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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亮欲叫完顏雍護駕南征,其母李氏捨生護兒

定哥的死,讓完顏亮傷心欲絕,一連數日都沒緩過勁兒來。他決定提前南伐,一是爲了實現自己立馬吳山的夙願,二是爲了撫平傷痛的心,離開這傷心之地。但是在發兵之前,他還必須做一件事,就是把完顏雍調到身邊來。他牢記趙匡胤的一句話:“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對趙構是如此,對完顏雍也是如此。所以他一連發了幾道金牌,要完顏雍來中都,護駕南征。

完顏雍自然明白完顏亮的用意,知道此一去凶多吉少,即使不死於敵陣,也得死於完顏亮之手——他是不會讓完顏雍活着回東京的。可是不去就是抗旨,那就要立即處死。完顏雍無奈只得收拾鎧甲、兵器,準備出征。臨行前,他到清涼禪寺向厄寧李氏辭行。

李氏被逼無奈,丟下才十三歲的兒子出家爲尼,但她的心卻一直沒有離開紅塵,她無時無刻不在惦記她那獨生兒子。完顏雍來到清涼禪寺,李氏不在禪房,完顏雍來到後院,迎面看見那座白塔,孤伶伶地豎在那裡,就像他那孤苦伶仃的厄寧。塔下便是佛堂,李氏正跪在菩薩前禱告:“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啊,求求您保佑我的雍兒吧……”。完顏雍站在佛堂門口,望着厄寧那單薄的背影,想到十幾年來,她一直守着青燈黃卷,忍受孤獨,雖有家卻難歸,雖有兒卻不能盡孝,現在自己又要遠離,心裡一酸,不禁淚涌眼眶。

李氏聽到動靜,回頭一看是完顏雍,又見他眼含淚水,立即站起來,驚訝地問:“烏祿,出什麼事了嗎?”

完顏雍趕緊抹去眼淚,單膝跪下,給厄寧請安。

李氏雙手扶起完顏雍,愛憐地撫摸着他的臉頰,說:“我兒清瘦了許多。”

完顏雍問:“厄寧身體可好?”

李氏依然愛憐地撫摸着完顏雍的臉,輕聲說:“厄寧還好。烏林答她好嗎?”

李氏還不知道烏林答已死,完顏雍怕她難過,一直沒敢告訴她。此時完顏雍實在忍不住了,他叫一聲“厄寧!”撲倒在李氏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一種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李氏緊張地問:“烏林答,她,她怎麼樣了?”

“烏林答已經不在人世了!”完顏雍把完顏亮如何宣烏林答進京,烏林答又如何投河而死,向李氏說了一遍。李氏只是搖頭,痛苦得說不出話來。

完顏雍又說:“皇上發金牌調兒進京護駕南征,兒特來向厄寧辭行……”

“護駕南征?兒此去凶多吉少啊!”

完顏雍說:“皇上怕兒謀反,他是要斬草除根啊!”

李氏淚如泉涌,仰天喊道:“佛主啊,老尼天天唸佛,天天燒香,你爲什麼就不保佑我的雍兒呢?”

完顏雍給李氏磕了個頭,含淚說道:“厄寧保重,烏祿拜別了!”

兒媳已命赴黃泉,兒子又要生離死別,這雙重的致命打擊,使本來就身體羸弱的李氏經受不住了,她眼前一黑,便昏倒在地。

“厄寧!”完顏雍驚呼一聲,上前抱住李氏,把她放在牀上,又是掐人中,又是噴涼水,好半天李氏才甦醒過來,她睜眼看完顏雍在身邊,便緊緊抓住他的手,說:“雍兒不要走!”

完顏雍說:“烏祿不走,今晚就在寺中陪伴厄寧。”

完顏雍一直待在寺中伏侍李氏,李氏睡着了,他就坐在牀邊守護着,慢慢地也伏在厄寧的枕邊睡了。

李氏一覺醒來,見烏祿坐在牀邊睡着了,心裡真是百感交織。她想到烏祿幼年喪父,自己又爲了逃避接續婚,出家爲尼,讓烏祿從小就失去母愛,寄居在岳父家中。她想到賢惠的兒媳烏林答,捨身護夫,跳進那滾滾的激流中,連個屍首都沒留下。可是烏林答捨命保護的完顏雍,現在又到了生死關頭,誰還能保護他呢?恐怕只有她這個當厄寧的了。可是她是一個弱女子,一個脫離紅塵的尼姑,怎麼能跟當朝皇上抗衡呢?她真恨不得能替烏祿去死,想到死,她忽然心裡一亮:“如果我死了,烏祿要丁三年母憂,不就可以不進京了?雖然這也是權宜之計,但躲過一時算一時,今後的事情還不知會怎麼樣呢。”她無權無勢,手無縛雞之力,看來只能用死來救兒子了,能爲兒子而死,她這個不合格的厄寧,也就少了些愧疚,在九泉之下,也能欣慰了。想到這兒,她輕輕坐起來,繞過完顏雍,下了牀,就朝門框撞去……

完顏雍被驚醒,一回頭,見厄寧頭破血流地倒在地上,大吃一驚,上前抱起李氏,呼喊着:“厄寧!”

李氏睜開眼,看着完顏雍,慈愛地笑了,拼着最後的力氣說:“快,去,奏請丁……母……憂……”話未說完,氣就斷了,可是她那雙美麗的眼睛卻閉不上,目光定在完顏雍的臉上,那裡面有多少無奈,多少不捨和擔憂啊!

完顏雍明白了,厄寧是爲救他而死的!他把臉貼在厄寧那冰冷的臉上,無限悲痛地呼喊着:“厄寧啊!”他想自己不能保護厄寧、妻子,卻讓她們用死來保護自己,真是枉爲七尺男兒啊!愧疚、痛苦、悲愴,幾乎把他的心撕裂了,他伏在厄寧的身上,哭得死去活來。

第二天,完顏雍強忍悲痛,派人到中都去報喪,並奏請丁母憂。完顏亮心裡雖然詫異,李氏爲什麼早不死,晚不死,偏偏他要調完顏雍進京時死了?但丁憂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他也無可奈何,只得准奏。但他在暗中給高存福下了一道密旨,封他爲東京留守。讓他伺機殺死完顏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