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這人的名字好熟悉。”海瑞唸叨着這個莫名覺得熟悉的名字呢喃道:“似乎我以前在邊陲地區爲官時也聽到過一位道士叫做‘陳光’,只是不知此‘陳光’與彼‘陳光’可是一人?”
“那就無人知曉了,那陳光在京城中聲名鶴起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大家只傳那陳光與普通的道士大不相同,大有一些與衆不同的本領。”
“哦?道士還有不同?”海瑞笑了起來,“自秦漢煉氣士起,自今日我朝皇帝,哪一位不是尋仙問卜追求長生?難不成那陳光就別具一格,自創一派?”
“哎,海大人不可開玩笑。”衙役首領忙擺着手說:“道門自古便有,連今日皇帝也信,自然是有些真東西的,我們不可妄論。那陳光開闢一派恐怕是不可能的,畢竟開創門派的難度之大遠超我等想象。不過,那陳光卻與普通的追求‘長生’的道門有些不同,他不煉丹、不求仙、不問卜、更不求長生,道門主流之術他盡不鑽研,反而去鑽研一些道門認爲是‘輔助’之術的符篆、陣法之術,並且以此來斬鬼除魔!”
“哦?還有這樣的道士?”海瑞心中驚訝,“這麼說,這還是一個奇道士啊。”
“嗨,哪有什麼‘奇道士’,不過是陳光道長有着一顆濟世之心罷了!”衙役首領一嘆,“海大人有所不知,現在的道門雖說超然物外,大爲盛行。可大多卻都是爲了自己的一己私慾,或爲長生、或爲名利!”
海瑞皺起了眉頭:“差人此話何意?道士修道爲長生我可以理解,畢竟人無完人,爲己乃是天性。可這爲了‘名利’又是爲何?”
“海大人有所不知,自從二十年前我們的皇帝陛下遁入後宮潛心修道不問朝政之後,神州大地大明王朝妖魔四起怪事頻出。也就是從那時,道門之人開始頻繁出現在大衆的眼前。可以肯定的是,最開始一批從道門出世衛道的道士都是有着濟世爲懷之心的,他們行走神州大行道術,破瘴開道救了無數的人,也留下了許多的傳說。”
衙役首領忽然間嘆息一聲:“可惜啊,就在大家以爲天災已除,神州大地可以恢復一絲寧靜之時,人禍又起!先是無數學了幾天‘戲法’的江湖騙子橫行神州,大肆斂財;又有無數的‘高人’開山收徒,名利雙收。短短數年的功夫,便將道門前輩積累下的無數口碑毀於一旦。”
海瑞聞言輕嘆:“這還真是一件可悲之事,那陳光呢?在如此環境下陳光又是如何做到聲名鶴起讓大家信任他的呢?”
衙役擡頭凝視海瑞,平靜的問道:“海大人可知我等兄弟爲何堅信你是無辜的麼?”
海瑞疑惑:“不知。對此我也很納悶。”
“因爲海大人家徒四壁,心中青天衆人可昭。”
海瑞一愣,苦笑道:“原來是因爲我家貧啊,那陳光也是如此?”
衙役點頭道:“大人說的很不客氣,不過,這也是實情。其實事情也就是這麼簡單,在我們普通人看來一個人若是有了權,或是有了力量,他依舊能夠保持清貧,那便足以信任了;若是這個人有了權,又有了名,能夠繼續保持清貧,初心不變,那這個人便會深入人心!無論是海大人疑惑是那陳光都有這樣的特殊之處。”
另一衙役接過話說:“海大人聲明在外,身居三品卻能夠一直爲國爲民發聲,這便是道義,是值得我們所有百姓爲之歡欣鼓舞的;那陳光也是如此,他行走在窮苦大衆之間,斬鬼除魔卻又不要任何報酬,一心一意爲百姓解憂,自然也深得百姓信任,久而久之便聲名鶴起。”
“說的雖然粗俗,但也在理,畢竟對於百姓來說銀錢乃是生活之命脈。給人活路又不斷人命脈,自然會深受擁戴。”海瑞一笑,繼續問道:“那之後呢?陳光可去了天牢?在那裡又發生了什麼?”
三位衙役同時搖搖頭道:“那我們就不知了。我們只知道當時的刑部尚書劉大人親自去請來了陳光,陳光也全副武裝的進了天牢,可惜啊,僅僅過了一夜陳光便慘死天牢內,連帶着數百犯人也一同斃命大牢。”
“這麼慘?那這件事後來是如何處置的?”海瑞皺眉問道。
三位衙役停下了腳步,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然遠離了京城,到了城池的西邊,而在他們的遠方赫然出現了一座破敗荒涼的大牢。
衙役首領指着那破敗的‘荒牢’說:“後來事情傳到皇帝的耳朵裡,皇帝震怒便罷免了刑部尚書劉大人,又派了幾位道士進入天牢驅邪。可是,後來進去的那些個道士沒有一個能夠在天牢內扛過一夜的,總是進去一會兒便灰溜溜的抱頭鼠竄出來,久而久之,皇帝也放棄了那座天牢,便下令將這座牢內的所有犯人赦免,官差另外安置。”
“可惜啊,當皇帝下命之時,這座牢內哪裡還有什麼生人?有的只是一片被鮮血染紅的大地罷了!”
海瑞望着遠處的荒牢疑惑:“那可有人知道在天牢內究竟發生了什麼?陳光是如何死的?就算是有厲鬼出沒天牢,那厲鬼也得有個來歷吧?”
衙役們搖搖頭,異口同聲的說:“不知,那做‘荒牢’自十年前怪事出現時起,至今日幾乎無人敢在靠近。可見我們的皇帝陛下將大人安置於此的意思!”
海瑞聞言卻不爲生死所動,“無妨,我海瑞也正好藉此機會可以看看這天牢內發生了什麼。”
“大人心意已決,我們也就不再多言了。不過......”三位衙役望着那遠處的‘荒牢’卻是瑟瑟發抖,“海大人啊,不是我等不願意送您,而是真的.....”
“對呀,我們三人上有老下有小,身上有着重擔在身,實在是不敢冒這個險啊。”
海瑞淡然一笑,仰頭長嘯:“哈哈哈,三位差人放心,我海瑞明白,而且請你們放心,我絕對會安安生生的老實進入‘荒牢’。既然這廟堂之上無法容下我這一紙清明,那我便置生死而去,看看那道門奇事也無妨!”
“大人能夠體諒我們三個真的讓我們無比感激。不過,我還是要告訴大人,那‘荒牢’着實不簡單,大人您一切得小心啊!”
“我知道,只是我海瑞除了手中的一支筆,心中的一杆秤之外別無它法爲衆生做貢獻,否則我海瑞也不會急着求死了。”
“哎,天意難測啊,像海大人、陳光這樣的正直之士卻要遭受磨難爲人所害,而奸人歹徒卻逍遙自在無法無天,真的是讓人痛心疾首。或許這世界就是這樣,這天地就是這樣,惡人之力永遠要比善人之力要強......無奈,無奈啊。”衙役首領感嘆道。
“未必。”海瑞聞言卻是一笑,“惡人之力雖強,但你何時見過,惡人能夠真正戰勝善良的?善良或許會遲到,但是它一定要來臨,而我們在它來臨之前要做的就是......堅持。”
衙役首領若有所思,片刻後他緩緩上前來到海瑞的身邊道:“海大人,此一去便是永別了,這最後一程我等無法相送就讓我解開你的手銬腳鐐,讓你走的舒服些吧。”
望着三位衙役眼中的殷切,海瑞緩緩伸出了手:“好吧,我若再不受你等恩情便是負了你們。不過,我希望你們在此看着我海瑞步入‘荒牢’。若是有機會,有朝一日我希望你們能夠將我的屍身交予我的妻子,我想,她會一直等着我的......”
三位衙役苦澀的點頭:“好,若有可能,我等定當完成。不過,在大人進入荒牢之前,我還有一事需要交代海大人。”
海瑞回頭問道:“不知是何事?”
衙役首領若有所思的道:“海大人,當年在陳光死後京城之中有一傳聞,傳聞說陳光之死是因爲他的道術不適合斬鬼除魔,至於這事兒的真假,我等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我的意思是海大人你進去之後,還是儘量不要來回走動的好,畢竟現在的道門之術應該還無法應對那荒牢之中的存在。”
海瑞點頭:“多謝差人的好意了,不過海瑞必死之心已定,死前定是要探一探究竟的。”
衙役搖頭,不再多言了。
‘啪嗒’一聲,海瑞手腳只是的鎖鏈解開,他活動活動手腳,注視着遠處的荒牢,一步一步的向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