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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貴兒救主  完顏亮要唐括定哥殺烏帶,貴兒不忍,想叫烏帶逃走……

貴兒也知道“聖命難違”,但不知爲什麼,她總想救救烏帶。她從懂事起,就知道了自己將來要做定哥的陪嫁,心裡就把烏帶當作自己的假想丈夫,雖然後來見到烏帶不像想象的那麼偉岸,那麼俊美,但他的家世,他的地位,也足以使貴兒動心。她把烏帶當作終身依靠,盼望有一天能做他的二房。儘管烏帶不喜歡她,她隨定哥過門也好幾年了,烏帶與她從沒有夫妻之實,甚至連正眼也沒看過她一下。但貴兒對烏帶還是有感情的。現在這個靠山要倒了,她不能不心驚,不能不心疼。

到了晚上,她睡在炕上,仍然驚魂未定,一合上眼,眼前就出現烏帶被殺的慘狀:他的頭搭拉着,只有一處與身體相連,脖腔裡呼呼往外噴着鮮血,頭上的眼睛大睜着,嘴也大張着,似乎在呼喊:貴兒救我……“老爺,你真可憐,真冤啊!” 貴兒的眼淚涌了出來。她想“老爺雖然沒有納自己爲妾的意思,但也沒把自己當作奴婢看待,有什麼心裡話都跟自己說……”想到這兒,她忽地坐起來,她想,應該讓烏帶逃走,這樣既不影響定哥進宮,時間長了,皇上備不住就興饒了烏帶。她起身下地,欲往外走,可是,又一想不行,怎麼跟他說呢?就說,“老爺,皇上叫夫人殺你。”這是明說的事兒嗎,要叫皇上知道了,可是要殺頭的。即使她不怕殺頭,烏帶也未必相信她的話,畢竟她只是個奴婢呀!“那是我管不了的事,我還是睡覺吧。”可是,她剛閤眼,眼前又出現烏帶被殺的慘狀,反反覆覆,叫她難以入眠。她絞盡腦汁,想了一夜,也沒想出一個既不明說,又能讓烏帶相信有危險的妥善的辦法來。

第二天早上,乞兒來叫貴兒和他一起上街買東西。貴兒想問問乞兒,“怎麼辦?”可是沒等她明說呢,忽然聽見后街傳來斷斷續續的鼓聲和歌聲。貴兒好奇地問:“乞兒,你聽,誰家在唱大戲?”

乞兒笑了:“什麼唱大戲,那是誰家有病人,在請薩滿治病。”

貴兒問:“薩滿怎麼治病?就像我們唐括家請寺裡的師父唸經文吧?”

“也一樣,也不一樣”,乞兒解釋道,“薩滿不念經文,薩滿只跳神,殺豬狗,用豬狗血祭神,求神驅邪消災,或者讓人家用車把病人拉到深山老林去避邪。”

“噢!”貴兒心一動,她想出辦法來了,她對乞兒說:“你先回去,把這些東西交給夫人,我呆會兒再回去。”“哎,你要幹什麼去?”“去瞧瞧熱鬧。”貴兒說着就跑開了。貴兒順着鼓聲找到薩滿的家。

跳神儀式已畢,堂屋依然香菸燎繞,老薩滿穿着便服端坐在椅子上。她人高馬大,皮膚粗糙,一張大臉就象一隻揭了皮的大饅頭,如果不是頭上戴着團冠,很難看出她是男是女。

貴兒一進屋,就跪倒在地,哽咽着說:“請救救我家老爺!”她把烏帶要被殺的事跟老薩滿說了,她怕薩滿害怕,沒敢說出是皇上要殺烏帶。

老薩滿紋絲不動,也沒有表情,口中念道:“命該如此,命該如此!”

貴兒大哭,長跪不起:“求求您大發慈悲,救救他吧,求您啦!”

老薩滿似乎有所感動,說道:“好吧,我盡力而爲,你過來……”她叫貴兒附耳上來,如此這般地囑咐一番。貴兒千恩萬謝地走了。

定哥這幾日也心神不定,雖然她下決心依照聖命殺死烏帶,但真要下手,卻有些惶恐,而且也不知如何下手。她叫來孫梅,孫梅是她從孃家帶來的,這麼機密的事,她不敢用烏帶的家奴,還是孃家人可靠:“孫梅,你是我的孃家人,我叫你去辦一件機密的事,你肯麼?”

孫梅說:“夫人言重了。夫人有事儘管吩咐,爲何還要問奴才肯不肯,這不是折殺奴才了嗎?”“好,你過來,聽我說。”

孫梅一聽他要殺烏帶,嚇得面無血色,慌忙跪在地上:“奴才從小跟老爺吃齋唸佛,不敢殺生,望夫人恕罪!”“好個不爭氣的東西!”定哥氣得直跺腳,“滾!”孫梅告退後,乞兒就走了進來。

“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老爺呢?”定哥因爲要進宮當貴妃,對乞兒故意冷淡和疏遠。

乞兒嘻皮笑臉地說:“老爺和幾位大人一起吃酒呢,奴才特地回來看望夫人,怕夫人有什麼吩咐。”

定哥正沒好氣,搶白道:“你是老爺的貼身侍從,一天到晚跟着老爺,我有什麼吩咐你也做不到。”

乞兒笑嘻嘻地說:“只要是夫人吩咐的事,就是肝腦塗地,奴才也在所不辭。”“我讓你去殺人,你也肯嗎?”定哥冷峻地問。

乞兒以爲定哥是開玩笑,依然笑嘻嘻地說:“夫人想殺誰,保證手到擒來。”“殺、你們、老爺……”定哥咬着牙,一字一頓地說。

“這……”乞兒沒提防夫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怎麼,怕了?”定哥斜了乞兒一眼,那神情似乎是很看不起他。

乞兒還以爲定哥是開玩笑,也開玩笑似的回答:“這有何難,呆會兒,老爺回來,我趁他酒醉,拿刀往他脖子上這麼一抹,不就結了!”“唔,聽你這麼一說,這事很容易了?”

乞兒拍拍胸脯,吹噓道:“有我閻乞兒,就沒有辦不成的事。”

定哥心想,乞兒說的也未必不是個好辦法,把老爺灌醉,再殺他,確實再容易不過了。她正要將詳情告訴乞兒,貴兒端着一碗茶,推門進來。貴兒剛說聲“夫人用茶。”忽然“哎喲”一聲,把茶碗摔在地上,捂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滾來。定哥慌了,忙站起來,一面去攙扶貴兒,一面急切地問:“怎麼啦?”貴兒斷斷續續地說:“哎喲,哎喲,肚子疼……”定哥急着問:“剛纔還好好的,這是中的什麼邪?”

“我去請薩滿!”乞兒拔腿就跑。不一會兒,薩滿請來了。烏帶也回來了,他見貴兒疼得肝腸氣斷,嘴脣都咬出了血,忙叫人在院子裡擺香案,把一隻狗打昏,請薩滿祈禳消災。

老薩滿穿上閃緞裙,繫上腰鈴,拿起手鼓,到神位前頌請神歌。只見她在架鼓拍板的伴奏下,盤旋蹡步,先向後再向前,反覆舞蹈並頌神歌。她渾身快節奏地抖動着,系在裙帶上的腰鈴叮噹亂響。舞了一會兒,她拿起香案上放着的一把尖刀,回身把那隻狗殺死,將狗血用木碗盛起,放在祭壇上。老薩滿又坐在椅子上,口中唸唸有詞,忽然,她把手中的圓鼓一按,說道:“去吧!”

貴兒聽到這聲“去吧!”立即不喊疼了,她長出一口氣,疲憊不堪地從地上爬起來,跪在老薩滿面前,叩謝救命之恩。

烏帶也來道謝,老薩滿雙眼一瞪,渾身又抖動起來,從頭到腳無處不抖動,接着又開始打顫。她閉着眼睛,嘴裡嘰嘰咕咕,好像隨時要跌到似的。祭壇上香菸慢慢地燃着,一圈一圈在空中悠悠地旋着。老薩滿拿起圓鼓,亂敲亂跳,然後指着烏帶說,“這位老爺近日要有性命之憂,血光之災!”烏帶嚇得魂不附體,跪在地上:“求神仙救命。”

老薩滿又嘰嘰咕咕地禱告一番,然後說:“要想躲過這場災難,只有一個字,走!”烏帶顫抖地問:“走?往哪兒走?”“深山老林,海島仙山,越遠越好!”

聽到這兒,本來就疑疑惑惑的定哥忽然明白了:這是貴兒演的戲,目的是讓烏帶逃走。定哥氣得差一點兒背過氣去。貴兒和孫梅都是她從孃家帶來的,可是兩個人都吃裡扒外,她既生氣又感到孤獨,無奈向乞兒投去一個求助的眼神。乞兒似乎看出一點端倪,他也用眼神迴應定哥。於是定哥走過去悄悄地說:“這是貴兒在搗鬼,吃裡扒外的東西!”乞兒也悄聲說:“夫人不必生氣,不是還有我嘛!”“你?”定哥看他一眼,乞兒堅定地點點頭。

“好!我就靠你了。”決心一定,定哥便走到烏帶面前,溫柔地說:“老爺,這是天意,不能抗拒,等奴家備一桌酒席,送老爺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