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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哥將烏帶灌醉,閻乞兒將烏帶勒死……

當晚,定哥親自下廚房,準備了幾樣烏帶愛吃的菜,爲烏帶餞行,也是彌補自己良心上的愧疚。

“嗬,這麼豐盛!牛魚、鹿肉、回鶻豆、酸菜,還有薑絲!烏帶看着滿桌的酒菜,喜出望外,“夫人把家裡最好的東西都拿出來,是怕我一去不歸嗎?”

“奴家盼夫君能躲過此災,平安回來。”

自從成親以來,烏帶從未見過定哥對他這麼好,心裡一高興,幾大碗糜酒就下肚了,他眼裡汪着淚水,感激地說:“夫人,以前你對我總是不冷不熱的,跟我說話也總是心不在焉,叫我氣不得也惱不得,我心裡真是難受啊!難得夫人今日這般熱情,與我斟酒把盞,盛飯夾菜,我烏帶此去就是死了也值個兒了。來,夫人,給我倒酒!”

定哥見他已有八九分醉了,便又斟滿一大碗酒:“奴家陪夫君喝一碗!”她一飲而盡。

烏帶又喝一大碗,便覺得天旋地轉,頭重腳輕。他醉了,臉上卻帶着笑,兩眼直直地望着定哥:“夫人,今天真好,要是能天天如此,該有多好!”他伸出雙臂要去摟定哥,定哥輕輕一閃,烏帶踉蹌一下,差一點兒跌倒。

“乞兒,乞兒”,定哥叫道,“快過來,扶老爺回房歇息。”

乞兒進來,把烏帶連拖帶拽地送回臥室,烏帶身子一着炕,便鼾聲大作。定哥隨後也跟了進來。

乞兒小聲問:“怎麼整?”

“勒死吧,別整得到處是血。”定哥說完轉身走開。

乞兒解開烏帶身上的腰帶,套在烏帶的脖子上,使勁一勒,烏帶哼也沒哼一聲,在甜甜蜜蜜中上了西歸之路。

第二天早上,貴兒過來伏侍定哥起牀,不想定哥早已妝扮整齊,端坐在堂屋。定哥驚恐未定地說:“老爺歸天了!”

貴兒急忙跑進裡屋,見烏帶直挺挺地躺在炕上,臉色青黃,頸上似有勒痕。“老爺!”貴兒悽慘絕望地撲過去,放聲大哭。

定哥也跟進裡屋,見貴兒哭了,看看烏帶也覺得可憐,禁不住也哭起來。她主僕二人低一聲高一聲地嚎哭,既有真情也有假意,驚動了府上的男女老少。孫梅第一個跑進來,一見烏帶死了,便放聲大哭起來。

定哥說:“孫梅,先別哭,快穿上孝服,到宮裡去報喪吧。”

“是。”孫梅給烏帶磕三個響頭,抹抹眼淚轉身走了。

完顏亮正在寢宮看書,藥師奴來報:“皇上,左相昨晚故去了。”

完顏亮喜不自禁,問:“怎麼,烏帶死了?怎麼死的?”

“聽說是飲酒過度,暴病而亡。”

完顏亮說:“傳旨,擺駕左相府。”

藥師奴驚問:“皇上要去弔唁左丞相?”

“怎麼,不可以嗎?”

“皇上體恤臣下,本是情理中的事,只是,只是現在去恐怕早了點兒,他們的報喪工作可能尚未結束呢,靈堂也未必擺好……”

“哪有那麼多說道?”完顏亮打斷藥師奴的話,命令道:“快去傳旨。”

“是。”藥師奴轉身走到寢宮門口,喊道:“皇上有旨,擺駕左相府!”

烏帶府的一個家奴在大門左邊豎起一木杆,剛把一幅用大紅緞子製做的黑頂黑穗的招魂幡掛了起來。宮中一小底就飛馬來報:“快,快進去通報,皇上就要駕到了!”

家奴扔下手裡的活,跑進去報告。定哥一聽着急了:“貴兒,快,快叫家人,趕緊扎靈棚,擺供桌。”家人頓時忙碌起來,剛剛收拾停當,完顏亮就到了。

定哥一身縞素,跪在階前接駕。淡妝的定哥比平時的濃妝豔抹,更加動人。她臉上薄薄地撲了一層粉,一雙秀目,淚光盈盈,滿含風情月意,雨恨雲愁。

完顏亮心裡一陣激動,深情地望着定哥,嘴裡說:“請夫人節哀!”

定哥的眼淚流下來了。完顏亮明白,這眼淚不是悲傷的淚,而是喜悅的淚;這眼淚不是爲早逝的烏帶而淌,而是爲他們的重逢而流。

貴兒伏侍皇上到靈前祭酒。她第一次正視完顏亮。貴兒心裡暗暗讚歎:“皇上果然偉岸俊美,氣度不凡,不用說烏帶,就是閻乞兒和他一比也顯得平庸委瑣。看他眉宇間那股逼人的英氣,哪個女人見了能不動心?難怪夫人愛他愛得那麼刻骨銘心,死去活來!”

完顏亮祭過三盅酒,又唸了一篇祭文:

嗚呼哀哉!

君之不幸,英年早逝;寡人不幸,痛失賢卿。普天之下,誰有卿誠,輔朕開國,功冠羣雄。普天之下,誰有卿能,文韜武略,羣臣稱頌。普天之下,誰有卿勤,早出晚歸,事必親躬。風雲難測,人生不定。君臣之義,手足之情。痛哉烏帶,哀哉賢卿!朕心已碎,卿難復生……

完顏亮神情肅穆,情感真切,不瞭解真相的烏帶府上下家人和賓客個個感動得淚流滿面,欷噓連聲。藥師奴暗中發笑,心裡說:烏帶要是真像皇上說的那樣就不會丟命了。他知道皇上這麼做既是爲了顯示自己聖明,更是爲唐括定哥撐面子。他心生感慨:皇上爲了唐括小姐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祭奠完畢,藥師奴扶完顏亮坐下,貴兒上來獻茶。

完顏亮說:“傳詔有司衙門,爲左丞相送靈,朕賜絹三百,爲道途費用。”

定哥趕緊跪下:“謝主隆恩!”

完顏亮身體微微前傾,伏在定哥耳邊說:“夫人不要過於悲傷,朕先回宮,今後之事,朕會妥善安排。”

“但願皇上莫忘前盟。”

定哥嫵媚嬌羞地看着完顏亮,叫完顏亮怦然心動,他也動情地說:“朕爲一國之君,豈能言而無信?夫人請放寬心。”

藥師奴在外高喊:“起駕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