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於易立雙手捧着書迷迷糊糊地低念,雙眼漸漸閉合起來,頭一下子撞到了桌上去,“哇……”他揉了揉額頭又坐直身子繼續念。
“現在都什麼時辰了?”十四姨端着食物走進來略帶嘲笑說,“在布莊你還沒這個心思,現在怎麼挑燈夜戰?”
“十四姨都是你最好,我都快餓死了!”於易立忙抓起糕點往嘴裡面塞。
“慢點吃,別噎着!”十四姨一邊提醒一遍搬來一張椅子坐下,問,“這書念得好不行嗎?”
“芊芊明天要考我了!”他一邊噎一邊說,“我今晚不睡覺都應付不了!”
“其實……”十四姨說着停下來,於易立好奇地看了看她,她低想了一下垂下眼眸說,“其實,你跟我們十四個後母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既然老爺不在了,你大可以趕我們走的。”
“十四姨,你胡說到哪去?”於易立擦了擦嘴又笑笑說,“我爹在臨死前再三叮囑我要好好照顧你們,我既然答應了,無論如何我也不會丟下你們不管!不管爹在或者不在,你們都是我的親人。而且你對我那麼好,在這個家裡,只有你是最懂我、關心我,我怎麼捨得趕你走了?”
“我也是捨不得離開呀!”十四姨略有意味地說了句,又苦苦地笑了一下。
第二天
“秋彤,書!”名芊芊說着張開掌心,秋彤忙遞給她一本書,於易立揉搓着手心略顯緊張地說:“你隨便問吧!”
“古人云,天降大任於是人也,下面是什麼?”名芊芊笑笑問。
“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空……”於易立使勁地抓腦袋,“空……”
“空乏其身!”名芊芊忙提醒,又瞪了他一眼說,“接下去!”
“空乏其身,行拂亂……亂……”他又忘記了,旁邊的陳青摸摸鼻尖低念:“所爲!”於易立忙拍一下腦袋說:“行拂亂其縮微!”
“你胡編個什麼呀?”名芊芊略顯不悅地說,”讀了這麼久,就這麼短短一篇也背不下來!”
“我早說過我不是讀書的料子!”於易立忙把書本扔到桌面上,一臉無奈地說,“你在逼我我還是背不了!”
“難道,你就不能爲我改變一下嗎?”名芊芊苦巴巴地說。
“我就是我,怎麼變呢?”於易立不爽地脫口而出,“你若喜歡狀元,那你找袁尚禮去好了!”
“好樣的,於易立!嗬!”名芊芊一扇手把書本全推到地上,厲聲說,“秋彤,我們走!”
“少爺,她們走了!”陳青急切地提醒,於易立撇撇嘴說:“走就走,大小姐脾氣!”名芊芊回過頭狠瞥他一眼便怒衝衝離開,秋彤無奈地搖搖頭跟着她走去。
於易立無聊地帶着陳青到街上閒逛,“蕭芳齋來了一名新花魁!”擦身而過的兩個男子匆匆走進一間叫蕭芳齋的地方,於易立止步說:“我們也進去瞧瞧吧!”陳青猶豫着不動,於易立拍拍他的肩膀說:“要是雲曦問起,就說是我逼你進去的!”
“公子裡面走!”站在門口的俏姑娘笑盈盈地招手,於易立和陳青走進裡面看了看,這裡還真是興旺,衆多男子圍着一個女子,這女子看上去比名芊芊稍遜色一點,但她身上的韻致是名芊芊所沒有的。
“還以爲有多了不起,不就是精通琴棋書畫,哪一間的妓女不會這些伎倆?”一個桀驁的男子走出來冷諷。
“公子,請你放尊重一點。”被衆人圍着的女子正色說了句。
“你想我怎麼尊重,不就是一羣人盡可夫的妓女!”那男子翹起嘴角冷嘲,“簡直比地上的泥巴還要骯髒!”
“我們都是賣藝不賣身的。”女子一臉淡若地說。
“賣藝?好,我要點四樣菜!看你能弄出什麼藝來!”這男子說着找了一張桌子坐下來,“一要煮不熟的菜,二要洗不淨的菜,三要聽不見的菜,四要看不見的菜,你們都有嗎?”衆人盡是一陣紛綸,哪有這麼稀奇的菜呢?
“公子請稍後,你要的菜馬上就到!”這位女子微微一笑然後湊到另一個人的耳邊嘀咕了幾句,不一會兒,就有四個長像清秀的女子把菜端上來了。那男子看着桌上面的菜傻住了。女子走過來微微笑說:“煮不熟的菜,涼拌生菜;灰菜洗了還是灰菜;木耳,又怎能聽見呢?”
“那……”這男子一急又忙問,“我點的看不見的菜呢?”
“你看這對蝦!”女子指着鍋里正在煮的龍蝦說,“對蝦,對瞎,你看得見嗎?”
“好!”衆人大聲鼓掌,那男子羞得一股煙似的溜走,客人們大聲讚歎:“施清姑娘真是位奇女子啊!”
“好了!”此時店裡的老闆站出來張聲說,“今天施清姑娘,只能陪一位客人喝酒!”
“陪我!”“我有的是錢!”“施清姑娘,我等你好久了!”衆人爭相叫喊。
“請問,今天在座各位,那一個最有文采?”施清姑娘低笑問,一個手執白扇的年輕男子立即站出來說:“我才高八斗,勝過曹子建的才情,不知能不能打動姑娘的芳心?”施清姑娘只低頭一笑,不語。
“我更有文采!”衆人又睜着叫喊,施清姑娘抿嘴低笑了一下,無意間看見了獨自坐在角落裡的於易立,她輕步走過去問:“每個人都在爭相提高自己,公子怎麼一個人獨坐?難道是瞧不起小女子?”坐在旁邊的陳青甚是納悶,少爺身邊不還是坐着一個人嗎?怎麼會是獨自呢?難道真的對瞎呢?
“我天生跟文學扯不上邊。”於易立一臉無趣地說,“對不起,恕不奉陪!”
“雁媽,”施清姑娘突然扭頭說,“今晚我就陪這位公子吧!”於易立受寵若驚地看着他,陳青也甚是吃了一驚——這下可不得了了,若是讓名小姐知道了,他一定殺了我!
廂房
“我說過我不懂那些文呀磨的!”於易立忙解釋。
“懂不懂有什麼要緊的?”施清姑娘給他倒上一杯酒說,“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活得快樂!”
“你也這樣認爲!”於易立彷彿遇到知音了,甚是歡喜,又略顯失落地說,“但偏偏就是她不懂!”
“公子跟家裡的娘子吵架呢?”施清姑娘微笑問。
“她還沒成我娘子,就敢發我脾氣!”他不爽地說着抓起酒杯一飲而盡。
“兩小口吵架很平常,何必放在心上?”施清姑娘說着又給他倒上一杯酒,他把酒杯推開說:“不喝酒了,酒能亂性!”
“看來公子對未過門的妻子用情真深啊!”施清姑娘低笑了一下,又馬上換人把酒換成茶。
“別公子來公子去的,叫我易立就行了!”於易立憤憤地把一塊雞肉放進嘴裡使勁地咀嚼。
“你就是十一家布莊的於易立?”施清姑娘略顯驚訝地問,於易立點點頭反問:“有問題嗎?”她忙搖搖頭說:“只是覺得有點不像而已?”
“我該不會真的那麼差吧?”於易立一臉納悶地問。
“當然不是!”施清姑娘忙解釋,“一般的富家公子都是財大氣粗,哪像公子你謙謙有禮!”
“我謙謙有禮?“於易立忽而大笑說,”那個名芊芊說我是大老粗,一點頭不解溫柔!”
“那是她不懂得欣賞你。”施清姑娘淡笑說。
袁府
袁海芯剛從外面回來,經過袁萬福的房間時候,正巧聽見他在跟樑叔的對話,她沉下臉快步走開。她坐到院子裡沉思,爹真的打算把整個揚州的米都壟斷了嗎?然後擡高價格,這樣甘禾米店的名譽就會毀了!爹怎麼沒想到這個厲害呢?
袁萬福和樑叔離開房間後,經過院子就看見她一個人在發呆,他們走過去問:“芯兒,在想什麼呢?”袁海芯回過神來忙站起來笑了笑說:“爹,樑叔!”袁萬福笑嘿嘿地走過來搭着她的肩膀滿臉得意地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再過不久,整個揚州城的米都是我們袁家的了!”
“爹,你是想壟斷米價,順勢操控名家沁芳酒莊的用米來源嗎?”袁海芯厲聲責問。
“知父莫若你!”袁萬福樂呵呵地說,“如果尚禮能和你一樣,那我就可以省一半心了!”
“爹,這樣不妥,這樣做會破壞我們與名家在生意上的關係!”袁海芯急切地說,“連整個揚州也會變得……”
“你說的,我都考慮過了,可達丈夫不能只看眼前小小利益,要將目光放遠一點!”袁萬福拍拍她的肩膀說,“這一點,你還要跟我慢慢學!”袁海芯甚是着急,但他現在這樣,肯定是不聽勸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