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冷風吹過大殿的屋頂。
白墨坐在牀榻上，捧着平板電腦，落下一筆，便從旁邊端了茶壺，喝一口。
“唔，食堂配的甜果茶？還不錯啊。”
味道芳香甘冽，還帶絲絲甜！
徒弟們只要不沾酒，廚藝還是很在線的！
他旁邊的狐狸徒弟，芝麻球和麻薯球，看到師父表情放鬆，也都露出笑容。
“嚶嚶嚶？”
“嗷嗷嗷？”
師父是取得突破了麼？
白墨笑着搖搖頭。
哪有那麼容易！
畢竟，這是古仙朝研究了幾萬年，發展了幾萬年的產業和技藝。
整個丹肉領域，就像一座無盡的荒原。
而適合自己的丹肉，只是這茫茫無盡荒原中不知何處的一個小山谷、一棵小樹或者一棵小草，沒那麼容易找到。
之前研究過的雪暖丹，幫助白墨照亮這荒原上某一片區域。
水象丹也如此，幫他照亮這荒原上某一片區域。
帝君的丹肉，也幫他照亮偌大一片區域。
但這三片區域內，都沒發現適合他的丹肉。
“總感覺，好像也不遠了……但就是差了那麼點，還需要一點知識，還需要一點文獻，還需要一點抓手……”
白墨又喝一口甜果茶，咂咂嘴。
他其實不着急。
畢竟，仙路的崎嶇坎坷，也不是頭一次體會到。
此時稍微有點累了，便放眼看看滿殿的徒弟們，看見一道道火紅色身影，正圍成一個個圈子，或在吹牛，或在做各種沙雕小遊戲。
大殿角落裡，圍了格外多的狐狸。
“嗯？那是在幹嘛？”
白墨站起身，往那邊看過去，卻見圈子最中間，十幾只狐狸圍起來。
只有乾脆面一個，身前的乾脆面堆成小山，正歪着腦袋，眯着眼睛，滿臉壞笑，洋洋得意。
其他參賽的狐狸徒弟，則一個個目瞪口呆，毛乎乎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在外圍觀的狐狸們，更是都滿臉驚奇。
“嚶嚶嚶，嗷嗷嗷嗷嗷？”
……乾脆面拼圖大賽，比了十次，全都被幹脆面給贏了！而且是碾壓式的贏！
“嗷嗷，嚶嚶嚶，嗷嗷？”
……難道名字叫乾脆面，就能特別擅長乾脆面拼圖？
白墨遠遠瞅了半天。
他身旁的芝麻球和麻薯球，也抻着脖子，探着腦袋，看了半天。
師徒三個，也都很驚奇。
“還有這種古怪的天賦？”
碎泡麪拼圖，那是妥妥的三維拼圖，可真不簡單！
乾脆面這傢伙，真的會拼？
……
呼……
狂風灌進大殿裡。
慕蓮恩向白包王侯行禮。
“師尊，時間不早了，弟子先退下，您早些休息。”
王侯坐在桌案後面，端起蟒舌茶喝了一口，點點頭。
又遲疑片刻。
“額……你帶點黑火去吧。
“好好安撫咱們麾下的墮仙。”
每一位墮仙，都承擔了重要的生產任務，幫助王侯生產修仙資源。
比如王侯喝的蟒舌茶，便是來自某位墮仙的上供。
慕蓮恩連忙點頭。
他快步向外跑，跑出大殿門外，跑到這山間狂風裡。
又動作麻利，“吱嘎嘎”聲中，先後關閉兩扇殿門，最後便背對殿門，用身體擋住門縫，盯住門外，雙手堵住自己的耳朵。
師父請黑火的過程，是絕對的秘密，任何人都不能看到！
包括他慕蓮恩在內，任何人！
因此，如往常一般，慕蓮恩幫師父關門，幫師父守門，幫師父保護這秘密。
這夢境中，本來便沒什麼人。
有他守住，即便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大殿裡去！
……
現世之中，正是黎明。
晨風寒冷刺骨。
太陽還沒升起，天空是深藍色，朦朧的霧遮住遠方高樓大廈。
北郊基地的倉庫門前，幾十個仙術委員，站在冷風中，嚴陣以待。
爲首的幾人，穿着仙委會的制服棉大衣，或抄着手，或縮着肩。
“……到底是接什麼貨，這麼大陣仗？”
赫然是陳書會長、張教授、蘇搖搖、莫蘭悠、田星火等人，在說說笑笑閒聊。
負責聯絡秘腦辦的張秘書，咧嘴笑着賣關子。
“等貨到了，大家自然就知道啦。
“說起來，各位晉升序列七之後，修爲是不是都停滯了？
“序列七的十項修煉，應該都沒有再繼續了吧？”
張教授、陳書會長包括田星火、蘇搖搖等人，都面面相覷。
張教授的修煉，肯定是停滯了！
他採用科技方法作弊晉升，古仙師父又不再給他投入資源，他沒得晉升。
田星火的修煉，其實也停滯了。
他師父黑雀古仙，掏不出更多資源。
至於蘇搖搖、莫蘭悠隱藏的聖地傳人，倒還在艱難修行。
只不過受制於資源、受制於天資悟性，其實進展也極度緩慢。
可秘腦辦派來的張秘書，他聊這個……是什麼意思？
刷……
刷……
十幾輛廂貨車，從遠處開來，停在這倉庫門口。
張秘書大手一揮，帶着衆人上前驗貨。
咔！
第一臺廂貨車打開。
裡面堆了一口又一口泡沫箱。
搬下來一隻箱子，掀開蓋，赫然看到，一顆又一顆整齊排列的，圓球狀仙草，黑漆漆，烏溜溜，正是序列七第一種秘藥所需的仙草……對眼草籽！
衆人都愣住了。
他們腦海中，眼眸深處一尊尊古仙，也紛紛向外看出來。
仙委會哪來這麼多對眼草籽？
便聽張秘書笑道。
“這是秘腦辦，給大家安排的資源。
“這一批次，共有十萬顆對眼草籽。
“還有六千隻金果軟包蟲。”
金果軟包蟲，是仙獸途徑序列七的晉升材料！
“還有一些……科技輔助技巧，輔助大家合理使用這些資源。
“大家放心用就好。”
衆人還是迷惑。
秘腦辦，又從哪裡，得到這些資源的？
張教授腦海中，青爐古仙蹲在篝火旁，正向外看出來，盯着那泡沫箱裡排列整齊的對眼草籽，瞅了許久。
“是……神農聖地，神農聖地種出來的仙草？
“這聖地，和秘腦辦合作了？”
旁邊的蘇搖搖，也聽到腦海中，古仙的聲音響起。
“每一途徑，都有九大聖地流傳下來，輔佐天宮傳人。
“但每個聖地，職責不同，任務不同。
“有的直接輔佐，有的間接輔佐。
“像神農聖地，鴣田聖地這種，他們的職責，可能就是……帶着大把大把的資源，和現代文明的領導者聯繫上，取得信任，再幫助現代文明，生產資源，培養仙術師吧？”
旁邊的莫蘭悠，腦海之中，古仙更是興奮！
“這是有聖地傳人，投靠到秘腦辦了？
“在秘腦辦的秘密基地，生產涉仙資源？
“好徒弟，你也聯繫秘腦辦，我們爆了身份，也去秘密基地！”
莫蘭悠尷尬一笑。
他相信自己是聖地傳人。
但他不相信自己的古仙師父！
“師父，這……我們暫時和秘腦辦，沒有信任基礎，還加入不進去。
“想進去的話，需要正兒八經，先做出幾件有用的事，做出幾件大事，證明身份，也證明價值。”
他隨口敷衍。
腦海中古仙卻若有所思。
“對啊……做幾件大事，當投名狀……”
……
奇怪的氛圍中，陳書會長等人站到遠處，看着仙術委員們開始卸貨。
吹着冷風，張教授突然隱隱有擔憂。
這麼大的秘密，就這樣暴露在青爐古仙面前，真的不會出問題麼？
事實上，他腦海中，青爐古仙已經在盯着這十幾臺送貨的車，臉上似笑非笑，不知在想什麼。
甚至不只青爐，田星火眼眸深處的黑雀古仙，陳書會長眼眸深處的鐵筆仙人，都饒有興致，看向現世，看向這十幾臺送貨的車，還有車上的司機，押貨的保鏢。
呼……
又一陣冷風吹來。
便聽張秘書突然開口。
“哦，對了，還有件事，稍微提一嘴。
“現世地大物博人多，貨車多，司機多，物流團隊多。
“所以……每一臺貨車，每一個司機，秘腦辦只用一次。
“他們半路接到貨，按地址送貨，貨到便收款，收款就完活兒，從此之後，就再接不到秘腦辦的單子，和秘腦辦再無瓜葛。
“如果有哪位想循着貨車，順藤摸瓜，找到秘腦辦……嘿嘿，其實就不必白費力氣了。”
……
大殿裡。
白包王侯坐在青銅椅上，將一團黑色火焰，交到徒弟手裡。
“這一團黑火，能幫三十個序列八，晉升到序列七。
“你拿去之後，好好安排。”
慕蓮恩小心翼翼，接過這團黑火，重重點頭。
感受到黑火的溫熱，他的眼神下意識，飄到師父身上，看見師父的長袍膝蓋處，竟是沾了塵土。
這黑火，到底是怎麼請來的？
“蓮恩，伱在看什麼？”
慕蓮恩連忙擡頭，露出笑容。
“沒看什麼。
“弟子只是想到這世上，馬上又會多出三十個序列七，心中難免感慨。
“所有人都在發展，所有人都在進步，這個世界，千帆競逐。
“腳步稍停，就會被超越啊！”
白包王侯點點頭。
“說的倒是很有道理。”
慕蓮恩又看到，師父的額頭上，也有塵土。
師父的嘴角，好像戴着僵硬的褶皺，似是剛剛，強行笑過？
他將這團黑色火焰收入丹田氣海中，又叩拜與師父告辭，便離開大殿。
只是走在下山的路上，走在蒼茫的夜色中，他心中還有疑慮……這能夠褻瀆仙道秩序，讓廢物們也可以批量晉升的黑火，到底從哪裡來的呢？
……
“嚶嚶嚶，嗷嗷嗷嗷！”
乾脆面得意洋洋，守着贏來的一堆戰利品，給師兄弟們講述自己特殊技能的由來！
它乾脆站起來，擡頭挺胸，翹着鬍鬚，比比劃劃。
“嗷嗷嗷，嚶嚶嚶嗷嗷……”
……三年前，師父帶它去現世，把它揣在羽絨服裡面，帶它出去逛街。
而它，相中了小賣鋪裡的乾脆面！
師父大手一揮，給它買了五包！
它吃光了五包乾脆面！
而師父，吃光了五包乾脆面袋子裡掉下來的碎渣……
吃的時候它很開心，沒有察覺。
吃完之後，它才發現不對勁。
從那以後，它就下定決心，不允許這世界上，再有碎掉的乾脆面，它要把所有碎渣全都拼起來，它要和師父一起吃整的！
大殿裡，白墨看懂徒弟的狐言狐語，滿臉古怪。
乾脆面這東西……本來就容易碎啊。
碎的和整的，那不一樣吃麼？
當初讓徒弟吃整的，是因爲它狐爪還不會抓握，抓不起來碎的。
怎麼就給它催生出這麼古怪的技能？
圍觀乾脆面的師兄弟們，倒是一個個紛紛點頭。
“嚶嚶嚶！”
“嗷嗷嗷！”
能報答師父啊？
那這個技能，沒有什麼毛病，還挺正經的，屬於好技能！
乾脆面得意洋洋，繼續狐言狐語吹噓。
“嚶嚶嚶，嗷嗷嗷嚶嚶……”
後來某一天，它在挖掘地，扒拉出一大堆很像乾脆面的奇怪碎片！
它就用那堆碎片做練習，每天有空就拼，磨練技能。
“嗷嗷嗷！”
它指向身前這一小堆乾脆面。
這些，就是對它練技能的獎勵！
“嚶嚶嚶！”
它又轉身，跑去拉來自己睡覺用的巨大芭蕉葉。
這是兩層芭蕉葉，掀開上面一層，便顯露出它長期練習拼接，留下的成果。
“嚶嚶嚶？”
“嗷嗷嗷？”
狐狸們紛紛把腦袋探過去，看見那是一塊塊黑漆漆、烏糟糟碎片，被拼接起來，拼成偌大紗網，擺在芭蕉葉上。
每一塊碎片，都很小、很碎，和狐狸指甲差不多。
有的碎片沾着土，但被幹脆面洗乾淨。
有的碎片變形了，但被幹脆面掰回去。
“嚶嚶，嗷嗷嗷嗷……”
這些碎片上，有奇怪的紋路，就像乾脆面面餅上噴塗的醬汁調料，幫助乾脆面完成拼接！
“嗷嗷嗷，嚶嚶……”
乾脆面挺胸擡頭，得意洋洋！
技能已經練好了！
只等師父下次，再帶它去現世！
只等師父再給它買乾脆面吃！
它就能把碎掉的乾脆面，全都拼起來，和師父一起吃整的！
便在此時……
它身體一輕，確是被不知何時來到身邊的白墨，給撈了起來，抱到懷裡。
“你……”
白墨抱着它，揉揉它的腦袋。
“你拼的這個東西……”
乾脆面睡覺的芭蕉葉上，黑乎乎、烏糟糟碎片拼起來的紗網，看起來不起眼，但實際上，竟然是黃金！
“經歷千萬年時光，黃金紗網，被扯碎了，被氧化了，變成這個模樣？”
白墨的神識如風一般，浸潤到這拼起的紗網，細細感知每一片碎片，感知這網上的鏽跡、黑斑、髒污，感知內裡黃金本體，感知髒污之下，黃金之外的墨跡文獻。
【……時年陰草帝君建通天銅塔祭拜兜率天，爲丹道途徑打通關竅，澤及後世丹師，今秘傳陰草帝君丹肉配方一副，以黃金紗網書成，願以黃金之不朽，銘刻帝君之永澤……】