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揚手準備揍小寶,小寶縮頭之際,一隊儀仗隊從遠處而來。
淡淡的黃昏,樸素的儀仗隊,十幾人的侍衛隊,他們緩緩而來,守護着當中的聖駕,聖駕四面淡金色的薄紗,裡面坐着一個人,精緻的白色華袍,熟悉的面容,一如七年前那般俊美。
歲月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但是他的眼睛,卻已經充滿着冷漠和滄桑。而今,他的身上更帶着威嚴。
音離,你已經是個男人了!
在音離的前方,是兩匹駿馬,駿馬上是一男一女開道,我驚訝着,看見她,我不覺得奇怪,因爲她一直守護着音離,全心全意地愛着音離。然而,我卻看見了班婕心。
班婕心竟然成了皇家的護駕。
影月皇族會不定期地入皇陵祭拜,沒有時間限制,今日,應該是巧合。
“哇——好美的哥哥。”小寶的眼睛都拉直了,他昂着頭,伸長了脖子,我將他拉到路旁:“低頭,那是影月的國君。”
“啊?”小寶啊地特別大聲,引起了守陵侍衛的注意,她們紛紛朝我看來,眼裡帶着警告,我鬱悶地只想揍小寶,如果他是東流或是班婕舒,也不該如此去引人注意,莫不是這一輩子,他還想跟別人分享我?
“影月的國王不都是女的嗎?”小寶很是大聲問着,我終於怒了,揚起了手,他立刻捂住嘴巴低下頭。
“呵呵呵……”小寶這裡安靜下來,阿七又開始看着儀仗隊傻笑了。和這兩個人在一起,我產生了一種從來沒有的無力感。
在儀仗隊緩緩靠近的時候,我垂首而立。垂頭的原因是被這兩個人氣的,待儀仗隊從我面前走過。我才垂頭喪氣地開始往回走,小寶又開始大呼起來:“樂樂樂樂!你告訴我,爲什麼這個國君不是女人?難道他其實是女人小寶看錯了?”
“我說你煩不煩!”
“樂樂……你覺得小寶煩了嗎?”
“是啊!很煩!”
“小寶……只是好奇……”
“影月曆來都是女子做皇,有個男子做皇帝有什麼奇怪地!外面都是男人當國君,說不定哪天就是女人做女皇!”
“對啊——”小寶恍然大悟地停住了腳步。“那女皇會有後宮嗎?”
“我說小寶!你還沒完沒了了是嗎!你再嗦一句,我就把你賣進這裡的夜吧!”
“樂樂!”小寶抱住了我的胳膊,哭喪着臉,“小寶已經是你地人了,你怎麼可以拋棄小寶!”
“我!”揚起手,小寶抱住了腦袋,阿七抱住了我的胳膊,真是有點亂。
“看着呢,看着呢。”阿七抱着我地手臂說着。我驚訝地看着阿七,他居然會說話了。
他頻頻指向一邊,我怔住了身體。余光中,看見身邊已經圍了許多士兵。小寶大着膽子探出了腦袋。見我不打他,他伸手將我的臉掰向一邊。然後,趙凝的臉便映入我的眼簾。
“放肆!”趙凝身邊走出了英姿颯爽的班婕心,那與班婕舒一模一樣地容貌吸住了我的視線,我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呆呆地看着他,他的臉上浮起了紅暈,又是一聲厲喝:“放肆!你膽敢如此看本侯爺!”
侯爺?原來班婕心已經封侯了。
“對不起。”我垂首,看着地面,往事已矣,我不該再過分地沉靜在過去中。
“此處是皇陵,豈容爾等如此嬉鬧!”
爾等?班婕心幾時也那麼酸了。
“捷心。”趙凝的聲音依然甜美,多麼熟悉的聲音,一切恩怨過往都已成煙雲,剩下的只有那份深深地友愛,此刻,我多麼想上前緊緊地擁住趙凝,然後對她說:渣!我回來了!
但是我不可以,我只有剋制着心底翻江倒海的情感。
“你……叫什麼?”趙凝溫柔地問着。
“樂……”
“樂歌!”小寶搶在了我的前頭,“音樂的樂,唱歌地歌。”小寶。”我沉聲喚回小寶,小寶不滿地撇過臉,我抱歉地笑着,“真是對不起大人,小寶神智未開,而那個阿七是個瘋癲,他們之前的無禮喧譁,樂歌願意替他們受罰。”
“原來是音樂的樂……”趙凝似乎並沒聽見我地話,只是獨自輕喃,然後對着我們擺擺手,“你們下山吧,這裡需要安靜。”
“是……”我轉身,臉上是釋然的笑容,見到你們,真好。
小寶看着我:“樂樂,你笑什麼?”
“沒什麼,開心,走吧,你們別再鬧了,不然抓你們去砍頭。”
“哦,那樂樂我們去吃什麼?”
“小寶想吃什麼?”
“螃蟹。”
“好……”
長路雖漫漫,但情意卻綿綿,今日,我真地,很開心。
讓人意外地是,今天正好是影月的女人節,三月初八,一個很奇特地日子,先輩將這個日子定爲女人們狂歡的節日。
在這天,女人們會圍着廣場的火堆旁歡鬧一個晚上,男人們負責表演,女人們則喝酒狂歡,這是一個熱鬧的日子,一個歡快的日子。
好不容易打發小寶他們去廣場看錶演,獨自前往聖壇。
聖壇的守位比皇陵更加嚴密,我不明白藏青是如何進入聖壇偷走我的屍體,但是他的確做到了,他變強了,他真的變強了。
懷裡帶着化骨散,東流,對不起,只有用這個方法,我才能將你帶在身邊,然後和我的粉末一起飛揚在海天之間,完成我們之前的夢想:自由天地。
雲叢作爲影月的祭祀,今晚也必然會在廣場,前往聖壇,我只想一個人,一個人和東流,靜靜地呆一會。
聖壇的溫度比外面低很多,是那張寒玉冰牀散出的寒氣。
繞過大部分侍衛,只是用了一點迷香對付守門的侍衛,造成她們短暫的失神,便堂堂正正地走入了聖壇。
聖潔的白色大理石造就的聖壇,只爲保存皇家的至寶:寒玉冰牀,那張剔透的玉牀散着陣陣的寒氣,若不用內力抵禦寒氣,不到半柱香的時間,血脈就會出現凝滯現象,這張牀,也是修煉內力的上好場所,然而,至今,無人能在這張牀上堅持半刻。
白色的冰牀上,躺着一個白色的身影,白色的身影讓我的心,痛如刀絞。
不濃不淡的眉,狹長的眼睛,那雙眼睛緊閉着,長而密的睫毛遮蓋住了那曾經的溫柔,如今,他再也無法用溫柔的目光來溶化我的心,再也不能了。
臉上是淡淡的血色,還有一絲淡淡的滿足的微笑,東流,你的微笑是因爲我在你的身旁嗎?
撫過他的眉,他的眼睛,他的鼻樑,他的脣,伏在他的胸前,聽着那曾經爲我而跳的心,而如今,那裡什麼都沒有了。
“東流,我回來了……”我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軟弱無骨,不,是手骨都被震碎了,是誰?誰那麼殘忍?只因爲無法將我們分開?
“放心吧,東流,再也不會有人將我們分開了。”拿出化骨散,灑落在東流的身上,飄渺的煙霧與那寒玉牀的寒氣一起升起,最後,化成了一堆粉末。
淚水,滴落在那堆白色的粉末裡,化作了一粒冰珠。
小心地將東流的灰燼收入玉瓶,東流,我們又一次在一起了。
轉身,怔住了身體,一個人,他靜靜地站在我的身後,靜靜地看着我,他來了多久,我卻未曾發覺,他長大了,我幾乎快要認不出他,但那雙深沉的眼睛,卻是絲毫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