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箏跟着周銘去自己家時,真的是戰戰兢兢的。
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拂逆過父親,這次不僅沒有乖乖捱罵,還眼睜睜的看着同學把他給揍了,結果可想而知。
周銘好不容易放了天假,他拎着兩兜子水果滿不在乎的走在前面說:“別琢磨了,我給你爸倒個歉不就得了,他要打就打我。”
許箏勉強自己笑笑,沒有吭聲。
旁人自然會用正常的思維去思考這個世界,但他明白,向父親那種瘋子使用暴力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理由。
只要關上家門,他就是主宰一切的人。
許媽媽的笑臉依舊溫和而親切。
周銘把水果遞過去說:“阿姨好。”
許媽媽說:“你好,快請進來,小箏又給你添麻煩了。”
許箏畏縮的往屋子裡看了看說:“我爸沒回來啊。”
媽媽回答:“恩,他這兩天都在班上呢。”
許箏有點疑惑,他總怕自己惹下的麻煩會讓媽媽吃虧,但現在看來,父親根本就沒有提此事,實在是奇怪的很。
周銘屬於樂天派,他趁着許媽媽給他們倒水的功夫便挑挑眉毛低聲道:“看來你爸是怕了。”
許箏沒有回答。
災難是從半夜開始的。
許箏送走了周銘失去了保護,更是擔驚害怕。
他又不敢告訴媽媽,只好縮在被子裡面不停地數數,強迫自己睡過去逃離這個不公平的世界。
但家門在一點多的時候,傳來了鑰匙開鎖的聲音。
許箏跟觸了電似的坐起來,又想要逃跑。
只可惜這次他無路可去。
許父像喝了很多的酒,兩隻陰冷的眼睛醉的通紅,一腳踢開臥室的門朝着許箏氣喘吁吁。
許箏嚇壞了,趕緊跑下牀來叫道:“爸...”
許父衝過來就是幾個大耳光抽上,惡狠狠地罵道:“你還知道我是你爸?!你還知道我是你爸?!啊?!“
許箏被打的一陣耳鳴,腦子都空了。
聞聲而來的許媽媽哭着拉住老公的手說:“你這是怎麼了呀,怎麼又打孩子,你就讓他好好睡覺吧,你要打就打我...求求你...”
許父粗魯的推開她道:“滾一邊去!”
許箏看到媽媽摔在地上,很着急的喊說:“你住手!”
而後,房間裡就有片刻的寂靜。
許箏是過了幾秒鐘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的:他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反抗過父親。
許父瞪着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低聲問道:“你長大了是吧?”
許箏不敢再發出半點聲音。
許父很突然的就揪住他的頭髮往櫃子上撞去,怒吼道:“老子生你幹嗎!”
許箏完全來不及反應,只是看着母親驚愕的臉,而後就被血色蓋過了視線。
周明知道好朋友住院的消息,已經是三天後了。
那晚他本來領了點獎金下了班,特地買了只燒雞去看許箏母子,卻意外的碰到了哭的兩眼通紅的許媽媽正在給兒子做要送去的晚飯。
他目瞪口呆的聽完了前因後果才深深的明白:是自己的魯莽害了他。
“許箏!許箏!”
一路跑到醫院亂吼亂叫的周銘把醫生護士們都嚇了一跳,最後有個值班的美女攔住他皺眉道:“先生,你注意點兒,這裡禁止喧譁。”
周銘跑得氣喘噓噓,點了點頭才又急急忙忙的往病房裡衝。
許箏本來是在昏睡的,聽到這個動靜,人也醒了七八分。
慘白的臉,慘白的嘴脣,和頭上裹着的慘白的紗布。
這種刺目的顏色令許箏猶如一個破紙片般脆弱,好像風一刮就要沒了似的。
而更刺目的,就是紗布上滲出來的的紅。
周銘看到血跡,心裡不由自主的抽痛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但許箏卻只是淡淡的笑道:“你來了呀...”
那一慣的善良而溫和的模樣讓周銘恢復了神智。
他很狼狽的把手裡的燒雞放在牀頭櫃上,輕聲道:“對不起...”
許箏看了看旁邊牀上昏睡的老人,噓了一下,然後吃力的想要爬起來。
周銘趕快過去幫忙,帶着許箏出了病房。
他們找到走廊的椅子坐下以後,許箏才道:“不是你的錯,而且也不是很嚴重,縫了幾針而已。”
周銘擡高聲音說:“縫針了還不嚴重啊!”
他顯然已經忘記自己那血淋淋的打架經歷。
許箏靠在牆上,過了很久才輕笑出來:“我以爲我要死了呢...”
周銘沒再不是實務的說些廢話,他只是道:“這怎麼辦啊,不能再讓你這麼下去了。”
許箏說:“能怎麼辦...找警察嗎?其實他最近很少打我媽媽,要是我以後上學去了,好歹我媽也有個伴...”
周銘道:“這樣的人渣留在身邊不是禍害嗎?”
許箏陷入了沉默。
周銘很突然的握住他的手說:“總之你放心吧,我一定不會再讓你這樣了。”
許箏看向他的眼睛,看到了種自己從不會有的堅定與決心。
所以雖然前途仍舊灰暗,他還是微微的彎起了嘴角,報之以友好與信任。
其實不需要別人做什麼,有的時候僅僅是言語上的關心,就能勝過一切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