是來看看薩莉娜,聽說她有病了?”
“海蘭珠,這麼大冷的天。你怎麼來了?”哲哲聽見聲音,安排好薩莉娜,趕忙迎了上來,面帶關切,上前拉住海蘭珠微涼的雙手,掌中的細膩,讓她神情極快的一變,拉着海蘭珠往炕邊走去,“雖然還沒到過冬,但外面的風像刀子一樣,你這不是讓我擔心嗎?”
這種細緻的關心,讓海蘭珠暗自好笑,她恐怕恨不得自己真的得病纔好,卻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看來哲哲的真的不能小瞧,海蘭珠藉着解開斗篷釦子的機會,掙開哲哲緊握自己的手,瞥了一眼旁邊身穿湖水藍蒙袍,一身蒙古裝扮的布木布泰,淡淡的說道“妹妹也在?今日沒同多爾袞出門?”
“姐姐,我心疼大格格,正幫襯着姑姑,可巧你也來了,咱們正好說說話。”布木布泰脣邊邊含笑,烏瑪接過斗篷,海蘭珠摸了一下暖炕,讓自己的手完全暖和下來,纔來到薩莉娜身邊,見她小臉燒得通紅,心中一驚。不由得將手放在她的額頭,側頭問旁邊的哲哲“怎麼這麼燙?大夫怎麼說?”
哲哲面上的悲切更重,低聲說道“大夫說是這病來得挺重,若是養不好,興許???興許熬不到???”用帕子捂着捂着嘴,眼裡轉動着淚光,嗚咽的說道“都是我不好,沒有照料好她,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該如何同貝勒爺交代?我又怎麼對得起離去的鈕軲轆姐姐?”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她總會好起來的,您也不用太過擔心,好生照料也就是了。”海蘭珠見到哲哲這副模樣,也不像是虛情假意,出口安慰道。
“薩莉娜,海蘭珠福晉來瞧你了。”哲哲輕聲的喚着,博娜端着湯藥進來,輕聲道“主子,大格格到時辰該用藥了。”
薩莉娜聽見海蘭珠的名字,睜開眼睛,模糊見到一個衣着華麗光鮮漂亮的女人,那就是海蘭珠?果然同額娘不同。難怪自己的阿瑪更喜歡她,掙扎着起身,布木布泰也擠了過來,海蘭珠一時也倒不開地方,只能坐在薩莉娜的身邊,博娜此時道“海蘭珠福晉真是心善,伺候格格用湯藥的事奴婢做就好,哪能讓你親自動手?”
“還是我來吧。”哲哲見海蘭珠有些猶豫,低頭斂去精光,接過湯藥碗,布木布泰扶起薩莉娜。柔聲道“大格格,用了藥你纔會好,可不能嫌棄苦。”
海蘭珠就在哲哲的下手處,她不是不肯喂藥,只是見到薩莉娜仇恨的眼睛,有些心驚,更多的是彆扭,對於皇太極的女兒,她真是生不出一點疼愛來,輕嘆道“還是準備一些糖塊吧,薩莉娜還是太小,這湯藥看着就很苦。”
就在此時異變突生,薩莉娜彷彿發瘋一樣沙啞的高喊“額娘,我要額娘。”舞動着手臂,將哲哲手中的湯藥推翻,哲哲手一歪,滾燙的湯藥飛向海蘭珠的面前,海蘭珠此時哪裡躲閃得開?連忙側頭用手擋住了湯藥,灼熱的疼痛,讓海蘭珠“呀”了一聲,白藕般的手臂上紅腫成一片。
湯碗落在地上,哲哲氣憤的高呼“薩莉娜。”擡手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怒道“你竟然這麼不懂事?”
薩莉娜捂着臉頰,嗚嗚的哭泣着,斷斷續續的說道“我???我想額娘???想額娘,我要額娘,哲哲額娘,我的額娘在哪?我想見她。”
“姑姑,大格格正病着,你怎麼能下這麼狠的手?”布木布泰顧不上其它,眼圈微紅,攬住薩莉娜,輕撫着她的臉頰,眼裡透着關起“疼不疼?姑姑也是爲你好,你的額娘去了很遠的地方,你安心養病,等病好了。你額娘就回來了。”
“海蘭珠,你怎麼樣?”哲哲身一顫,眼裡透着後悔心疼的看了薩莉娜一眼,此時彷彿纔想起海蘭珠纔是受傷的人,轉身關切的看着海蘭珠,焦急的說道“博娜,你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去拿藥膏?若是海蘭珠留下了疤痕,看我能不能饒你?快去。”
海蘭珠捂着手臂,眼前的一切似真似假,就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剛剛是巧合還是人爲?只是見到哲哲靠近,她本能的向旁邊一閃,低聲道“不用了,只是燙傷了手,回去上點藥就好了。”
“那怎麼行?快讓姑姑看看。”哲哲並不放鬆,伸手抓住海蘭珠的胳膊,見到成片的紅腫,嘖嘖兩聲“這怎麼好,這怎麼好,竟然腫成這樣?若是留下疤痕,爺得多心疼,我這當姑姑的心中也不落忍。”
“主子,藥膏。”博娜小跑回來,氣喘吁吁的遞上藥膏,見哲哲做出一副想要上藥的模樣,海蘭珠擡起沒有受傷的手擋住,忍着火辣辣的疼痛道“不用,不用,我那有上好的的藥膏,而且我比較特殊一點,一般的藥膏用不了。”
不管是意外還是巧合,海蘭珠此時都不會用哲哲上藥,也很想離開這個總覺得陰氣很盛的地方,哲哲手一僵,哀婉的說道“海蘭珠,我是你嫡親的姑姑,難道會害你不成?”
“姐姐,您是不是誤會姑姑的好意了?還是有什麼人在你耳邊亂嚼舌根子?姑姑整日的照料薩莉娜,將府中的權利交給你,從來沒有一句怨言的,您怎麼彷彿待不相干的人?”布木布泰眼裡閃過不贊同的出言,抱緊了薩莉娜,嗚咽的說道“爲了照料生病的薩莉娜,姑姑整夜都睡不安穩,纔會沒有力氣,纔會打翻湯碗。”
“布木布泰,你住嘴。”哲哲惡狠狠的說道,含着眼淚看着海蘭珠,裡面透着心疼,傷心,落寞,彷彿她的好意被人踐踏一般,輕聲嘆道“海蘭珠,你可以怨恨姑姑,但是姑姑請求你,不要怪罪薩莉娜,她是個可憐的,只是想念額娘太甚,纔會如此,她絕不是有意的,是姑姑的錯,都是姑姑的錯。”
“哲哲額娘,是薩莉娜的錯,是我的錯。”薩莉娜此時彷彿才發現問題的嚴重,掙脫布木布泰,撩開厚被子想要下地,哲哲連忙上前喝止“你不要命了?快躺好,大人說話,你插什麼嘴?”
海蘭珠看她們鬧成一團,紛紛搶先認錯,彷彿自己纔是惡毒之人,看着手上的燙傷,開口道“好了,你們都沒有錯,我又怎麼會怪你們?薩莉娜安心養病就是。”
“海蘭珠,你真的不怪罪?”哲哲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海蘭珠淡然一笑,鬆開眉頭,眼裡含着一絲的警告“這不是意外嗎?是我不小心,不過這種意外以後不會再發生了吧。”
“是意外,是意外。”哲哲連聲的應道,垂下的眼簾閃過一絲的遺憾,擡頭見海蘭珠穿上斗篷,留客道“我還沒同你說話,這就要離開?”
“先回去上藥,省得留下疤痕。”海蘭珠繫好釦子,瞥了她們一眼,眼裡閃過厲色,語氣更加的輕柔“等有空,我還會來坐坐,您有布木布泰的陪伴,怎麼會悶?過兩日小玉兒也會來,這下貝勒府真該熱鬧了。”
見布木布泰神情僵硬,海蘭珠脣角上揚,輕聲道“到時你們可要好好相處,畢竟她將來是多爾袞的大福晉,妹妹,也要適應一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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