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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亮命樑珫監督汴京宮室的營建,樑珫巧遇一南朝“商人”。

完顏亮想叫張浩負責汴京宮室的營建,爲了讓他盡心盡力完成這個重要工程,完顏亮在頒旨之前,先晉封張浩爲魯國公,不想,張浩卻提出要致仕,這讓完顏亮有些詫異,他說:“人君不明,諫不行,言不聽,則宰相求去;宰相老病,不能任事,則求去,卿於二者何居?”

張浩說:“臣贏病,不堪任事,宰相非養病之地也,是以求去。”

完顏亮不許,他說:“南征在即,朝廷正是用人之秋,朕還要卿再督建南京宮室呢。”

提起營建南京宮室,張浩憂心忡忡地說:“往歲營治中都,天下樂然趨之,今民力未復,而重勞之,恐不似前時易成也。”

他有畏難情緒,完顏亮也是早就料到的,但他了解張浩,張浩任相以來,無事不爲,無役不從,雖然有些事並不贊同,但也委意服從。果然,聖旨一下,張浩就奉旨前往汴京了。

汴京的宮室很快就動工了。完顏亮調集全國軍民二百餘萬,各州縣的工匠五人中就抽出三人。原有宮殿、樓閣、臺榭、園亭一律拆毀重建。從關中運來名貴木料,從江淮運來精美岩石,正所謂,逢一木之費達千萬,牽一車之力至數百人。但完顏亮還是有些擔心,不是擔心工程質量,張浩辦事一貫認真,他不會糊弄,完顏亮擔心的是工期,如果拖延就會影響他南伐的戰略部署,所以他又派樑珫前去監工。

樑珫臨行時,完顏亮一再囑咐,要保證工期。可是樑珫卻陽奉陰違,故意挑毛病,一殿建成,費資數萬,他卻指出某處不如法式,讓拆了重建。張浩不能抗,只好從之。樑珫這樣做的目的是拖延工期。他是想在南伐之前,找到合適的人,把消息告訴南宋朝廷,這樣他就可以搶頭功了,如果戰爭打起來了,他再去送信,這消息就不值錢了。可是他一直沒找到這個“合適”人。

樑珫沒事就在汴京城裡轉悠,他想碰到一個南朝來的人。他終於發現了一個可疑的人。看打扮他是個商人,身後還跟着一個小夥計。可是他們老往大內工地跑,似在打探消息。

樑珫上前搭話:“客官,可是有貨要賣?”

“是、是……”那人愣了一下,說,“我想營建大內,一定需要不少東西。”

“你是賣什麼的?”

“綢緞。”

“綢緞?”樑珫笑了,“這大內還沒建成,就來賣綢緞,早了些吧?”

“我怕晚了生意叫別人搶去。俗話說,‘先下手爲強’嘛。”

樑珫忽然臉色一變,喝道:“快說實話,你是幹什麼的?”

那人從容答道:“我是綢緞商啊!”

“你是軍人,是弓箭手。”

“哦?”那人略微有些慌亂,但很快鎮靜下來,“何以見得?”

樑珫一把抓起他的右手:“這麼粗壯的手指,不是弓箭手,又是什麼?”

“這……”那人略一遲疑,隨即笑着說,“大人好眼力!在下確實當過弓箭手,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而且,你是南朝奸細。”樑珫面無表情,一字一頓地說。

“大人真會開玩笑。”那人一聽這話,說聲“再會!”轉身就走。樑珫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低聲說,“別怕,我也是南朝人,是被掠到金邦的。現在我有個重要消息想傳遞給南朝,兄弟可認識朝廷裡的人?”

那人驚異地看他一眼,覺得他漢語如此流利,倒像個漢人,便似信不信地問:“你是南朝人?”

樑珫說:“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分析分析我說的事兒是不是真的,如果你還不相信,就當我沒說。你要是相信我的話,這可是升官發財的好機會啊。”

那人點點頭。

樑珫把他們領到一個僻靜的小酒館,一坐下,他就自我介紹說:“我叫樑珫,字漢臣,是宣和年間的秀才。靖康元年被掠到上京。兄弟可否也通報一下姓名。”

那人想了想說:“在下魏勝,宿遷人。”

樑珫說:“你知道金人爲什麼重修汴京宮室嗎?”

魏勝搖搖頭。

樑珫說:“金人要遷都汴京。”

“啊?”魏勝驚訝地問,“他們不是剛剛遷都燕京嗎?”

“他們要攻打大宋!”樑珫湊近一些,低聲說,“他們正在通州造船,還頒發了徵調猛安兵的動員令,遷都之後就要加兵江左……”

金人要南侵的消息,魏勝也有耳聞,所以他才扮作商人,冒險渡淮,來汴京打探消息,樑珫的話,他相信是真的。

樑珫着急地問:“兄弟能把這個消息傳達給大宋朝廷嗎?”

魏勝點點頭,說:“我有個朋友叫李寶,是淮南總管……”

“他可靠嗎?”樑珫想問李寶是不是忠臣,但這個詞從他嘴裡說出來,總覺得彆扭,因爲在潛意識中,他覺得自己就不是個忠臣,所以才問李寶是不是可靠。

魏勝說:“李總管原是岳飛嶽元帥忠義軍的人。”

“哦。”樑珫這才放心了,但他又怕魏勝把這個功勞獨吞了,特地囑咐說:“別忘了,告訴聖上,這消息是我樑珫樑漢臣叫你傳達的。”

魏勝笑了,他已經看出來樑珫是什麼人了。魏勝分析,樑珫的人可能不靠譜,但這消息卻可能是千真萬確的,他已經從種種跡象裡看出來金人的動向了。

送走了魏勝,樑珫心裡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他暗自得意地想:“如果金人得勝,自己是主戰派的,論功行賞時也少不了一份功勞;如果金人戰敗,就憑這份重要情報,也能在宋宮撈個一官半職的,這就叫‘狡兔三窟’!”沒有了心事,他便把精力都集中在宮室的督建上,他爲了討好完顏亮,也爲了揚威逞能,在氣勢上壓倒張浩,他要宮殿奢侈華麗到極致,宮殿皆以玉石作柱,牆壁遍塗金粉,施工時,五彩金屑飛空如落雪……一殿之費數以億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