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河清:

河清根本就不能接受分牀睡。

他纔剛剛想明白自己的心思, 跟每一個情竇初開的男孩一樣,都想盡可能地跟喜歡的人膩在一起。只要呆在一塊,無論怎樣都是好的, 空氣都會是甜的。

更何況, 同牀而眠本就是他們生活的常態, 習慣了, 海晏陡然地疏遠讓河清心裡很不好受。

現實的距離會產生心靈的距離。

河清一直不認同這句話, 如今親身感受了一下,才茫茫然地體會到,不再能朝夕相處所帶來的憋屈。

但是海晏做好了決定, 他不知道如何反駁,強行黏着只會讓兩人之間的相處變得尷尬起來——河清更是明白感情讓他富有安全感, 卻也帶來了一些“不自然”, 他還不敢直截了當地表現出來。

他怕海晏會抗拒他, 討厭他。冷漠的神情倘若在心上人的臉上顯露,他絕對會當場崩潰, 就連這麼尋常的“分牀睡”都能令河清精神恍惚好一陣。

宿舍的牀是單人牀,並不算大,跟以前大院裡,海晏特意購置的大牀完全不能比。

只不過情況需要,迫於無奈而已。從另外一個角度想, 牀鋪小了, 距離自然也就近了。河清這麼安慰自己。

幾乎是應付式地洗完了菜。

海晏沒想到宿舍裡的食材少得如此可憐, 青菜剩下一把就算了, 豬肉吃完了, 牛肉只有半個手掌大小,大米更是隻夠裝兩小罐。

這麼點, 哪夠兩個大小夥子吃?本想請河清好好吃一頓,而今只能對着一盤空心菜炒牛肉和兩碗米飯發呆。

“再叫個外賣酸菜魚吧?龍利魚好不好?沒有刺的那種。”

河清卻擺擺手,示意沒有必要,什麼美食都比不上海晏煮的。外賣隨時隨地都可以吃到,可是心上人做的飯,吃一頓……大概也就少一頓吧。

想起先前在學校裡偶然聽到的傳聞,河清垂下眼簾,試圖掩蓋面上的難過。

南城高一年段有交換生名額,一經校領導年段長決定……便無法再修改——當然也要徵求家長的意見,河清更是愁了,這麼好的機會,阿晏絕對不會允許他擅自拒絕。

那就不能讓阿晏知道這件事情了。

河清面色如常,筷子如飛一般給海晏夾菜、添肉。

坐在對面的海晏看人吃那麼香,心裡滿足,食指大動,也跟着大快朵頤。

晚上自然是一起睡的。

海晏沒敢再提分開來休息的話,二次傷害的事情他做不出,更何況,誰會不想跟喜歡的人離得再近點呢。

然而像往常一樣,睡前閒聊的時間,某些帶有暗示性的話是不敢再說了。

譬如“還有沒有小蜜蜂小蒼蠅黏着我家大寶貝花不跑啊?”這種調侃的話,海晏是打死也不會再說出口。

他怕的東西可多了。

怕心上人袒露對異性的嚮往,亦或是面帶羞澀地比劃一通,表明“名花有主”,更怕自己神色緊張面色難看,分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本盤算着稍微保持點距離,一人蓋一條被子,儘量避免着肢體接觸,應該……也能“相安無事”吧?他海晏又不是聖人,心尖寶近在咫尺還能坐懷不亂?

哪知河清不管不顧,一腳蹬了多餘的空調被,手臂一揚被角,像一條滑溜溜的魚蹭進海晏的被窩。

緊靠過來的熱度讓海晏呼吸都急促了兩分。

“……你幹嘛偷跑進來?”

海晏佯裝鎮定,鼻尖卻縈繞着河清身上清清爽爽的皁角香。

這他媽……誰頂得住啊!

強勢入侵的男孩睜大了眼睛盯住他,沒能被窗簾阻擋的月光傾瀉進來,照得這雙眼睛更亮了。

一番“對峙”之後,海晏直接落敗,率先移開了目光。

“你要是半夜熱醒……可不能把黑鍋甩到你哥頭上噢?”

長臂一伸,海晏撈過空調遙控器,調低了一度,又將其放到河清枕邊。

男孩仍舊緊盯着他不放,灼熱的視線幾乎化爲實質,燒在海晏皮肉上,抵抗的力量似乎也被滅了八分去。

掙扎過後還是沒能改變這種無可奈何的局面,海晏也妥協了,帶着一股子自暴自棄的味道。

擡手摸了摸河清的臉,海晏嘆了一口氣,不退反進,完完全全貼上“熱源”。

他沒怎麼猶豫地湊過去,一口親在河清臉上。

這動作做了不知道多少回,自然到不能再自然。

“我的寶貝,晚安。”

迴應海晏的是河清搭到他身上的手臂和埋在他頸窩的腦袋。

兩人都安心地閉上眼。

這就是契合。

確實一夜好夢,海晏許久沒睡得這麼香了。

果然還是得自家小孩在身邊,他才能睡得安穩。

然而非要一個被窩裡抱着睡的下場就是第二天的尷尬場面。

海晏一向嗜睡,要是沒人喊他起牀,他能一直睡到大中午。

現下才八|九點,海晏也不是自然醒,他是被人硬生生蹭醒的。

有人在他身後蹭着他來回頂,睡夢中的海晏想往旁邊挪動,摟在腰間的手卻緊緊箍住他不讓動彈,甚至還施力向後拉。

一來二去,再好的睡眠也被整沒了,海晏是徹底清醒了,就這麼一瞥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倒是毫不客氣地伸手往後面一抓,略微的疼痛讓河清皺着眉頭醒過來。

“……”

“……”

海晏手裡沒放,強行轉過身,兩人對視。

被人握住了“把柄”,河清面上一瞬間紅透了,搭在海晏腰間的手磨蹭了半天就要縮回來,然而沒能成功,海晏用右手強硬地抑制住某人的動作。

早有準備的海晏怎麼會讓他跑了?河清這下是逃都沒地兒可逃。

“你哥太縱容你了是不是?這怎麼個意思啊?解釋一下唄?嗯?”

其實海晏心下也忐忑,但該問的話還是得問。有些問題不扯明白,這坎就過不去。

春|夢裡的那個人是什麼身份?自然就是河清喜歡的人!

正當年少的男孩子有如斯行爲實屬正常,可河清這夢境的對象……如果不是自己,海晏怕是能氣到想殺人。

聽到海晏的話,河清的第一反應就是逃,可惜局勢卻是他被堵得死死的,避無可避。

河清眨眨大眼睛,試圖用賣萌耍乖的方式求饒,哪想海晏根本就不吃這一套,鐵了心要求一個答案。

沒辦法,河清想拿手比劃,但兩手都被海晏困住,無力掙脫——吃醋中的男人勁兒是最大的。

同時,吃醋的男人也是沒有理智的。河清動兩下,海晏便以爲他想跑。

“你再躲試試看?”

“……”

河清抿了抿嘴,用嘴型道:“手機。”

海晏盯着看了一會兒,“要手機?想幹嘛?”手上的力道卻鬆了些。

河清只好繼續:“打字。”

沉默了三秒鐘,海晏放了河清一隻手,直接跟他另外一隻手十指相扣。

“你別想耍花招噢。”

河清下半身還被人握在手心裡,身體擰巴着,異常艱難地用左手拿到了手機,打開備忘錄。

單手打字,才兩秒鐘不到,就在海晏眼前一晃屏幕。

上面沒別的東西,只有一行字。

——阿晏是豬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