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林叢按酒保所說, 到后街打聽“小油條”的住處,而薛婷則呆坐在車裡,不願下車。
片刻後, 林叢回來, 照實說:“何先生現在可能住在小油條的家, 她剛買了早餐回去, 地址我記下來了, 不太遠。”
薛婷還是雙眼無神,一聲不吭。
林叢後知後覺自己說錯話,便不再多言, 將車開到過了兩條街的一處老樓區。
薛婷下了車,一路隨林叢上去, 這一片可謂S市的貧民窟, 彷彿一個城市的瘡疤, 又髒又亂,處處是上個世紀的痕跡, 彷彿看不到時間的流轉。
似曾相似的環境,似曾相似的場景,薛婷以爲,她有了錢,這輩子永遠都不必再踏入這種地方, 可命運最喜歡跟她開玩笑, 竟然很快又將她一下子帶回她人生中最暗無天日的日子。
到了林叢記下的地址, 敲門前, 林叢爭取薛婷的同意。
薛婷半轉過身, 緊緊抱着手臂:“你先進去。”
林叢點頭會意。
可是他敲了許久的門,遲遲沒人應聲, 薛婷覺得這不對,擡手正要拍門,一個頂多十八九歲的女孩穿着寬大的襯衫推開門一條門縫,她頭上包裹白毛巾,大概是剛洗過澡,身上還泛着潮氣,隔着門鏈,奇怪地望着他倆:“你們找誰?”
薛婷最不想看的,還是看到了,用手肘杵了杵林叢,她轉身退得遠一些,因爲她無法勉強自己若無其事地說出——何仲在你家嗎?
林叢說:“我們是何仲的朋友。”
女孩更驚訝的樣子,轉而卻低頭咬了咬嘴脣:“朋友……”
“對,我們連夜從A市趕過來,你不必多害怕,我們來幫他的。”
女孩迅速變臉:“你們找錯地方了,我不認識何仲。”說完就要關門。
林叢伸手擋住,軟的不行就來的硬的,威脅說:“我知道你叫小油條,更知道你幹什麼的,不想惹麻煩,讓我們見他一面。”
女孩臉上帶着與她年齡極不相符的早熟,滿不在乎地開始仔細打量起他倆,薛婷驀地想起了那個年紀時候的自己,大概也該也是這副張揚跋扈、“世人能拿我怎樣”的模樣。
小油條“哼”了聲:“大哥你說話真有意思,我怎麼聽不懂啊,我幹什麼了會惹麻煩啊,莫名其妙!”
“吵什麼?”三人正對峙,一個疲倦的聲音從屋內傳出來。
薛婷跟着心一緊,之前所有設想都應驗了,那是何仲在溫存後特有的嗓音,她那麼迷戀過,此刻成了紮在心頭最痛的刺。
接着,男人慢慢迎着光走出來,他和小油條同樣衣衫隨意,只是一件皺巴巴的背心和大短褲,頭髮很亂,滿臉青色的胡茬,眼角和下巴還帶着瘀傷,紅一塊,紫一塊,薛婷差點認不出他。
何仲見到她和林叢,只稍微走了下神似的,並不是太吃驚。
薛婷說不清那是什麼滋味,大概是疼……五臟六腑都熔掉了,能不疼嗎?
她目光隨着他的一舉一動,漸漸模糊,而何仲卻收回了那短暫的交流,對小油條說:“你進去,我認識他們。”
小油條不高興,倒是沒表現得太明顯,經過他時,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快點!”
何仲半眯着眼睛,俯身親了她耳朵尖一下:“生什麼氣?就一會兒,誰還沒個狐朋狗友?”
小油條被哄得抿脣一笑,卻說:“人家說來幫你,看樣子不是什麼狐朋狗友,你騙不到我。”
何仲懶懶擡眸,眼神輕飄,去看薛婷,可薛婷已經變成了木頭人,做不出任何反應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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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叢按酒保所說,到后街打聽“小油條”的住處,而薛婷則呆坐在車裡,不願下車。
片刻後,林叢回來,照實說:“何先生現在可能住在小油條的家,她剛買了早餐回去,地址我記下來了,不太遠。”
薛婷還是雙眼無神,一聲不吭。
林叢後知後覺自己說錯話,便不再多言,將車開到過了兩條街的一處老樓區。
薛婷下了車,一路隨林叢上去,這一片可謂S市的貧民窟,彷彿一個城市的瘡疤,又髒又亂,處處是上個世紀的痕跡,彷彿看不到時間的流轉。
似曾相似的環境,似曾相似的場景,薛婷以爲,她有了錢,這輩子永遠都不必再踏入這種地方,可命運最喜歡跟她開玩笑,竟然很快又將她一下子帶回她人生中最暗無天日的日子。
到了林叢記下的地址,敲門前,林叢爭取薛婷的同意。
薛婷半轉過身,緊緊抱着手臂:“你先進去。”
林叢點頭會意。
可是他敲了許久的門,遲遲沒人應聲,薛婷覺得這不對,擡手正要拍門,一個頂多十八九歲的女孩穿着寬大的襯衫推開門一條門縫,她頭上包裹白毛巾,大概是剛洗過澡,身上還泛着潮氣,隔着門鏈,奇怪地望着他倆:“你們找誰?”
薛婷最不想看的,還是看到了,用手肘杵了杵林叢,她轉身退得遠一些,因爲她無法勉強自己若無其事地說出——何仲在你家嗎?
林叢說:“我們是何仲的朋友。”
女孩更驚訝的樣子,轉而卻低頭咬了咬嘴脣:“朋友……”
“對,我們連夜從A市趕過來,你不必多害怕,我們來幫他的。”
女孩迅速變臉:“你們找錯地方了,我不認識何仲。”說完就要關門。
林叢伸手擋住,軟的不行就來的硬的,威脅說:“我知道你叫小油條,更知道你幹什麼的,不想惹麻煩,讓我們見他一面。”
女孩臉上帶着與她年齡極不相符的早熟,滿不在乎地開始仔細打量起他倆,薛婷驀地想起了那個年紀時候的自己,大概也該也是這副張揚跋扈、“世人能拿我怎樣”的模樣。
小油條“哼”了聲:“大哥你說話真有意思,我怎麼聽不懂啊,我幹什麼了會惹麻煩啊,莫名其妙!”
“吵什麼?”三人正對峙,一個疲倦的聲音從屋內傳出來。
薛婷跟着心一緊,之前所有設想都應驗了,那是何仲在溫存後特有的嗓音,她那麼迷戀過,此刻成了紮在心頭最痛的刺。
接着,男人慢慢迎着光走出來,他和小油條同樣衣衫隨意,只是一件皺巴巴的背心和大短褲,頭髮很亂,滿臉青色的胡茬,眼角和下巴還帶着瘀傷,紅一塊,紫一塊,薛婷差點認不出他。
何仲見到她和林叢,只稍微走了下神似的,並不是太吃驚。
薛婷說不清那是什麼滋味,大概是疼……五臟六腑都熔掉了,能不疼嗎?
她目光隨着他的一舉一動,漸漸模糊,而何仲卻收回了那短暫的交流,對小油條說:“你進去,我認識他們。”
小油條不高興,倒是沒表現得太明顯,經過他時,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快點!”
何仲半眯着眼睛,俯身親了她耳朵尖一下:“生什麼氣?就一會兒,誰還沒個狐朋狗友?”
小油條被哄得抿脣一笑,卻說:“人家說來幫你,看樣子不是什麼狐朋狗友,你騙不到我。”
何仲懶懶擡眸,眼神輕飄,去看薛婷,可薛婷已經變成了木頭人,做不出任何反應給他。
75
林叢去樓下等,而小油條翩翩然進了浴室,接着洗她的澡,在外面能聽見嘩啦啦的水聲。
何仲揉了揉太陽穴,點了一隻煙,坐在沙發上,他臉頰上瘦了許多,整個人的氣色也黯淡到無法想象,哪還是她見慣了的那鋒芒四射的何仲?他指了指對面的矮墩,對薛婷說:“你坐。”
薛婷機械地坐下,一整晚她準備了許多話,有質問的,有煽情的,還有剖白的……可到了他跟前,她早就被她所見到的現實打得暈頭轉向,只想帶他安全離開這個毒窟,幫他戒毒,讓他變回以前“道貌岸然、衣冠禽獸”的何仲。
“你來找我什麼事?薛小姐對我還有話要說?”
他的面容被菸圈籠罩,薛婷對着恍若另一個人的何仲,更加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你……你,你爲什麼會來到這兒?爲什麼把自己變成這個樣子?是因爲我嗎……”她一口氣說了出來,不待他說話,她起身拉他,“跟我回去,何仲,跟我回去!”
何仲嗤笑了下,一把甩開了她,她從沒見識過他用過這麼大的力氣,竟將她險些推倒。
“因爲你什麼?因爲你甩了我?”何仲搖頭,意識似乎忽然有點不清醒,“我現在沒什麼不好,薛小姐!”
薛婷不管不顧站在他面前:“何仲,我今天必須帶你走,如果你不肯走,我就死賴在這兒!”
“這裡不是我家,你賴在這兒,有人收拾你,你那麼怕死,現在不怕了嗎?”何仲搖搖晃晃越過她,“現在走,還來得及。”
她淚流滿面,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仰頭望着他:“何仲……你沒有收到我發給你的信息對不對?我現在自由了,我到洛杉磯之後一直在想要不要去倫敦找你……”
他掐着她的下巴,難以聚焦的眸子努力地望着她:“爲什麼找我?”
“因爲……我愛你。”她毫不猶豫,“我不能讓你受到傷害……我連累了一個又一個,我不能再連累你……”
她把最真實的話坦白出來,卻引來何仲的冷笑:“薛小姐你是太博愛,還是愛得太隨便……我想知道,你現在是不是仍然一邊心裡想着墨兆錫,一邊和揚州上..牀,一邊又來同情我?”
薛婷愣怔,啞口無言。
他忽然笑得大方:“不過,事情都過去了,沒有計較的必要了,我也不會像你一樣,不管什麼理由,用‘愛’這個子將兩個男人玩的團團轉,我要愛一個女人,就只和她XXXXX,就只對她說‘愛’,你懂麼?”
薛婷被他的那笑,冷得渾身都凍住了,又是覺得諷刺,脫口而出:“何仲,你有資格說這種話?三年前你愛着甘擎,卻和我XXXX是怎麼回事?”
何仲縮眸盯着她:“你也會說那是三年前的事。”他眉目陡然陰沉,一下拽住她的衣領,拖着她,讓她望向那浴室。
裡面還在嘩啦啦地響,甚至那女人的身影在門縫裡若隱若現,他兩手扣着她的肩膀,傾身貼近她的耳朵,用當初她殘忍地傷害他時的語氣,緩緩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看好了,薛婷,你別管我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我現在愛的女人是她!我和她一起吃飯、洗澡、睡覺、XXXX!今天,輪到我說,我們結束了。”
薛婷掙脫開何仲的束縛,並沒用多大力氣,但是她很想瘋狂地掙扎,他以爲他會像從前那樣一直用蠻力制着她,至少他是在乎她,纔會那樣對她。
薛婷原地站着,冷靜了片刻,先將感情糾葛放在了一邊:“何仲,好,以前的事,我們別再爭了,你告訴我,你……現在你窩在這個地方,還……林叢看到你被打,被逼着……這樣的日子算好?你過去三年爭取來的東西呢?就這麼拋棄了?你不是這種會墮落的人!你不該待在這兒消耗生命!”
何仲走開了些:“這是我的選擇。既然我們沒關係,你就不配對我指手畫腳,要滾快滾,我該睡覺了。”
這會兒小油條也洗完了澡,只圍着一條浴巾,擦着頭髮出來,對上薛婷憤恨的眼神,一派輕鬆自在的樣子。
她走到何仲身前:“怎麼?老情人還沒敘舊完呢?我都困了欸。”
何仲閉了閉眼,動作極其自然地攬住她腰:“我也累了,打發她走,我就進去,不會讓你白等。”
小油條賊笑了下,得意洋洋地斜睨了眼薛婷:“何仲,她一直盯我看什麼啊?是不是要咱們這就當着她面,XXXX給她看,她才死心滾蛋啊!”
薛婷覺得陣陣惡寒,只有用力摳着手臂上的皮肉,才能讓她強忍着痛,繼續留在他們面前。
“我最後問你一次,你不走,是因爲愛她?這個女人?”薛婷再次走近何仲。
小油條不耐說:“我有名字的。”
“回答我。何仲。”薛婷不理,只望着他的眼睛。
他答得利落:“與你無關。”
薛婷:“與我有關!”
小油條氣得甩掉何仲的手,上前扯開了薛婷,氣勢洶洶擡手就要給她一個巴掌。
薛婷在地下酒吧混那會兒時,就不是善茬,在散貨的女生裡,幾乎沒人敢欺負她,原因並不是她身手多好,靠山有多硬,而是她夠狠,打起架來不要命,所以小油條的手還沒到她臉上,她已經紮紮實實地接住對方的手腕,用力丟開。
小油條吃痛,踉蹌了步。
薛婷說:“何仲……你真的不給自己機會?我也是在給我們機會……”
何仲面無表情,把小油條扶穩。
像是很無奈,醞釀了陣,對她說:“你好像沒從張權的事情中得到一點教訓,薛婷,不要以爲自己是救世主,誰都需要你給機會,何況,我們本來也沒什麼交情,把你的濫好心省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