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發現了劍一眼中的異樣,何振之猛地提了口氣哈哈大笑起來,“劍一道友何故如此眼神啊?你我都身爲道門中人‘知行合一’四個字乃是我們的入道箴言,你該爲我感到幸運!我此番前來是無比高興的,因爲我的生命之火將在這達到一個全新的高度!一個我這一生都爲之奮鬥的高度!”
劍一聞言,望着慷慨激昂的何振之突然釋懷了。是啊,人這一生能有幾次燃燒自己的機會呢?道門中人修道一輩子是爲了什麼呢?除去個別自私的道人,所追求的不就是這一刻麼?與其寂寂無名混沌的死去,倒不如破釜沉舟慷慨激昂的爲人民赴義!
劍一的眼神陡然變得凌厲起來,心中那絲莫名而來的悲傷也被鬥志取代,他目光灼灼的盯着何振之道:“是劍一小氣了。老何你認爲何時可以推演?”
何振之深吸一口氣,自信道:“實不相瞞,我在昨晚便已經到了這,花費了一夜時間我走遍十里八村,遍觀風水星象得出結論,明日正午乃是破開天道的唯一機會!而且,我需要劍一你全力配合我,這一卦可不是輕易可以占卜出來的!”
“那是自然。”劍一眼中殺機漸浮,“你我合力,哪怕是天道阻撓也要破開一個洞來!”
“嗯,明日這一卦我雖沒有十成把握,但卻一定能將這十里範圍再度縮小,至於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劍一點點頭,他深知占卜之術的複雜,需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天道有其薄弱之時,而占卜一脈便是可以把握這一絲薄弱的存在。同時,在何振之的話裡他也確信,天道的阻撓確實是存在的,這也就是說‘仙遺之禍’的存在是受天道默許的!
“從此之後,我們道門的命運,或者說整個神州的命運都變的撲朔迷離起來了。”劍老頭兒默然長嘆,“老何啊,我真希望你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啊。”
“哈哈哈,時也命也。”何振之爽朗一笑,“世上少一個老頭子並不會有什麼影響,但多一個年輕人可就不一定了!”
何振之話音未落,他與劍老頭兒一道看向了聶焰。
聶焰一愣,被兩位長者的關注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小臉一紅撓着腦袋道:“師傅、何道長,你們看我幹嘛?”
劍老頭兒與何振之哈哈一笑,異口同聲道:“我們不光是在看你,我們是在看火種啊!事已至此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整個神州就會如同一片乾柴,只要一絲星星之火便可形成燎原之勢!而你,可要撐住了!”
“嘿嘿,放心吧。”聶焰眉毛一挑,自信的喝了一口茶,“小子我別的沒事沒有,可我所經歷的事卻讓我學會了沒皮沒臉,永不放棄!”
“哈哈,我們看出來了,你小子皮實的很!不過,在這特殊的時候就需要這樣的人!”
茶香嫋嫋,對坐論道,聶焰聽着兩位師長的閒聊心中感觸頗深。雖入道門不久,接觸的道人也僅有劍老頭兒和一個新出現的何振之,但他們身上那股永不服輸、甘於奉獻的精神卻讓他發自心底的敬佩。
這世上的有能力的人很多,但甘於爲普通人奉獻出自己一切的卻寥寥無幾,而劍老頭兒和何振之卻恰好就是這樣的人。或許連聶焰自己都不知道,在以後的日子裡,劍老頭兒和何振之會成爲他心中的燈塔與他的理想共存。
世上的黑暗與邪祟再不能侵犯他,他的劍也將一往無前!
夜,月明星稀。
劍老頭兒難得的沒有外出,而何振之卻一早便不見了蹤影。
“小焰啊,今晚無事,你陪我走走?”
聶焰放下手中晦澀難懂的古文,應了一聲:“好,稍等我下,我把這篇文章抄完。”
“哦?抄書?”劍老頭兒饒有興致的走了進來,卻見聶焰正趴在小桌上謄寫着蘇軾的《赤壁賦》。
“嘿嘿,師傅。”聶焰咧嘴一笑,不好意思的遮起來自己歪歪扭扭的字,訕笑道:“我字太醜了。”
“哈哈,字醜沒關係,可以慢慢練,不過對這赤壁賦你懂不懂啊?”
聶焰搖搖頭,“一知半解,前面的吧還行,可這後面的兩段我不能理解。”
“嗯?我看看。”劍老頭兒拿起書,指着文章道:“哪裡不懂?”
聶焰用手中的筆指着倒數第二段說:“你看這句話,‘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爲啥天地之間的東西都各自有有自己的主人了呢?我很不理解。”
劍老頭兒哈哈一笑,撫着聶焰的腦袋道:“小傢伙,這句話的意思可不是說天地萬物都有各自的主人,而是說天地之間凡物都有自己的歸屬,若不是自己所擁有的,即使一分一毫也不能也不能求取。這就像古人說的那句話‘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巧取豪奪而來的東西都不會長久的。”
“原來是這個意思。”聶焰若有所思,“師傅,這句話是不是還可以有別的理解方式?”
“嗯?你想到了什麼?”劍老頭兒眉毛一掀,饒有興趣的看着聶焰,“說說看。”
聶焰沉吟片刻,“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那就是天地萬物都有自己的職責,就像水潤萬物爲生命之源,火帶來光和熱,風給人涼爽,大地給人以生存之地,天地萬物各司其職,這世界才能安定祥和。”
劍老頭兒略一思索,點頭道:“嗯,有那麼點意思,你繼續說。”
“就像我們現在碰到的仙遺一樣,它便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東西,所以它的出現纔會動盪和不安。我覺得我們若是能夠消滅仙遺之禍,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無法消除它,那將它帶到屬於它的地方去也是一個可行的辦法。”
劍老頭兒哈哈大笑,用力的揉了揉聶焰的小腦袋道:“你說的有點道理,不過我卻認爲仙遺這種存在是無法泯滅的,因爲他是人心的黑暗,是人惡念的集合!人是複雜多樣的,無論是怎樣的人都會有其邪惡的一面,就算仙遺之禍我們能解決,日久天長也免不了會有新的‘仙遺’出現。”
聶焰放下筆皺起眉頭,“那按你的說法,這世上的黑暗是無法斷絕的了?我們也只能做我們該做的事情,僅此而已了?”
看着聶焰嚴肅的表情,劍老頭兒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道:“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你,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答案,也有其自己的想法。不過,我已經是一個‘過去’的人了,未來的世界是屬於你們年輕人的,或許在以後的某一天,你們某個人就想到了徹底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
劍老頭兒忽的笑了起來,“小焰啊,我是相信世界是美好的,黑暗再重也有光明會出現。而且黑暗永遠是無法阻擋光明的,也正是爲此,我才奮鬥至今。”
聶焰點點頭,昂首笑道:“嗯,就像師祖不理解我告訴他的‘現代’是什麼朝代一樣,我也不理解你們的想法,我看的出來你和老何的心中都是藏有悲傷的,不過我卻沒有。或許當我歷經滄桑之後也會如你們那般,但現在我想保持朝氣,我想利用我的朝氣驅散你們心頭的悲傷與絕望。”
“哈哈,這想法不錯。小傢伙短短几個月竟然成長這麼多,都有自己的想法了。”劍老頭兒哈哈一笑,起身道:“走,隨師傅走走,今天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就讓我徹底解決‘旱魃’之禍!”
“好!”聶焰放下紙筆,看向外面的星空道:“咱們去尋老何吧,看看他這會在幹啥?”
“我就知道你小子想找老何,是不是想了解一下命卜一脈?”
“嘿嘿,有點。”
“只是有點?”
“不是,是非常。”
“這就對了嘛,走,師傅知道他在哪。”
劍老頭兒說着,率先出了家門。聶焰緊隨其後,趁着月光出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